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他們,回來了!

第201章 他們,回來了!

至此,薛宗越這裏便沒了其他的消息,這小子雖然最得國公爺寵愛,卻是個十足十的二世祖,府內外的事情一概不管,除了風花雪月,連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蘇幕無奈的嘆口氣。

「誒誒誒,你莫要嘆氣嘛!」薛宗越笑着伸手,去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們找到因果,但這種事我真的不知曉。以後你蘇幕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就算是豁出命去,我也會幫你!」

蘇幕還能說什麼,只能無奈的笑笑。

薛宗越都已經這麼說了,說明他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刑部以最快的速度複核證據,結案回了皇命。

沈東湛進了宮,立在宮道上。

羽林衛統領——王卉,拱手作禮,「沈指揮使還是先等一等吧!」

「聽說國公爺進了宮?」沈東湛進宮的時候,便知道了這消息,如今又聽得王卉如此言說,自是心中瞭然。

王卉點點頭,「進去好一會了,多半快出來了。」

「甚少見着這位國公爺。」沈東湛道,「難得進宮。」

聞言,王卉笑了,「我這自小在宮裏當差的,也甚少見着他,遑論是沈指揮使,您才幾年呢!」

「怎麼,你也……」沈東湛皺眉。

王卉點點頭,「這位國公爺深居簡出,不似其他公侯王爵,動不動就鬧出點什麼事來。要是這不成器的兒子,咱們這位國公爺就跟消失了一樣,斷不會再出現在人前。」

「如此低調,倒是難得!」沈東湛的話是這樣說,可這心裏總覺得不對,若是真的這般不願出現在人前,那老道為何要如此心狠手辣,讓他歷經喪子之痛?

若無深仇大恨,做不出這樣的事。

所謂低調,也許有另一種解釋:畏懼。

做了虧心事,做賊心虛,怕人尋仇。

這位國公爺沒有任何功勛,突然間被封為公爵,這裏面顯然是有貓膩。

可聖上手段狠戾,誰敢輕易試探?

「誰說不是呢!」王卉繼續道,「可惜啊,兒子是個不省心的!家裏的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沈東湛報之一笑,笑而不語,若有所思的緊閉的御書房大門。

何止是不省心……

御書房內。

「覺得如何?」皇帝面色沉沉,望着站在那裏,渾身打着顫的薛介,「掌心有眼,這樣的事情本就不該重新出現在天下人眼前。」

薛介捧著刑部的結案文書,雙手止不住的發抖,好半晌才抬頭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事發當時,臣就已經知道,是他們回來了,是他們回來了!」

「閉嘴!」皇帝低斥,「你發什麼瘋?他們早就死絕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

薛介被怎麼一訓斥,稍稍緩和過來,只是神情依舊那樣驚懼驚恐,跪在原地沒有動彈,捧著摺子的手依舊顫抖著。

「他們已經屍骨無存,不可能再回來!」皇帝垂著眉眼,音色狠戾,「肯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拿當年的事情當幌子,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薛介神情一震,「有人?當年真正知道這些事的,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了,其他那些門外漢倒是無妨,畢竟他們了解得不是太多。」

「顧、沈兩家,不入殷都,遠離朝廷,顯然是心灰意冷,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你一人了!」皇帝輕呵兩聲,「你若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就管好自己的嘴!」

薛介慌亂的磕頭,「臣不敢!這些年臣一直深居簡出,從不輕易出現在人前,未敢有失,那些事情就跟刺一樣,牢牢的扎在臣的心裏,臣……臣惶恐,臣不敢!」

「那就好!」皇帝低低的咳嗽著,「朕的身子是愈發不濟,有些事委實管不了了,你要好自為之,免得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事,朕……保不住你!」

薛介心慌意亂的磕頭,「臣明白!」

「回去吧!」皇帝擺擺手,略顯頭疼的扶額,「案子結了,朕會讓刑部修改卷宗,過些日子,便不會有人記得此事。不過,你國公府內的事情,還是要好好處理,免得有人亂嚼舌根,到時候再扯出點什麼,可就不好說了!」

