第1042章 傳奇落幕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傳奇落幕
「仲謀，先說結論吧…」
周瑜剛一開口，就讓孫權渾身緊繃起來，配合上周瑜此刻那波瀾不驚的表情，他還是這麼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來自自己身邊的這位「摯愛親朋」的壓迫感。
魯肅、潘璋、周泰三人現在已經各自沉浸在剛才周瑜對他們說的那番話里，無暇顧及孫權，更不可能魏孫權開脫什麼。
孫權現在就是一個人，獨自面對着周瑜所給予的壓力，只是片刻，便已經讓他大汗淋漓。
「你不如劉備，各方面都不如，你相較於他唯一的優勢，是你擁有比劉備起家多得多的資源，但那也已經是過去了。」
大概是這話太過於震撼了吧，連魯肅都沒有想過，周瑜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一個毫無保留的結論。
儘管…儘管在內心裏，魯肅大抵是清楚這一點的，但如此直白的說出來，誰都難保孫權不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就像剛才那樣…
魯肅已經在給周瑜暗示了，欲言又止…眼神也在不停地提醒周瑜——然而周瑜卻全然不察。
「僅憑劉備敢在擁有了如此身家之後，還能只身前來江東陸上，而無論過程如何，結果是我們輸得一乾二淨這兩點來說，劉備已經超過仲謀你太多了，甚至這個差距還會不斷的拉大，因為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你都無法再跟劉備平起平坐，你需要先面對朝中的亂局，經歷多番磨難最終取回原來的地位之後，才能重新立於枱面之上與劉備對峙——但到那時…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
「仲謀你知道劉備最大的優點是什麼嗎？我知道你很想跟我一一細數劉備的缺點，但…擁有如此多缺點的他，還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今天這般地位，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究竟靠的是什麼嗎？」
被周瑜接連的發問給轟炸著，一開始周瑜那番結論所帶來的衝擊已經不是孫權關注的中心了。
要麼說那些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油條們都是懂說話，會說話的高手——有時候說話的方式，甚至能夠影響他人的意念。
而由朝中多方力量聯合易小天從中攪局，最終做掉的周瑜，便是原先孫權陣營之中，唯一一個對張昭他們有着巨大威脅的人。
可笑是孫權這都沒有看清，一切都還要周瑜親自來教給他，不過也罷…周瑜是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把自己所有的謀算和盤托出的，哪怕…哪怕豁出這條命。
「是…是什麼…」
看得出孫權是在強忍着各種難言的衝動，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麼一句。
「人心啊，仲謀…是人心啊…」
周瑜感嘆道。
一句話的時間，他彷彿把自己的一生都回顧了一邊——
人心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孫權聽的，其實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周瑜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心思，更沒有那個經歷去復盤全局——但他多少清楚…自己之所以淪落至此，只是因為一些小小的過錯。
然而這些小小的過錯，卻因為旁人的不斷撕扯，甚至還被易小天這種可怕的敵人找到了破綻，最終成為了他敗北的催命符。
他又何曾沒有想過，他若是能一直都善待小喬…他若是能夠多多考慮孫尚香…他若是沒有打壓陸遜…他若是…
其實沒有什麼若是了。
木已成舟，事實也已經無法改變。
他後悔已來不及，因為現在的他，恐怕距離那個時限已經不遠了。
而他能做的，則是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明白的一切，告訴孫權，告訴他不情願，但卻又是唯一希望的孫權。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可能生在冀州…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夠流於西域——人生就是這樣，逆來順受，克服難關者才是真正的強者。
可憐他的旅程就要到此為止了。
你說他真的不遺憾嗎？
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但…或許正是因為易小天的存在——這一次也敗給了易小天，他終於釋然了。
「仲謀…第二條路…去幫助陸遜，去尋求陸遜的幫助，去重新崛起…最重要的…是找回人心。」
「唯有得人心者，才能得到天下——劉備他虛偽，他善變，但他可以一輩子帶着那幅虛偽的假面，一但有人能夠一生都是偽君子，那麼…他就是一個真君子。」
「重要的不在這此間的過程，而在於你最終得到的結果。」
「仲謀！」
周瑜越說越激動，也不知何處來的血氣，令他直接從床上坐直了身子，他一把抓住了孫權的兩肩，似乎是想要確認孫權真的聽進去了。
被如此驚嚇到的孫權本想後撤，卻發覺周瑜箍住他的雙手如同鐵閘一般紋絲不動。
面前之人的眼神太過可怕…他擔心下一刻，周瑜就要說出什麼他更加難以接受的事實，因而他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只是…
周瑜開口了。
開口卻問了一個很尋常的問題——因為尋常的不能再尋常，孫權也只是照常回答著，根本沒有發覺身邊魯肅那驚恐的眼神意味着什麼。
「仲謀！」
「我父親…就託付給你了…」
「唔…公瑾…忘了告訴你，你父親在你昏迷的時候…一口氣沒挺住，昨天就走了…」
「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處理好你父親的後事…嗯…你說的這些我基本都聽明白了…但具體要怎麼做，你還沒有…」
——
時間彷彿靜止了。
孫權感覺有些奇怪。
好端端的周瑜，怎麼又平靜的躺回了床上，他難道是困了？
魯肅為什麼表情那樣猙獰？
周泰和潘璋又為何那樣的驚恐？
屋子裏除了呼吸的聲音…不，這會而其實連呼吸的聲音都消失了。
孫權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表情又詫異，轉向恍惚，變到震驚，最後化作了驚恐。
「公瑾…公瑾你別嚇我…公瑾你醒醒啊…我…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你…你…你又再嚇我了對吧？啊？對吧哈哈哈？」
然而…
再沒有人回應孫權了。
江東一代傳奇人物周瑜…於今日，病死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