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蘇幕,你變了

第199章 蘇幕,你變了

周南旋即回過神來,之前還覺得,這哭包好歹是個女子,終是能給自家爺傳宗接代,可瞧著這哭包這般如此的粘人,周南又後悔了。

哭哭啼啼,頭疼欲裂。

還不如蘇閹狗來得痛快,不順心了打一架便什麼事都沒了!至少蘇閹狗,不糾纏,不廢話,亦不矯情。

「沐姑娘?慕姑娘?」周南緊趕着把沐檸,從沈東湛身上扒拉下來,「這夜深人靜的,您這麼大吼大叫的,也不怕招蚊子?」

沐檸一怔,「東湛哥哥,你快讓我看看!」

「夜裏太黑,瞧不清楚,倒不如明日再看!」周南使勁的用雙臂去擋,卻也不敢真的用手去碰這瓷娃娃。

沐檸嬌生慣養,不似蘇幕皮糙肉厚。

說到底,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個是侯府養出來的嬌花,一個是東廠灌出來的豬籠草,不可相提並論。

「東湛哥哥!」沐檸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是誰傷了你,且叫我看看!」

沈東湛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個埋了,一股無名火蹭蹭蹭的躥上心頭,「喊什麼喊?喊什麼喊?有沒有傷著,我自個不知道?倒是你自己,傷勢未愈,為何跑出來?」

沐檸一怔,誠然,她傷勢未愈,可耐不住這內心深處的焦灼。

「書香呢?怎麼也不看着?」沈東湛低喝,「不成器的東西,如此不會辦差,怕是忘了齊侯府的規矩。」

沐檸抿唇,「書、書香給我煎藥去了,我、我抽空跑出來的。東湛哥哥,你為何躲着我?你都數日不曾來看我了,我傷勢未愈,你就不能好好陪陪我嗎?」

「國公府的案子還沒結,兇手都還沒抓住。」沈東湛抬手,拭去她面上的眼淚,「你別到處跑,窮凶極惡之徒,誰知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老實待在府內養傷,知道嗎?」

忽然間的溫柔,倒是真的把沐檸給哄住了。

「兇手……」沐檸眨着眼,「還沒抓住?」

這事,她倒是聽書香提起過,說是現在外頭滿大街的議論國公府的事情,據說是大公子生母所殺,很是瘮人。

「是啊!」周南忙搭腔。

於是乎,沈東湛趁勢退後兩步。

主僕二人,配合得極為默契。

「沐姑娘有所不知,咱們趕到的時候,那兇手已經跑了,留下了鶴頂紅和染血的刀劍,誰知道他狗急跳牆,會不會幹點別的事兒?」周南煞有其事的瞎糊弄,「您知道鶴頂紅吧?那玩意,沾者必死,死必七竅流血。」

沐檸的身子抖了抖,不知道是因為風吹太冷,還是因着傷處疼痛的緣故。

「七竅流血,死不瞑目,大夫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見了閻王爺,那死狀要多慘烈有多慘烈,據說死的時候,其實很痛苦,五臟六腑就跟刀絞一般,疼得你撕心裂肺。」周南暗地裏擺擺手。

