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爺,這裏面有故事

第110章 爺,這裏面有故事

如之前所料,天亮之後,寨子外頭送了消息過來,書信上寫的意思很清楚,必須保證小公爺薛宗越的安全。

只有這樣,官軍才不會進攻山寨,否則……片甲不留。

「這可一點都沒有談的必要,至少態度沒拿出來!」耿虎將書信丟在師爺的臉上,「回去告訴你們的大人,要麼入虎穴,咱們面對面談,要麼一拍兩散,咱們這幫人都是平頭百姓,死了也就是爛命一條,不過那位小公爺,恐怕……」

師爺撿起地上的書信,戰戰兢兢的問,「要找誰來談?」

「自然是殷都來的那位。」耿虎開口,「你們梅大人什麼事都做不了主,自然要找個能做主的人來,回去告訴那位大人,咱們請他來做客,絕對不會傷他分毫,還望他拿出點誠意來,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

師爺緊了緊手中的書信,終是撒腿就跑。

「這般膿包,會將消息傳到嗎?」蘇幕問。

耿虎點頭,「肯定會,畢竟他們還想要草包的性命,也不知這元國公是什麼來頭,讓他們這般忌憚?這草包,是有官職在身嗎?」

「據說是沒有。」蘇幕皺了皺眉,「我倒也沒打聽清楚,不過……人家尊他一聲小公爺,那多半是要繼承元國公府的位置。國公爺的位置,連府台的人來了,也得畢恭畢敬。」

耿虎恍然大悟,「這般厲害?那可得好生利用。」

「什麼人?」蘇幕驟然心神一震。

下一刻,她已飛身竄出去,直追那道身影而去。

「慕大俠?」耿虎駭然。

蘇幕音色飄渺,「交給我!」

「小心!」耿虎疾呼。

沈東湛縱身一躍,「我去追!」

於是乎,一個追着一個,快速追了出去。

耿虎站在院中,一時間還真是有些回不過神來,不過……能闖入山寨的,必定不是尋常人物,所以慕大俠去追並無不可,也委實是有些緣故的。

這人說不定探知了什麼秘密,理該追回來。

密林深處。

沈東湛頓住腳步,瞧著前方堪堪站住的蘇幕,「自導自演!」

蘇幕拂袖轉身,伸手一揮。

不遠處的黑衣人徐徐走出,扯下遮臉布,誠然是年修無疑。

「有沈指揮使在,那些蟄隱在暗處的錦衣衛就不敢動手,真是好使得很!」她就知道,沈東湛會追過來。

錦衣衛恨東廠,恨得咬牙切齒,奈何有沈東湛在後面追,那些錦衣衛不敢貿然插手,萬一壞了自家指揮使的大事,誰擔當的起?

「你這招逃遁之術,用得甚好。」沈東湛冷眼看她,「既不會讓山匪生疑,又能在官軍進入山寨之前,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蘇幕負手而立,年修手一拍。

那兩蕃子已經牽着馬行來,顯然早有準備。

「周南在山寨後山的荒墳堆里埋着,能不能找到,就看沈指揮使與周南的緣分如何?他若活着,代我問聲好,若是死了,代我燒點紙。」說話間,蘇幕已經翻身上馬。

她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睨着他,「沈東湛,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棺材裏的空氣就會耗盡,哦不,你追了我這一路,應該沒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閹賊!」沈東湛拂袖而去。

年修憤然,「爺?」

蘇幕抬手,示意他無需多言,「他不會泄露咱們的行蹤,我們走!」

「是!」年修頷首。

這會心裏有些懊悔,早知道爺有這樣的想法,當時真的該拔了那根管子,讓周南悶死在棺材裏便罷了!

可惜了!

可惜了!

策馬加鞭,蘇幕揚長而去。

早在昨兒夜裏,他們的人就發現了林中有火光,也就是說這片林子裏有人在活動,至於是誰還真是難說。

是獵人頭的軍士?

是逃難的百姓?

又或者是那個神秘人?

