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三人影做房上客
酒席上眾人都在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無人關注薛崇山與杜一手這對老朋友私下裏說什麼。
不過眾人都有一個困惑。
妙手書生的左手是怎麼沒有的?
什麼人可以斬斷杜一手賴以成名的左手?
一想到這可能是杜一手此生的痛苦,誰也沒有多問。
杜一手被稱之為妙手書生,除了他畫技高超之外,便是他的掌法超群,一套玲瓏掌法,可謂是八面玲瓏,會戰各方群雄不落於下風。
右手是很多人的常用手。
但杜一手除外。
他生平作畫,用的乃是左手。
與敵人交手,用的則是雙手,但在掌法裏,左手也是主攻手。
失去了左手之後,杜一手只能用右手,他別無選擇。
薛崇山看着杜一手空蕩蕩的左手,嘆息不止。
杜一手卻早已習慣了,他現在不僅可以用右手拿住筷子吃飯,還能用單掌對敵,甚至是撫摸女人的後背。
作畫自然用的也是右手。
自從他失去了左手,他就很少畫畫了。
傲天山居圖便是出自這雙右手之下。
他整個人像一塊老玉,身上的皮膚,像少婦一樣緊緻,白皙,光滑。
唯獨他右手皮膚有些粗糙,像一棵老樹的枯皮。
這是因為他只能用右手的緣故。
他把右手放在桌子上,喃喃道:「薛大哥,你看我的手。」
薛崇山看着他的手,發出一聲冗長的嘆息,說道:「這是一隻好手。」
杜一手道:「我現在很珍惜這僅存的右手。」
薛崇山道:「你便是用這隻手,畫出了傲天山居圖?」
杜一手道:「可我知道,我畫的不夠好。」
薛崇山道:「此話怎講?」
普天之下,除了妙手書生——杜一手之外,還有何人配得上描繪換真人的傲天山居圖?
杜一手只有一隻手。
可是多少人比不上這區區一隻手?
杜一手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薛崇山怔道:「你也不知道?」
杜一手道:「薛大哥不是我問,怎麼看待換真人的真跡?」
薛崇山道:「看過真跡的,只有你和白眉。」
杜一手道:「我發現那真跡很奇怪。」
薛崇山驚訝道:「奇怪在何處?」
杜一手苦笑道:「我不知道。」
薛崇山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再問下去。
杜一手繼續說下去,道:「大哥一定是懷疑我畫的山居圖和真跡不一樣。」
薛崇山點點頭。
杜一手道:「但是你錯了,這兩幅畫,一模一樣,我敢保證,無論是線條,比例,用色,全都一模一樣。」
杜一手為了仿製傲天山居圖所付出的努力是不可以想像的。
他曾經坐在白眉的書房裏三天三夜,只為了看這幅畫。
他又花了半個月的時間,一個人端坐在花園裏,研究從何處下筆。
到了真正下筆的時候,杜一手足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仿製了第一幅畫。
所以他可以用性命擔保,回答薛崇山,真跡與仿品,分毫不差。
看着杜一手堅定的神色,薛崇山笑道:「杜老弟是出了名的妙手生花,我怎敢懷疑?」
杜一手道:「畫上的東西雖然一樣,但我總是感覺到我的畫作里缺少了什麼。」
薛崇山心念一動,暗忖道:「缺少了什麼?」
他望着杜一手。
杜一手雙瞳獃滯,則陷入了沉思。
薛崇山再說話,他好像沒有聽到似的。
薛崇山道:「杜老弟,不說這些了,咱們兄弟十餘年未見了,我敬你一杯如何?」
杜一手好似靈魂不在肉體里,沒有聽到,跟沒有表示。
薛崇山大叫一聲:「杜老弟?」
杜一手飄忽在外的靈魂好像又回到了身體里,苦笑道:「薛大哥,你叫我?」
這一生同樣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白眉笑道:「杜兄方才是不是又陷入深思中去了?」
杜一手含笑道:「這幾年我總是這樣,諸位見笑了,薛大哥見笑了。」
薛崇山問道:「你在想什麼,我叫了你好幾聲。」
杜一手道:「我在想傲天山居中的秘密。」
薛崇山道:「可曾想到?」
杜一手道:「不曾。」
薛崇山道:「那就不要想了,我敬你一杯。」
酒局一直持續到了很晚。
白眉大俠為柳長歌安排了住處。
這是個東邊的僻靜院落。
少林無上大師,武當道長,無塵子,無道子均在這個院中。
小院乾淨,客房舒適,院落中間,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樹,枝葉繁茂。