言外之意,你若清不幹凈,皇帝便替你清。

若得帝王出手,死生難料。

「臣遵旨!」薛介磕頭。

出去的時候,皇帝又問了句,「除了你和舒懷遠,確實沒有第三人了嗎?」

「沒了!」薛介回答,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舒懷遠是臣親手所殺,再無知情之人。」

皇帝目色幽幽,嗓音裏帶了幾分沉冷,「聽說,無疆重現人間,江湖人為之趨之若鶩!」

薛介駭然,瞬時面如死灰。

御書房外。

瞧著房門大開,王卉忙道,「沈指揮使,國公爺出來了。」

順着王卉視線的方向,沈東湛瞧見了不遠處的老者。

薛介微微佝僂著腰,亦步亦趨的離開,他耷拉着腦袋,好似失魂落魄,腳步格外沉重,他便是這樣走出了御書房,從始至終沒有看向旁人。

「白髮人送黑髮人,縱然不是自己的愛子,卻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想來也是可憐。」王卉嘆口氣。

沈東湛倒是不這麼覺得,事發之後,他便是在國公府,只聽得國公爺對薛宗越的偏愛,沒見着國公爺對長子慘死的悲憫。

不過,這是別人的家務事,身為外人自不便言說。

「沈指揮使?」王卉輕喚,「您怎麼了?」

沈東湛這才回過神來,報之一笑,「沒事!」

御書房內。

沈東湛畢恭畢敬的行禮,「皇上!」

「那老道的事情,你與東廠配合得極好,得抓緊,不能讓真兇逍遙法外。」皇帝言笑晏晏,「愛卿啊,朕對你可是含了指望的!」

沈東湛謝恩,「臣一定不辜負皇上所望。」

「沈愛卿。」皇帝雖然在笑,可眼睛裏卻帶着幾分凌厲,「國公府的案子辦得極好,但因為薛愛卿並不想讓此事太過張揚,所以……沈愛卿知道朕的意思嗎?」

沈東湛當然明白皇帝的意思,無外乎讓他管好手底下的人,有關於國公府一案的具體細節,莫要外泄。

想來這話,皇帝應該也叮囑過欒勝了。

「皇上放心,錦衣衛沒有多嘴的人。」沈東湛俯首,恭敬的回答。

瞧著伏跪在地的少年郎,皇帝有些神情恍惚,猛然間想起了過往,盯着沈東湛瞧著,竟是喊了聲,「沈丘,你可知錯?」

沈東湛冷不丁愣在原地,一時間還真是答不上腔來,兩道劍眉微蹙著,狐疑不解的望着老皇帝。

須臾。

皇帝終於回過神來,呼吸沉重的捂了捂臉,「是朕……老糊塗了,盡說些胡話。」

沈東湛低眉,不敢言語。

「最近總記起當年的鮮衣怒馬,朕啊……是真的老了,一起征伐天下時的意氣風發,不復存在了!」皇帝彷彿真的老了,有些絮絮叨叨的,佝僂著腰伏在御案前,儼然就是無害的耄耋老者。

沈東湛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知道,這世間哪有真正的萬歲,不過是糊弄朕罷了!」皇帝幽幽的嘆氣,「昔秦皇漢武,哪個不是想萬壽無疆,奈何到了最後,都不過黃土一抷。」

頓了頓,皇帝擺擺手,彷彿醒過神來,「罷了罷了,同你們這些晚輩說些什麼呢?說了,你們也不懂,年輕就是好,最是有為少年郎!朕、朕找你進宮,想說什麼來着?哎呦,朕忽然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了!」

沈東湛扯了扯唇角,「那臣就等著,等皇上想起來再傳召臣。」

「行了!」皇帝略顯吃力的癱靠在軟椅上,「下去吧!」沈東湛行禮,退向御書房門口。

兀的,皇帝忽然又問了句,「江湖上的動靜,你知道多少?」

沈東湛一怔,當即又轉了回來,「皇上?」

「朕就是隨口一問。」皇帝靠在軟椅上,側過臉看着他,滿是褶子的臉上,堆著慈祥的笑,「一幫子烏合之眾,若是鬧騰起來也是頭疼,偶爾得盯着點!」

沈東湛行禮,壓下了心頭的猜測,盡量保持平靜,「臣明白!」

…………

宮道上。

周南有些不解,神色擔慮,「爺,您臉色不大好。」

「還有印?」沈東湛問。周南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沒有!」

「皇上問及江湖上的動靜,估摸著是有了疑心。」沈東湛想起了武林盟的事情,「他一直在打消我的疑心,一時間我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周南有些驚詫,眸色擔慮的瞧着他,「爺,皇上不會是懷疑您了吧?」