策馬疾奔,行至早前發現的地方,這地方臨近一條小溪邊,邊上用簡易的樹枝搭了一個木棚,內里雖然沒什麼東西,但是看這構造,應該是住了有一段日子了。

蘇幕下馬,繞着木棚走了一圈,最後將注意力停留在溪邊的篝火堆上。

篝火早已熄滅,剩下的是石頭搭建的土灶,很是簡易,但是也很講究,石頭多半是從溪里撈上來的,形狀相似而無銳角,搭建得嚴絲合縫的。

「在野林子裏,還能搭建這麼個東西,倒是費了不少心思。」蘇幕捻着地上的小樹枝,輕輕撥弄著篝火,須臾又將掌心至於篝火堆上,「一點餘溫都沒有。」

年修斂眸,「多半是早就離開了。」

棚子搭得這麼好,土灶建得不錯,絕對不會早就離開。

蘇幕站起身來,目色幽幽的掃過周遭。

「爺,這永慰縣別的不多,就山多林子密。」年修很是無奈,「咱們就算把所有人都散出去,逐步搜索,也未必能及時找到人。」

蘇幕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我是為私事而來,非為公,沒必要驚動咱們的人。」

「所以奴才沒敢下令。」年修抿唇,「爺,這人會不會就是,山寨里跑了的那個?」

蘇幕也說不好,沒有親眼所見之事,不可貿貿然下決斷,只是能藏匿在這山中,定然與山寨里的山匪脫不了干係。

「爺!」蕃子一聲輕喚。

蘇幕驟然回過神來,疾步朝着那邊走去。

「這裏好似埋着什麼東西。」一名蕃子立在原地,另一人則刨開那個小土包。

這小土包底下,委實埋着一些東西,像是一些殘渣。

「吃剩下的?」年修不解,「為何不傾倒在溪水裏作罷?要埋起來?」

蘇幕眯了眯眸子,瞧著被蕃子刨出來的那一對殘渣,面色微沉,「因為是藥渣,若是傾倒在小溪里,這藥性雖然會被溪水沖淡,但若是殘留下來,萬一禍害著林中生靈,怕是要惹出禍來!」

「這麼說來,此人還有些良心?」年修詫異。

蘇幕接過蕃子遞來的樹枝,撥弄著那堆殘渣,「這些殘渣里,夾雜着一些毒物,埋在這裏免得禍害生靈,且看着周圍的樹,枝繁葉茂,想必對這些東西亦有所耐。」

「毒物?」年修駭然,「這是毒物!」

蘇幕起身,「他在這裏倒騰什麼呢?採摘草藥,煉製毒物?是防身,還是自救?」

「可能是防著那些獵人頭的吧?」年修猜想,「之前山下的村子裏,不就是有很多這樣的人嗎?爺,您說那些官軍到底想幹什麼?這樣對待百姓,就不怕百姓告御狀?」

蘇幕側過臉看他,「越級都告不了,還御狀呢?敢在這地方,肆意妄為,屠戮百姓,你覺得會允許耿虎他們進殷都嗎?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因為山寨在山上,等同於被圈禁起來,一旦耿虎他們敢下山,必死無疑。」

「可這,到底是為何啊?」年修不解。

蘇幕仔細想了想,「多半是為了玩樂?」

「玩樂便要濫殺無辜嗎?」雖然年修是東廠的人,可東廠殺人都是有目的的,即便是滅口,那也是有緣故在先,可是無緣無故殺人,委實少之又少。

尤其是跟着蘇幕出去,只要人不犯我,不動殺欲。

「我倒是不在意這些獵殺手段,我在想,府台是受了誰的威脅?還是說府台便是主謀者?」蘇幕緩步行至溪邊,「再仔細搜,他若真的在這裏久居,必定不止這麼一點痕迹。」

何況,那人走得極是聰明,連棚子都來不及拆,留下的痕迹肯定不少。

「分開來搜!」年修下令。

蘇幕就在溪邊坐着,反正山寨那頭肯定得鬧騰,她可不想跟扈崇貴他們撞見,免得給東廠惹來麻煩。

這樣的事情,還是讓沈東湛去倒霉吧!