柳長歌剛進到屋中,馬王爺便跟着進來了。
柳長歌猜測他的來意,便問道:「你想說傲天山居圖的事?」
馬王爺搖搖頭,說道:「我來說醉劍客的事。」
柳長歌恍然道:「我們在來此的賓客中並未發現他。」
馬王爺道:「他若是能被你發現,他就不是醉劍客。」
柳長歌道:「他一定知道我們已經來了。」
馬王爺道:「他會來找你,他也不是醉劍客。」
柳長歌道:「那我們如何找他?」
馬王爺道:「用不着找他。」
柳長歌困惑道:「他不來找我們,我們也找不到他,那怎麼辦?」
馬王爺道:「可我知道,他一定會找白眉老兒。」
柳長歌道:「現在?」
馬王爺道:「現在。」
柳長歌道:「那你的意思?」
馬王爺道:「我先去白眉老兒的院子裏等他。」
柳長歌駭然道:「一路之上,難道你沒有看出?」
馬王爺道:「看出來了,白梅山莊防守森嚴,就連端茶送水的女婢,都懷有武功。」
柳長歌道:「那你還去?」
馬王爺道:「你也要和我去。」
柳長歌道:「我跟你去。」
正在這時,忽聽房外一人說道:「我也跟你們去。」
華笙手裏拿着一個包袱,走進來,此刻已換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說道:「你們都去了,我不能不去。」
柳長歌毫不猶豫的說道:「你不能去。」
華笙道:「為什麼?」
柳長歌道:「因為危險。」
華笙知道柳長歌是擔心自己的安全,心裏一頓,面色見紅,將包袱丟給柳長歌,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
柳長歌打開包袱,裏面是兩套夜行衣,問道:「你從哪裏弄的?」
華笙道:「之前趕路的時候。」
馬王爺笑道:「還是女人細心,這一點我怎麼沒有想到?」
柳長歌迅速換上了夜行衣,馬王爺緊隨其後。
柳長歌說道:「好了,馬王爺我們走。」
馬王爺看着華笙一眼,說道:「秦老弟是一番好意,華笙姑娘最好還是留在這裏。」
華笙厲色道:「你們兩個,看不起我是個女人?」
柳長歌怔怔道:「誰敢看不起你?」
華笙道:「你們能去的地方,我為何不能去?」
柳長歌說不出話來,他試圖和華笙講理。
可他發現華笙是個女人。
不折不扣的女人。
馬王爺一跺腳道:「好,你跟我們去,三個人找,總會順利一點。」
華笙滿意的笑了笑,看向柳長歌,說道:「秦少俠,還傻愣著做什麼?」
柳長歌無奈,說道:「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吹熄了燭火,三人走出小院。
冷月無光,夜深人靜,白梅山莊儘管燈火輝煌,但是大部分人早就進入了夢鄉。
三條人影躍上屋頂,藏身陰影,巧妙的避開了幾支流動的崗哨,悄悄地摸到了一個森威的院落前面。
突然一個人影躍上高出,這是一所屋頂,他輕功極好,落腳無聲,輕輕匍下身軀,望着下面的情況。
這個院落可見寬敞,內置一個小小的花園,種著不少花草,其中有幾棵高大挺拔的垂柳。
院落北方是一個大屋,兩側各是六間廂房,這人就在左側的一間廂房屋頂。
大屋中亮着黯淡的燈光,窗戶上沒有人影閃動,六間廂房則黑漆漆的,鮮見無人。
在看到院中無人之手,屋頂上的人,向下一招手。
嗖嗖兩聲···
下面兩人輕鬆的躍上來。
一人悄聲道:「這裏應該就是白眉老兒的住處。」
率先來到屋頂上的人說道:「你懷疑醉劍客今晚會來刺殺他?」
先前說話的人道:「除了刺殺,我想不到,他還能如何報仇。」
先到屋頂的人說道:「我們就在這裏等?」
「不,我們下去。」
「下去?」
第三個人道:「下面幾棵大樹正好藏身。」
這是一個女人在說話,深夜裏,好似夜鶯。
女人接着說道:「如果我是醉劍客,我一定會去那個地方等待機會。」
先到屋頂的人的面色猶豫,說道:「我們能想到的事,白眉會不會也能想到?」
其餘兩個人不說話了。
因為這句話有一定的道理。
白眉身為江南武林中的領袖,必然有過人之處,別人能想到的事,他必然也能想到。
寂靜的大院裏不見一個人的身影。
暗淡的燭光充滿詭異。
漆黑的房屋裏,會不會暗藏玄機?
這會不會是一個等人落網的陷阱?
柳長歌的江湖經驗已經很豐富了,他看得出白眉一直是一個做事老辣,沉得住氣,謹小細微的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會想不到,外面無數的江湖豪傑里會有他的仇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