沈東湛又往後退了退,沒入了黑暗之中,轉身悄然離去。

「刀絞是什麼滋味,沐姑娘怕是不知道吧?」周南一本正經的誇大其詞,「那麼鋒利的刀子,在你的肚子裏,攪啊攪的……」

沐檸只覺得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別說了!別說了!」

「喲,起風了!」周南音色幽幽,「這大晚上的,我怎麼覺得脊背上涼涼的,那誰啊?躲在樹后?好像是一雙眼睛!」

音落瞬間,周南驟然厲喝,「快跑。」

沐檸壓根沒分清楚狀況,原就被周南嚇得不清,如今聽得周南這麼一喊,來不及看清楚周邊狀況,便已尖叫着跑開。

周南揉了揉鼻尖,「搞定!」

蘇幕軟硬不吃,周南拿她沒辦法,但是對付這些養在閨閣里的千金小姐,他有的是法子。

回到主院。

周南瞧著立在窗前的沈東湛,之前天色太暗,雖然瞧著自家爺面上紅腫,卻也是瞧不清楚的,但現在燭光明亮,惹得周南止不住「噗嗤」一聲。

「憋著!」沈東湛低斥。

周南低着頭,雙肩止不住抖動,嘴裏說着「是是是」,可唇角卻止不住揚起,面部肌肉繃緊,顯然是沒有照做。

「想死是不是?」沈東湛拂袖落座。

周南趕緊去關上窗戶,轉而憋著笑,「爺,卑職給您拿點冰塊敷一敷吧?咱瞧著倒也還好,但若是讓葉公子瞧見,怕是……」

沈東湛沒吭聲,周南撒腿就跑。

屋內,安靜下來。

唯有窗外的風,呼嘯而過,搖曳燭火,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

沈東湛坐在那裏,神情微怔,腦子裏卻是之前發生的事情。

一瞬間的黑暗,是他刻意為之。

他伏在上方,唇瓣輕柔的貼在她的喉間,鼻尖滿是屬於她的淡淡氣息,說不清楚是什麼味兒,似若隱若現的香氣。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沈東湛說不清楚,只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已經跳到了嗓子眼,王太醫交代的那些話,渾然都丟到了腦後。

再後來……

撫著自己生疼的面頰,隱隱有種自作自受的感覺。

周南很快就取了冰塊回來,其後便退出了房間,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有時候真是想不太明白,為什麼爺非要靠近蘇閹狗,明知道這狗會咬人,還要自投羅網。

這世上年輕貌美的少年郎不少,即便爺有這方面的需要,也不是找不到,比蘇閹狗好的,更關鍵的,更懂事乖巧。

想不通!

想不明白!

待沈東湛離開之後,年修才慎慎的進了門。

「爺?」年修低喚。

奇了怪了,屋子裏好似沒有人,靜悄悄的,讓人心慌。

「爺?」年修立在桌案旁,若有所思的環顧四周。

屋內,真的沒有人。

年修心下一驚,慌忙跑到了窗口。

果然,在不遠處的樹梢上,瞧見了一團黑乎乎的,多半是人影。

年修竄出窗戶,立在樹下仰頭望,「爺?」

「這裏看月色極好。」蘇幕背靠着樹榦,望着天上月,那稀稀落落的月色從葉層里落下,落於掌心,卻無法握於掌心。

撫著短玉笛,這大概是她與舊事,最後的牽連了。

「爺,那沈指揮使沒、沒對您怎樣吧?」年修問。

蘇幕回過神,「自然不能!」

年修如釋重負的點點頭,「樹上風大,您還是下來罷?」

「年修,你說死去的人,真的會在天上看着嗎?」蘇幕問。

年修愣了愣,仰頭望去,稀薄的銀輝灑落在蘇幕身上,逆光而坐的她,瞧不清楚面上的神色,可那隱隱透著悲傷的口吻,卻是那樣的沉冷。

冷靜的悲傷,無聲的追思。

這個問題,年修回答不了,生死之事,誰又能知呢?

低頭間,年修最為好奇的還是另一件事,比如說:方才在房間里,沈東湛到底怎麼着了,他家爺給逼得都上樹了呢!

翌日一早。

皇帝傳召欒勝進宮,關於國公府兇手一直出逃在外之事,著東廠和錦衣衛各自查察,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兇手韓實緝捕歸案。

提督府。

「確定人還在城內?」欒勝逗弄著鸚鵡,陽光下,半眯着眼睛瞧了蘇幕一眼。

蘇幕行禮,一身褐色長衫極盡端正,「是!」

鸚鵡將瓜子嗑得咯咯作響,時不時的發出怪鳴聲。

「昨兒在佛廟裏抓的老道,到底是什麼人?」欒勝問,「聽說,還廢了兩個蕃子。」

蘇幕當然知道,東廠里的事兒,都是瞞不過欒勝的,自然也沒打算瞞着,「那老道原是跟杜姨娘勾結,唆使杜姨娘手刃親子之人,我本打算擒了他,讓國公府就此欠咱們一個人情,誰知道這人居然早早的服了毒。」