把他騙回山寨里,讓他去面對,去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到時候真的暴露了身份,也是他自己活該倒霉,該如何圓謊得看他本事。

蘇幕冷笑兩聲,眉心微凝的坐在溪邊石頭上。

年修微微皺眉,爺笑什麼呢?

可,咱也不敢問呢!

一番搜尋下來,這附近還真是有不少痕迹可尋,比如說採摘草藥的痕迹,摘過野果的痕迹,以及人為挖掘的陷阱。

這地方多洞窟,若非之前蘇幕刻意以打獵為名,讓山匪領着她走過一圈,此刻定會犯險,眼下走得小心翼翼,才沒有掉進洞窟里。

有些洞窟在明處,有些在暗處。

有些就在腳下,一不留神,便會墜入黑漆漆的洞內,誰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但若是掉下去,不死也會受傷,切不可大意。

「大家都要小心,仔細腳下!」年修低喝。

「是!」

蘇幕靠坐在溪邊石頭上,望着波光瀲灧的溪水,忽然在想,沈東湛現在……在幹什麼?

…………

幹什麼?

沈東湛此時此刻,自然是把周南從地底下刨出來。

「爺!」周南有些委屈,更多的是憤怒,滿腔憤怒。

沈東湛也沒多說什麼,趕緊把周南身上的繩索解開,問了句,「沒事吧?」

被綁了這麼久,周南渾身發軟,這會胳膊腿都是硬的,動輒如針扎般疼痛,需要坐下來緩一陣子才能恢復。

血脈不暢,導致四肢麻痹,最後還是沈東湛攙着他坐在了墳頭。

「爺!」周南氣得咬牙切齒,「卑職沒想到,東廠那幫閹狗,居然這般心狠手辣,把卑職、卑職埋在這鬼地方,卑職……覺得丟人。」

沈東湛瞧著自己滿手的泥濘,心頭也是憤懣,然則瞧著一旁的空心杆子,心裏又稍稍平靜下來。

他知道,她手下留情了。

否則,周南必死無疑。

「爺?」周南餓了這麼久,困了這麼久,這會說話都有些氣喘吁吁,「那些山匪如何?還有那兩個閹狗怎麼處置?」

沈東湛回過神來,「跑了。」

「跑了?」周南一着急,就想站起來。

然則下一刻,雙腿發軟,頓時摔了個狗啃泥。

沈東湛居高臨下的睨着他,幽幽的嘆口氣,「急什麼?又不是媳婦丟了。」

「可是他們……」周南一拳錘地,氣急,「哪日若是落在我的手裏,我定要將他們都埋起來,湊一塊!」

沈東湛眉心微凝,「那你得先站起來。」

人都還趴着呢,說什麼大話,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周南才恢復些許,沈東湛帶着他悄悄的進了山匪的廚房,在灰燼里找到兩個煨熟的紅薯。

「這山匪真是窮死了,連口肉湯都沒有。」周南直搖頭。

這話,倒是提醒了沈東湛。

之前不是說,山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既然如此,為什麼山寨里一片祥和,而沒有絲毫戾氣,且如周南所言,這山匪窩裏連口肉湯都沒有。

昨晚的肉,還是蘇幕獵來的……

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爺,您在想什麼?」兩隻紅薯下腹,周南總算恢復了體力,「是不是蘇閹狗拿卑職威脅您,您有把柄落在閹狗手裏了?」

沈東湛橫了他一眼,細細的竹籤子輕輕挑着指甲縫裏的泥漬,動作極為仔細小心,容不得絲毫藏污納垢。

「您吃虧了?」周南追問。

沈東湛面色微沉,「閉上你的嘴。」

之前說是成親,後來年修叨叨了兩句,現在瞧著爺的神色,周南是真的很擔心啊!若是爺吃虧了,那就是吃了大虧!

蘇幕是什麼人?