「倒不是,但絕對有詐我的可能。」沈東湛面色沉沉,指尖敲著劍鞘,心內有些莫名不安,「我是擔心皇上,會讓人私底下重查當年的事情。」

葉家老祖宗知道這些事,到時候,免不得會累及葉家。

「爺,還是先出去罷?」周南有些瘮得慌。

沈東湛沒有說話,領着周南快速出了宮,心裏卻暗自琢磨著皇帝的意思,尤其是皇帝有意無意間說的那一句:沈丘,你可知道錯了?

儼然,成了沈東湛心裏的一根刺。

錯了?

什麼錯了?

父親當年和皇帝,是否有過什麼私底下的協議?

不然,皇帝為何會如此言說?

沈東湛不明白,卻也不敢聲張,皇帝的試探宛若懸在頭上的刀,隨時都會落下,隨時都會要人的性命。

出了宮,沈東湛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武林盟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沈東湛翻身上馬。

周南旋即跟着上馬,勒著馬韁,策馬跟上,「說來也是奇怪,這武林盟聲勢浩大,門主神出鬼沒的,據說很少有人見過他。」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沈東湛沉着臉。

周南又道,「武林盟在江湖上名聲鵲起,是因為收容了很多為江湖不容之人,您知道這意思吧?正邪不兩立,可到了武林盟這兒,就全然不作數了,那些無處容身的邪魔外道,都入了武林盟麾下。不過,武林盟卻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無命令,不可擅自屠戮殺人。」

沈東湛冷不丁勒住馬韁,眉心緊蹙,狐疑的望着他,「那舒家是怎麼回事?不是一言不合就殺了舒家滿門?」

若不是蘇幕,怕是連舒雲都活不下來。

「下了令,自然是可以殺人的!」周南道,「不過江湖上對於武林盟是又懼又怕,是以很多傳言都僅僅只是傳言。」

話是人說的,好壞一張嘴。

「說來也真是奇怪,探子說,這武林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下過追殺令了,但是這一次確實有點費解,竟是殺了舒家滿門。」周南嘆口氣。

倒是可憐了舒雲,原是闔家美滿,驟成孤女。

沈東湛斂眸,「皇上就是沖着這事來的。」

「舒家?」周南愕然。

沈東湛搖頭,目視前方,「不,是那個招致舒家滅門的東西。」

「那東西……」周南謹慎的環顧四周,心下忐忑。

現如今,五毒門和武林盟的摻合,讓局面變得晦暗不明起來。

五毒門的目標並不明確,卻如同攪屎棍一樣,四處攪合,哪哪都有他們的痕迹。

相比之下,武林盟目標明確,他們不是在找舒雲的麻煩,而是一直在追尋「無疆」的下落,且不管這是什麼東西,能讓武林盟如此惦記上,定然價值不菲。

哦,不只是武林盟盯上,連蘇幕也盯上了。

有武林盟出沒的地方,就有蘇幕的蹤跡。

「她也想要無疆?」沈東湛顧自低吟,「難道……她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周南沒聽清,「爺,您說什麼呢?」

沈東湛搖搖頭,不作任何言語。

「前面,好像是國公府的馬車吧?」周南詫異,「怎麼停在路邊了呢?」

沈東湛旋即上前,「怎麼回事?」

驅車的馬夫忙行禮,「大人!是奴才不好,驅車不小心,方才車軲轆磕著了石塊,以至馬車顛簸了一下,國公爺便犯了心疾,這會吃了葯正在車內歇著,待會就回國公府!」

周南瞧了一眼,不大不小的一塊石頭,犯得着這麼「驚心動魄」嗎?