說到這裏,蘇幕眸色狠戾,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那毒名喚銷骨,一旦沾染,血肉全無,化作一灘血水。咱們的人未曾防備,生生折了兩個蕃子,斷臂保命!」

連年修,都差點中了招。

「銷骨?」欒勝頓了頓,「這像是五毒門的東西。」

蘇幕頷首,「五毒門這幫腌臢東西,時不時的出來鬧騰一番,此前在定遠侯府的時候,便沒少作祟,在回到殷都之後,我剿了他們在殷都的聚集地,估摸著是懷恨在心,又跑出來丟人現眼了!」

「五毒門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但卻無人敢輕易招惹,他們這些人各個以用毒為上,手段卑劣下作。」欒勝打量著蘇幕,轉而將手中盛着瓜子的碟,遞給了奈風,抬步走下台階。

見狀,蘇幕提着擺子跟上,「義父,這五毒門到底是什麼來頭?此前咱們收攏了不少江湖門派,為何不見您下令,收了這五毒門?」

「五毒門的老門主是個擺設,真正的當家人,一直藏在背後。」欒勝立在院中,負手瞧她,「這些年,五毒門還算乖順,雜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的重心是朝堂而不是江湖,便隨他罷!」

可誰知,如今發生的這麼多事,樁樁件件都跟五毒門脫不了關係。

「背後的當家人?」蘇幕仔細琢磨著,這話有點名堂。

欒勝嘆口氣,「江湖上的事情,原就錯綜複雜,非一兩日能查清,這件事便交給奈風處置,你且將國公府的事處理乾淨,別讓錦衣衛太得意,在皇上面前佔盡風頭。」

「是!」蘇幕行禮。

陽光越燦爛,影子越清晰。

欒勝款步進了亭子,拂袖落座,「前些日子,太子進了蘇宅。」

蘇幕的心頭,微微一顫。

「可佔了你的便宜?」他說得何其直白。

蘇幕抿唇,思慮再三,躬身行禮,「義父說笑了,咱們當奴才的,哪裏有什麼便宜可占,連命都是主子的。」

聞言,欒勝的眸中陡然掠過一絲寒意,又在抬眸間,漾開些許悲憐,「太子殿下待你是極好的,你得哄着他,護着他,來日若是太子殿下登基,你此生才能有指望。」

「蘇幕的指望只在東廠,不在東宮。」蘇幕話語中帶着倔強,何其擲地有聲,她別開頭望着遠處牆頭。

欒勝凝眸瞧着她,目光晦暗不明。

精緻的小臉泛著病態的蒼白,極美的側顏卻有霜寒凝重,即便身處光亮,眼底亦無波無瀾,宛若一潭死水。

她是這樣的平靜沉冷,諸事於身,無動於衷。

「過幾日,太子生辰。」欒勝幽幽的開口,「定會召你入宮,你要有心理準備。若是入了宮,得好好的照顧著太子,能全身而退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

蘇幕心頭一震,面色微變,「義父,能不能……」

「不能!」欒勝忽然冷了臉,「蘇幕,你以前從來不會忤逆雜家的意思,如今是怎麼了?這是心思沉了,耐不住了嗎?」

蘇幕垂眸,「太子的心思,義父明明都知道。」

「雜家讓你照顧太子,可沒說讓你伺候他安寢,你慌什麼?」欒勝黑著臉,「就算你願意,雜家還捨不得呢!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你是宮裏出來的,這點變通都不懂?」

蘇幕眉心微蹙,「義父?」

「誰都沒資格碰你。」欒勝惱怒,拂袖而去。

蘇幕的話到了嘴邊,愣是生生咽了回去,定定的站在原地,目送欒勝離去的背影。

「督主?」奈風上前。

欒勝進了屋,身上寒戾未斂,「去查,最近蘇幕和誰往來最為密切,是不是沈東湛?二人到底有多親近?背地裏都做了什麼?雜家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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