東廠的走狗,心狠手辣,什麼都幹得出來。

「爺……」

還不待周南開口,沈東湛已經起身離開。

無奈之下,周南只好默默跟着,可不敢輕易觸碰自家爺的傷心事,看爺這般神色,多半是吃了大虧,可嘆堂堂齊侯府世子,錦衣衛都指揮使,居然被東廠的閹狗糟踐。

周南越想越生氣,早晚有一日,他得跟蘇閹狗算總賬。

哦,還有年修那個小閹狗。

一併了賬!

忠義堂內。

扈崇貴面色微白的立在堂內,身邊跟着一隊親隨,身為兵部左侍郎,關鍵時候,該有的氣勢不能輸,「小公爺何在?」

「人在我們手裏,是死是活,卻要看這位大人,您的誠意!」耿虎坐在高堂之上,「扈大人是嗎?聽說您是從殷都來的,想必能見着皇帝吧?」

扈崇貴深吸一口氣,「那又如何?你們敢挾持小公爺,其罪不可恕,還是乖乖的把人交出來,到時候在皇上面前,還能給你們留個全屍!」

「到了這兒,還能如此橫氣,委實有朝廷欽差的氣勢。」耿虎徐徐站起身。

這可把扈崇貴給嚇著了,當即變了臉色怒喝,「你想幹什麼?」

「你怕什麼?」耿虎冷笑,「我若是要殺你,在你進寨子之後,就該圍攏而殺,會讓你進到這大堂里來嗎?」

扈崇貴心頭稍緩,瞧一眼周遭眾人,這一個個都瞪着眼睛,跟烏眼雞似的瞧着他,讓他心內有些發慌,「你們到底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是咱們這鄉野草民,沒見過殷都來的官,想要親眼見見罷了!」耿虎裹了裹后槽牙,「你們高高在上,怕是從未正眼瞧過咱們這些平頭百姓,不知道咱們過的是什麼日子。」

扈崇貴沒說話,滿臉的不屑,眼底卻翻湧著清晰的警惕之色。

「扈大人不必如此緊張。」耿虎笑得嘲諷,「咱們這些人,不會如你們這般,不講道理,這樣吧,我總歸得讓你跟小公爺見一面,才好讓您下定決心。帶上來!」

音落,薛宗越被推了上來。

五花大綁是標配,刀架脖子是必備。

吃喝玩樂倒是在行,這生死抉擇,委實不是薛宗越的強項,到了這會沒尿褲子,是他薛宗越身為男人的,最後一點尊嚴所在,「快、快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這裏,扈大人!扈大人!」

「你們……」扈崇貴幾欲上前。

然則下一刻,耿虎「嗯」了一聲,刀子距離薛宗越的脖子又近了一分,「別動!」

「不動,不動!」薛宗越疾呼,「都別動!」

哎呦,要命哦!

扈崇貴呼吸微促,「你們想怎樣?」

「你們都是殷都來的,是為皇帝來辦差的。」耿虎抿唇,瞧一眼周遭眾人,「咱們這些人見不到皇帝,卻還是想見皇帝,所以只能讓扈大人幫個忙了!」

扈崇貴愣住,幫忙?

「你們想弒君?」扈崇貴愣怔。

耿虎撓撓額角,「咱們不想弒君,只想請皇上主持公道,給咱們永慰縣的百姓,一條活路。」

「這話是從何說起?」扈崇貴滿臉疑惑的瞧著眾人,轉而乾笑兩聲,「你們……你們想讓我帶着面君?」

耿虎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以蠟固封,神情很是鄭重,「以這小公爺的性命,換一封御狀,還望扈大人能成全。只要這封書信能送到皇帝的手裏,我保證小公爺在山寨里,定會毫髮無傷!」

「什麼?」扈崇貴不敢置信的接過,「告御狀?告誰?永慰縣的縣太爺……梅長松?」

耿虎搖搖頭,「不,不是他!」

屋頂上。

周南轉頭望着沈東湛,「爺,這裏面有故事啊?」

沈東湛:「……」

傻子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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