「國公爺!」沈東湛在外喊了一聲,「您沒事吧?」

內里,薛介猶如驚弓之鳥,外頭的任何動靜,都足以讓他惶恐不安。

「國公爺?」沈東湛驟然掀開門簾。

嚇得薛介臉都白了,就這麼直愣愣的盯着門口,眸中滿是驚恐之色。

「國公爺?」沈東湛眉心緊蹙,狐疑的打量著陷在黑暗中的薛介,「您沒事吧?」

薛介連連搖頭,身子抖如篩糠,「我沒事,立刻回、回府!走!」

「打擾了!」沈東湛退了出來。

望着馬車揚長而去,周南撓撓後頸,滿臉迷惘,「這國公爺以前是不是被嚇破過膽子?一塊石頭都能嚇成這樣。膽子這麼小,難怪不敢出來,成日待在國公府!」

「嚇破膽?」沈東湛也不太明白,薛介這是怎麼了?

想當日,薛宗英於國公府內被殺,也沒見他嚇成這樣,出了府……怎麼就成了縮頭烏龜?

「爺,您現在要去哪?」周南忙問。

沈東湛現如今愈發不願回沈府,沐檸一慣哭哭啼啼的,實在無處可去,他寧可留在鎮撫司,「哪兒都不合適。」

事實,誠然如此。

有那麼一瞬,周南倒是覺得,自家爺委實可憐,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居然落得有家不敢回的地步,若是哪日真的成了親,那還了得?

殷都城內,關於國公府的流言蜚語,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之前有人私底下議論,翌日便被抓去了殷都府關了兩日才放出來。

至此,誰敢輕易議論!

這兩日,寒意漸退,風光極好。

杏花林中,春光無限。

暖風拂面小竹樓,正是花開滿枝頭。

盈盈一落白勝雪,俏染嬌娥柳眉梢。

顧西辭獨坐竹樓,案前杯盞靜置,茶香裊裊。

風過竹鈴響,放眼望去,滿目瑩白,如雪如霜,空氣中瀰漫着百花清香,不遠處的山坡上,隱約有人影晃動,風中還夾雜着悅耳的笑音。

「公子,人來了!」雲峰行禮。

顧西辭收回視線,「知道了。」

竹樓底下,蘇幕踩着滿地的瑩白,精緻的茶院。

門前花開如雪,合著迎春花的嫩色,黃白相間,交相輝映,清新雅緻得讓人挪不開視線,進了這樣一個人間仙境般的地方,委實能讓人得到放空,心緒平靜。

蘇幕踩着竹樓梯,緩緩上樓,有風拂面,花落滿肩頭,讓人不忍心壞了這樣的寧靜畫面。

多少年,不曾這樣平靜過?

不是腥風血雨,就是刀光劍影……

「來了!」顧西辭坐在那裏,眉眼溫柔,「坐!」

年修退至門外,面色不善的瞧著雲峰。

蘇幕拂袖落座,視線從他身上挪向外頭。

窗外,風光正好,花開如雪。

「怎麼想起來,跑這兒看杏花?」蘇幕神色寡淡,瞧了一眼跟前的杯盞,巋然不動,顯然是沒想久留。

是以,這茶也就不用喝了。

「進了杏林,自然是要喝杏仁茶。」顧西辭眸色溫和的看她,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捏開她跟前的杯蓋。

剎那間,淡雅的杏仁香味,撲鼻而來。

蘇幕駭然僵在原位,掩在袖中的手,驟然蜷握成拳。

杏仁茶……

「取甜杏細細磨成漿,調水烹煮煮,香味四溢。杏仁茶得趁熱喝,涼了就喝不出風味,其次不能喝太多,我思來想去,便給你備了一小盞,且嘗嘗滋味便罷!」顧西辭柔聲解釋,「沒放糖。」

眉睫陡然揚起,蘇幕目色冰冷的盯着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你到底是什麼人?」

「顧家兒郎,庶子西辭,字安禹。」他音色溫和,說這話的時候,兀自端起杯盞淺呷一口,神情泰然自若,無半分異常,「剛煮好的杏仁茶,此刻正好入口,你嘗嘗。」

蘇幕喉間滾動,低眉瞧著杯中茶。

當舌尖的味,蔓延至口中,她下意識的裹了裹后槽牙,看向顧西辭的時候,眸色狠戾無溫,周身煞氣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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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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