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是非善惡時代變

第八百九十六章是非善惡時代變

「終於說出來了…」

孫尚香縮成一團，雙眼也緊緊閉上，也不知道心情如何，但…終歸，她還是將隱瞞了許久的事實說了出來。

寧兒和穎兒倒是為孫尚香捏了一把汗，她們知道，在這種時候，將秘密說出，是一種怎樣的勇氣，不論結果如何，至少在這場短暫的旅途之中，孫尚香的成長有目共睹——

表情幾乎一樣，同為震驚的三人就在孫尚香的對面獃獃站着。

雖說是震驚，但三人的心情卻是完全不同。

趙雲就滿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就好像整個人一直置之事外，從未考慮過這個方面的原因。

而呂玲綺呢？

呂玲綺好像突然有一瞬間，心被她自己狠狠揪起，過了沒多久，又表現的釋然起來，但歸根究底，一直凝結在呂玲綺眉宇間的愁雲終於緩緩散去了。

可能真的是身為女子的共鳴吧，知曉面前這個比起自己小了許多的女孩子竟然面臨着古來女子一向都難以逃脫的宿命時，她對孫尚香此前行為再沒有一點異議了。

是啊——原來，她也在很努力的戰鬥了，不是和山越，和軍隊在戰鬥，而是和自己不公的命運在戰鬥。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我這個做姐姐的過分苛責你了…對不起啊尚香妹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呂玲綺說這話的時候，話中其實凝結了太多自己過往的回憶——身不由己？隨波逐流？生往何處，死又何從？

這一切的一切對於一個僅有十七八歲的少女來說，實在是太過於沉重了。

很難想像在這樣的重壓之下，她此前竟然大多數時候都還能笑的那樣燦爛。

「我…已經做得很好了」

聽到呂玲綺的話，孫尚香緩緩抬頭，向著一直以來她都有些畏懼的這個冷艷的女子看去。

本以為又會是一番對方氣場的壓制，結果卻發現，呂玲綺竟然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啊…」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呢？

未曾出逃之前，孫尚香不是沒有想過就那麼遵照兄長等等那些江東權貴的意願，就那麼出嫁給素未謀面，甚至可能連感情都不會存在的一個陌生男人——

所以當時的她非常的迷茫，就好像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敵人。

直到她回到家中，回到母親的身邊，從向來嚴厲的母親那裏，她得到了第一次的鼓勵和支持，所以，她才能夠一直走到現在。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一直認為，除開母親之外，只要是邏輯還算清晰，頭腦還算清醒的人，知曉了自己的事迹，都會對自己這樣不負責任，置江東整體利益於不顧的人表現出排斥甚至敵視的態度吧？

只是現在不同了。

一切都不同了。

呂玲綺在眾人的目光之下緩緩走到孫尚香的身邊，用她那並不高大，甚至比起孫尚香還要嬌小一番的身軀緩緩貼住了孫尚香那單薄的肩膀。

隨後，呂玲綺輕柔的聲音從孫尚香耳畔響起：

「辛苦了，一路背負着那麼多無法訴說的秘密，累了吧？歇一歇更好——」

孫尚香呆住了，她任憑自己的臉頰緩緩依靠上身旁這個比起自己要堅強不知道多少的女子——好溫暖的感覺。

「雖然此前就料到會是這樣狗血的事情，但真當你承認的時候，果然——」

易小天也震驚了，只不過他的震驚是難以想像事實竟然和自己的預料完全一致而導致的震驚。

「時代變了啊。」

可能正是這一刻，易小天才清晰的意識到，時代變了——不是所謂的科技進步，文化變革引發的時代變革，而是單純由自己的到來，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導致的歷史軌跡已經完全脫離了原先的軌道。

赤壁后從未聽說孫尚香出嫁的消息，易小天不是沒有打聽過孫尚香的存在，得到的結果自然是查無此人。

按照另一個時空的軌跡，孫尚香本該在赤壁之戰前後那很短的一段時間內就嫁給了劉備，而且是出嫁。

然而現在，赤壁之後已有兩年約摸三年之久了，結果還是發生了這一檔子事，所以易小天才會從中感受到一股深深地狗血之意。

關鍵是——

「冒昧的問一句，尚香你說要出嫁了，那對象該不會是——」

易小天眼睛瞥向趙雲那邊，趙雲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短時間內接收到了太多的信息，對於他來說半日之前的生活還是那樣的平靜，他們不過是一群過路的商人，而趙雲自己只是一個暫時的護衛。

可過了半日，一切都變了。

身旁的富家千金依舊是富家千金，但身份卻從最開始普通的鄉紳豪紳家的子女，變成了…變成了某種意義上間接導致了自己負傷流落至此的敵人的親屬。

而接下來孫尚香說的話只會讓他更加混亂，所以在此之前，易小天先死死的拽住了趙雲的手臂。

「先生，怎麼了？」

「妾身本該奉兄長之命，與荊南劉備劉玄德結成姻親，而為逃婚，妾身才憑家母的遮蔽，逃離至此。」

「趙將軍…對此，尚香只有萬分歉意，卻不知道該如何與您說起。」

趙雲也是實打實救了孫尚香等人性命的，可眨眼間，對面那一向開朗可愛的女孩子，卻突然成為了自己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果不其然，易小天提前拽住了趙雲是對的。

忠於劉備的趙雲這一刻確實沒有辦法保持淡定了。

「為什麼？」

他這句話脫口而出，但說完這句話，看到孫尚香那番憐人的模樣，趙雲一時錯亂了。

他發現自己剛才的一句話，根本沒有考慮對方的感受。

跟隨易小天一路，他現在學到最多的不只是鋒芒畢露這一方面，更多地還是在為人處世，尤其是在塑造新世界觀價值觀這一方面——天下沒有純粹的善惡之別，非黑即白的事情不過是人們刻意的妄想。

就如同當下的山越人一樣，外界如此抹黑他們，可當自己親身與對方交流之後，卻發現他們不過是一群淳樸到有些愚笨的人。

而孫尚香不嫁劉備，又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呢？

站在政治角度，她的行為是置家國於不顧，說重了是沒有家國觀念。

可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啊——

從她自己的角度來說，她的做法又有什麼過錯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