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義父

第124章 義父

「我蘇幕何德何能,讓這幫江湖人,惦念甚久,以至於窮追不捨。」蘇幕勾唇冷笑,「沈指揮使一人惦念罷了,旁人還是免了,免得我這人心胸太過寬廣,回頭都給收了去,惹得沈指揮使一頭扎死在醋缸里!」

沈東湛仲怔,一時間嗓子發啞,愣是沒能應聲。

好半晌,沈東湛才問,「你如何確定,這就是五毒門的東西?」

「之前在定遠州吃過五毒門的苦頭,回了殷都我便讓人細查了一番,關於五毒門的事情,還有一些五毒門常用的伎倆和物件。」蘇幕站起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是實話。

沈東湛點點頭,表示讚許,這大概也是欒勝重用蘇幕的原因,不似尋常刀子,該出鞘就出鞘,她是三思而行,非莽撞行事。

「五毒門的人,怎麼就摻合進來了?」沈東湛眉心緊蹙,「我道這永慰縣只有武林盟的人作祟,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蘇幕面色沉沉,「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她也是真的沒想到,五毒門的人,居然會出現在永慰縣,虧她之前還以為,可能是自己的到來,惹得武林盟的人狗急跳牆,大開殺戒,覆了整個山寨。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還有個五毒門在背後,真是防不勝防!

「那麼,是五毒門先下手,其後是那些黑衣人……」沈東湛心下微沉,「黑衣人也是五毒門的人?」

五毒門的人,善於用毒,但是山寨里這麼多人……

「這背後肯定還有人。」看出沈東湛的猶豫,蘇幕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會是東宮的人,也不會是大公主,但是府台那兩個絕對跑不了,三番四次的剿匪都沒成功,這會卻是坐收漁翁之利,若說沒有貓膩,我把腦袋擰下來掛你床頭!」

沈東湛:「……」

「免了!」他轉身就走。

大晚上一睜眼,蘇幕的腦袋掛他床頭,那得多膈應?

罷了!

罷了!

這誓,不作數!

沈東湛走了出去,「眼下的當務之急,不是追究死人,而是要找活人,若是元國公府那位真的丟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回去沒法跟皇上交代!」

即便剿匪大獲全勝,匪盜全部死了,這件事也不會善了,元國公府鬧起來,可是一點都不比匪盜好多少!

瞧著沈東湛離去的背影,蘇幕深吸一口氣,隱隱有些腦仁疼。

「爺,現下怎麼辦?」年修忙問。

蘇幕揉着眉心,「既然是五毒門來過,小公爺這筆賬可以記在他們的頭上。」

「如此,錦衣衛那麼着急作甚,反正有替死鬼,到時候把五毒門往外頭推便是!」年修甚是不解,「也是五毒門膽大妄為,什麼活都敢接!」

蘇幕瞧着他,「難道你還沒發現問題所在嗎?」

年修愣怔;「……」

說實話,他真的沒發現。

「如果五毒門連朝廷之事都敢摻合,那就意味着咱們在定遠州與五毒門相逢,可能不是巧合,他們原就在定遠州,不說是等著咱們,至少是有目的的留在定遠州。」蘇幕意味深長的開口。

年修恍然大悟,驟然清醒過來,「原來如此。」

「這只是我們的猜測罷了,究竟事情真相如何,只有查過才知道。」蘇幕瞧著門口的位置,「義父到底還在不在永慰縣?」

年修愣了愣,急忙應聲,「奴才已經讓人去查了。」

只是,要查督主的下落,可得小心謹慎,否則依著督主那脾氣,是要殺人的!

「仔細些!」對於欒勝的到來,蘇幕原以為是沖着她來的,可後來發現,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義父來永慰縣是為了其他事情。

至於是什麼事,委實不得而知!

「先回去!」蘇幕領着年修,小心翼翼的離開山寨。

東廠不曾奉命而來,自然不能現身,否則讓人知道,會將此事跟東廠牽連在一處,一旦東廠受到牽連,等同於折了東宮太子的羽翼。

殊不知,山洞外頭,數名黑衣人已經將蕃子和小豆子團團圍住。

此時此刻,生死一線。

交手的時候,小豆子藏在了洞窟后的大石頭後面,時不時的探出頭來,宛若昨夜重現,廝殺的場面歷歷在目。

他極力的剋制着自己,雙手死死抓着那柄蘇幕給的短刃,渾身抖如篩糠。

敵眾我寡,蕃子身上挨了兩刀,眼見着是不行了,回頭沖着小豆子疾呼,「跑!」

這個時候不能坐以待斃,只能先跑為上,活着才有機會!

