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人間醜態，盡數其中

第九百八十一章人間醜態，盡數其中

周瑜本人當然是並不介意這樣的眾星捧月，說起來，像他這樣非常有自己主見的人，是很難被外界的聲音所影響的。

所以，即便他這趟回家，鬧得大街小巷人盡皆知，他也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他清楚自己這一趟回家為的可不是什麼眾星捧月，而是為了親自會一會那位獨自帶走了孫尚香並將自己的部下耍的團團轉的那個男人。

而且…剛剛來到吳縣，他得到了消息，知道前兩日那場的那場混亂——有人企圖以散播輿論的方式，來給他與孫權施加壓力，光是這一點，就能夠讓他確定，那個叫做呂輕侯的男人，絕對是故意放走了潘璋與周泰，並且透過「意外」的方式，告訴了他們自己的去向。

這可是一張堂堂正正的宣戰帖，周瑜這般高傲的人，豈有不接下的道理？

——

周瑜自從舉家搬至吳縣之後，滿打滿算，也已經有了將近的時間。

這間，他雖然鮮有在家中久留的時候，但對於吳縣的街巷，他還是相當輕車熟路的。

沒有兜多少圈子，在引起街道上的混亂之前，周瑜便乘快馬直接感到了家門前。

門房早就恭候多時，聽到門外馬蹄聲戛然而止，立馬就打開了府門，笑臉迎了上去。

周瑜的父親周異知道自己兒子闊別一年之久，終於回家，此次的相迎，自然也是喜上眉梢。

一時間，周府門前，盡顯其樂融融之態，即便是周家的僕人，也因為周瑜的歸來而喜出望外。

除了…除了站在門內，一副清冷姿態的小喬——

是的，在這樣一副喜慶的景象之中，小喬這般清冷的樣子，着實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而同樣的，除了周瑜，所有人都知道小喬如今這幅樣子的原因。

昨日夜裏才剛剛回到府上的小喬，生平第一次跟周異頂了嘴，也是生平第一次，對那些平日裏總是陰陽怪氣她的僕人們動了怒。

眾人只把注意放在小喬竟然敢擅自離家上面，卻無人關心小喬離家之前所說的…孫尚香的事情。

因此，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之下，門房悄悄走上前去，對着周瑜開始耳語起來。

在小喬的注視之下，周瑜原本臉上的雲淡風輕，漸漸的轉為了嚴肅，隨後眉頭皺起，直到他眼中帶着傲慢與怒意向自己看來，小喬都沒有任何的動搖。

周瑜環顧四周，心中已經被門房剛才念叨的話語所充斥，見四下鄰里街坊漸漸圍了過來，周瑜一聲令下：

「先回府中去！」

——

當大門緩緩關閉，門房帶上了門閂之後，整個周府的氣氛，隨着周瑜的一聲呵斥，一瞬便降到了冰點。

「你似乎對我有不小的意見？」

周瑜難得吼出聲來，配合上他那緊皺的眉頭，憤怒的眼神，尋常人被這樣的周瑜對待，大都會嚇破膽吧？

就是一旁沒有準備好的門房，這會都渾身一顫，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

站在院子中央，背對着周瑜的小喬，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小喬此刻的肩膀是肉眼可見的僵硬。

站在不遠處的周異則是冷哼著看着兩人的對峙——

「當真是反了你了…且看吾兒如何治一治你這瘋女人！」

他的表情將他的心思暴露無遺。

所有人…此間的所有人，都在看戲。

——

「你似乎對我又不小的意見？」

「只是一年不回家，你連父親都敢頂撞，若是為夫走的再久一些，這家…怕是容不下你了啊？」

「給我轉過身來！」

又是一聲怒吼，小喬的身體在顫抖。

當下她的心情如何…沒有人清楚，但此番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她明白自己就是表現得再可憐也不會有人救她。

十多年來，小喬在周府受苦受累的經歷，似乎都凝成了此刻的寫照。

旁人只覺得嫁與周郎是多麼風光的一件事情，缺不清楚。越是如此，像是乞討一般嫁入了周家的女人，又能有什麼地位可言呢？

小喬除開美貌，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沒有長袖善舞的手段，也沒有左右逢源的資本。

她是小喬，是嫁入周府的幸運女人，但她也是女子，是天下女子最普遍的寫照。

吼過之後，小喬終於是低着頭，轉過身來。

周瑜不耐煩的沖小喬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些。

小喬這才挪動着自己的腳步，在擔驚受怕之中湊到了周瑜的身前。

「你聽到了什麼？」

「告訴我。」

周瑜平靜的問道。

但反而越是這樣平靜的語氣，越是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你是不是想要為孫家的小妹鳴不平？」

「覺得是為夫以及吳侯在這件事情上做錯了，對嗎？」

小喬緩緩抬起頭來，只看到了一雙冰冷的眸子。

從這雙眸子裏，她看不出任何的愛意。

當年那個春風得意的少年，在迎娶自己的時候，曾趁著酒興，說着那些讓任何懵懂的少女都會為之動心的話語。

小喬承認，自己曾經被這個風情萬種的少年迷住。

但…

除開那一瞬，此後的十年，日日夜夜，儘是折磨。

她依舊只是一個苦情的女子。

正如現在這樣。

一道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本就瘦弱的小喬受到男人壓倒般力量的傾瀉，不禁風如小草一般隨之倒地不起。

家中的僕人先是為這一幕驚住，緊接着有人開始竊喜，有人開始撇嘴詛咒，譬如周異，他則是昂着腦袋，驕傲的像是一個老邁鬣狗，仗着子輩的凶勢，在那裏盡情的散發着不屬於自己的威嚴。

人間醜態，盡數擁堵在這小小庭院之中。

倒在地上的小喬，用紅腫的臉頰，貼在潮濕的泥磚縫隙，青苔敷於臉上，這讓她的疼痛稍稍削弱了一些。

但…這樣可憐的景象，卻令小喬顯得更加無助。

她很無助，無助到連哭泣的機會都沒有。

「站起來。」

周瑜的命令，像是催命符。

小喬捂著被泥土與青苔沾濕的臉頰，顫抖之中，搖晃着起身。

「女人，不要去質疑一些你不該觸碰的事情。」

「再有下次，就滾吧。」

小喬點頭，周瑜轉身，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

殘留在小喬心中那最後一絲的念想，也被剛才周瑜的這番話給碾得粉碎。

她…好像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