話音剛落,小豆子駭然瞪大眼睛,「啊!」

刀子,劈頭蓋臉的落下。

蕃子驟然抬頭,已是為時太晚。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叮」的一聲。

即將落在蕃子面門上的刀,被一股巨力生生圻成兩段,斷刀如箭離弦,狠狠扎進一旁的樹榦,貫穿而出,立在地上。

蘇幕從天而降,拂袖而立,「這麼多人對付一個孩子,你們五毒門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蘇幕?」

「蘇幕?」

一聲蘇幕足以證明,她此前的推斷是正確的,這些五毒門的人早就盯上了她,永慰縣內故意蟄伏,刻意躲避着她。

現如今,總算露出了狐狸尾巴!

「恩公?」小豆子眼眶通紅,抖著腿從石頭後走出。

年修冷劍在手,睨了蕃子一眼,「保護孩子。」

蕃子受了傷,面色慘白的退到小豆子身邊。

「小豆子。」蘇幕幽幽的側過臉睨着他,「殺人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你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人被殺,卻無能為力。要想保護身邊的人,首先得學會保護自己,看清楚……我是怎麼殺人的!牢牢的,記住!」

音落瞬間,蘇幕業已出手。

年修立在一旁,只是睜眼看着,爺出手向來不留餘地,哪怕她身上帶傷,一旦冷劍出鞘,便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小豆子站在那裏,看着蘇幕的招招斃命,原是囂張的黑衣人,此刻已然沒了還手的能力,鮮血飛濺,比之昨夜有過之而無不及。

冷劍貫穿脖頸,橫掃間破開動脈,轉身間,又是一劍,生生將那人攔腰劈斷,落地的時候,那人似還活着,不甘的睜着眼。

蘇幕出手,何其快、准、狠!

她似乎是天生,就該吃這碗飯的。

鋒利的劍,削斷最後一人的手筋腳筋,卻留了那人一命,留了一個活口。

蘇幕收手,冷睨了年修一眼。

「奴才明白!」年修行禮。

蘇幕提着染血的劍,一步一頓走到小豆子面前,「都看清楚了嗎?」

小豆子哆哆嗦嗦的,沒敢吭聲,一雙眼睛睜得宛若銅鈴般,直勾勾的盯着她。

蘇幕殺人,身上未沾血。

她勾唇,笑得有些嘲諷,「這就怕了?忘了昨夜,你爹娘是怎麼死的?」

「我沒忘!」小豆子唇瓣劇顫。

蘇幕提劍,「看見了嗎?」

「血!」小豆子回答。

蘇幕深吸一口氣,「你要麼適應,要麼了結此事之後,獨自生活,選擇權在你自己手裏,我不會橫加干涉,自己想清楚吧!」

「我要跟着你!」小豆子撲通跪地。

蘇幕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心裏忽然猶豫了一下,轉身就走,「你先想清楚,等事情結束再告訴我答案。」

「我已經沒有爹娘了!」小豆子扯着她的衣擺,「除了恩公,我……」

蘇幕彎腰,指尖鉗着他細尖的下顎,「記住了,不要因為無處可去而屈服,我要的是心甘情願,畢竟我這條路不好走,不是每個人都有我這樣的運氣,能活到現在。方才你也看見了,他差點被殺,這也許就會是你的宿命!」

「我不怕!」小豆子盯着她,「我真的不怕!」

蘇幕垂了一下眼眸,想起義父當年亦是這樣鉗着她的下顎,居高臨下的望她。

義父問她:你怕死嗎?

她說:我怕。可我,還是要跟着你!

義父又問:進了東廠就沒有退路,且會死,還要進來嗎?她回了一句:生是東廠的人,死是東廠的魂。

「這世上沒有人不怕死。」蘇幕直起身,幽然嘆口氣,「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若是跟着我,會有什麼後果?問都不問,就一句不怕?不怕我宰了你嗎?」

小豆子愣怔了一下,「恩公救了我兩次,就算讓我為恩公死了,我也不虧!」

「聽說過東廠嗎?」蘇幕問。

小豆子想了想,「聽父親說起過,那裏面的人……都會吃人!」

「吃人?」蘇幕掀了唇角,笑得嘲諷,「我的劍……方才吃了人,還喝了血,你可看見?」

小豆子愕然僵在原地,目不轉瞬的看着她。

「我是東廠的人。」蘇幕淡淡的開口,「還要跟着我嗎?」

小豆子沒說話。

爹說,東廠的人比正常人少了點東西,所以格外可怕,他們殺人不眨眼,可生飲人血,屠人滿門,是世上最可怕的存在,誰都可以招惹,就是不能招惹東廠的人。

可現在,他的恩公就是東廠的人。

外頭傳言的「會吃人」的人,恰恰就是三番四次救他於水火之中的人。而那些百姓依仗的官軍,卻對他們的求告無動於衷,甚至於想要他們死!

小豆子重重磕頭,「我願意入東廠,死也要跟着恩公,若有背叛,天打雷劈!」

蘇幕心頭微緊,就這樣進了東廠,這小子怕是容易丟命。

「我尊你父親為耿大哥,是以從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喚我一聲義父!」蘇幕說。

太監收義子,乃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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