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一個溫柔的男人

第239章 一個溫柔的男人

蘇幕瞧着他,微光中,眸色晦暗不明,如果不是那杯杏仁茶,她也不會牽起這麼多陳年過往,如今想來,他要麼是知情人,要麼便是私底下查過她。

然則關於自己的過往,連身邊的年修都不知道,而那些幼時的習慣與愛好,早已在家破人亡的時候,隨着那場大火,徹底的煙消雲散。

時至今日,除了顧西辭給的那杯杏仁茶,她是真的沒再碰過這東西,更別說是去杏林賞花。

若真的是巧合,那隻能說,他這巧合撞得太准了些。

見着自家爺這副神色,年修委實有些鬧不明白了,想了想,便也偃旗息鼓,趕緊低頭吃這餛飩,早些吃完早些回去便罷了。

一碗熱騰騰的薺菜餛飩,擺在了顧西辭的跟前。

「太子殿下,受命調查簡老太師之死,如今正焦頭爛額。」顧西辭吹了吹勺子裏的餛飩,眼皮子為垂著沒有瞧她,但話里話外卻是沖着她去的,「簡家的事,說大了,那是刺殺朝廷舊臣,說小了,那也是一條人命!」

蘇幕知道他的意思,「你想在太子面前邀功,只管自己去查,何苦來糾纏着我!」

「若拖延時日太久,太子殿下必定會受皇上訓斥,滿朝文武現如今對太子頗為不滿,此刻再借題發揮,蘇千戶以為利益在誰?」顧西辭吃了一口餛飩,「難怪蘇千戶喜歡,倒是有幾分家的味道。」

蘇幕沒有搭理他,忠叔說過,有些東西全能作假,但有些東西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比如說,要命的習性。

「蘇千戶……」

還不等顧西辭開口,蘇幕已經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食不言寢不語,你是個讀書人,不會連這點禮數也不懂吧?」

「讀書破萬卷,卻不如蘇千戶,一劍在側,快意恩仇。」顧西辭意味深長的說着。

是以,他終是安靜下來,安安分分的吃完了這一碗餛飩。

蘇幕走的時候,顧西辭仍是跟在身後。

「爺?」年修不時地回頭看,「您最近這是怎麼了?為何一個兩個的,都喜歡當您的尾巴?」

蘇幕想了想,「多半是看我傷勢未愈,好欺負。」

「這幫煩人精!」年修發牢騷。

蘇幕被他這三個字逗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揚起了唇角,「仔細被人聽見,尋你麻煩。」

「若是身後那個能聽見,然後知難而退,奴才不介意說得更大聲點。」年修無奈的搖頭,回看身後,哎呦,怎麼還跟着呢!

最近的蘇宅,可真是熱鬧透了。

顧西辭進門的時候,門口的守衛沒有攔著,這讓雲峰委實愣怔了一下。

敢情,這蘇宅是個誰都可以進去的地方?

蘇千戶會這麼大方?

屋內,燭火葳蕤。

蘇幕瞧了年修一眼,「去把忠叔找來。」

「您不舒服?」年修忙問。

蘇幕搖搖頭,「我自有打算。」

「是!」年修行了禮,快速離去。

他前腳剛走,顧西辭後腳便進了門。

屋內,唯有蘇幕一人。

「你在外面等著!」顧西辭瞧了雲峰一眼。

屋內沒別人,雲峰守着也不太合適,當即行了禮,退出了房間,老老實實在門外候着。

臨窗而坐,兩杯香茶。

顧西辭拂袖落座,瞧著對面的蘇幕。

燭光里,她神色寡淡,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周身漾著冷漠疏離,愛答不理,拒人千里。

「有你在太子身邊,太子應是如虎添翼,不是嗎?」蘇幕端起杯盞,不溫不火的說這話,「顧西辭,你無非是想看看,我到底查到了什麼?又或者,是錦衣衛那邊查到了什麼?」

顧西辭沒說話,淺呷一口杯中茶,眉眼間凝著淡淡的笑意,「所以,蘇千戶真的查到了什麼?」

「顧西辭,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到底是誰的人?」蘇幕目色陰沉的盯着他,「說你是太子殿下的幕僚,可你得太子殿下信重,卻沒能幫上太子殿下,實在是有負太子殿下重託。」

顧西辭悠然放下手中杯盞,「蘇千戶近來和錦衣衛走得很近。」

此刻,年修恰領着李忠走到了門口。

聽得這話,年修冷不丁轉頭,狠狠剜了雲峰一眼。

雲峰:「……」

「顧公子似乎對錦衣衛很是忌憚?」蘇幕瞧出來了,這顧西辭對沈東湛的態度,有點問題,不似敬畏,也不似畏懼,而是格外抗拒和警惕。

顧西辭勾唇,「錦衣衛秉帝王令而行,自然是要忌憚的,否則哪日觸怒了沈指揮使,怕是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據我所知,顧家早前和沈家……哦,齊侯府,頗有些交情,按理說,顧家不該如此忌憚齊侯府才是。」蘇幕意味深長的望着他,「顧老、將、軍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膽小如鼠?又或者兩家之前,還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顧西辭抿了一下唇,顯然是有所隱瞞。

「人呢,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顧西辭,莫要越界是最好的保命之法。」蘇幕音色微沉,「進來吧!」

門口,年修推門而入,李忠快速進門。

「爺?」年修行禮,繼而瞄了顧西辭一眼。

還好,這小子還算安分,倒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爺,是哪兒不舒服嗎?」李忠急忙上前。

蘇幕瞧了一眼顧西辭,「忠叔,我這兩日總覺得心口悶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勢反覆的緣故?你且為看看。」

「是!」李忠行禮。

取出脈枕,畢恭畢敬的搭脈,李忠瞧了瞧蘇幕,又將視線落在了顧西辭的身上。

但凡靠近蘇幕的人,李忠得多看兩眼,一則認個臉,二則幫着掌掌眼,年輕人看見的東西,和年邁者所見,很多時候是不一樣的。

「如何?」蘇幕問。

李忠收了脈枕,「放心,傷勢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只要再好生休養幾日,便也罷了!」

「好!」蘇幕點頭,慢條斯理的放下袖子,捋著袖口的褶子,「如此甚好,多謝忠叔。」

李忠如釋重負,「只要你能好好的,先將傷養好,我這心裏頭才能放下。」

「是!」蘇幕難得面上溫和,視線淡淡然落在顧西辭的身上,瞧着他從容不迫的飲茶,面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不由的眸底微暗。

斂盡眸底色,蘇幕瞧了年修一眼。

年修心領神會,「顧公子,時辰不早了,您是不是該回去?咱家爺,要休息了!」

「打擾了。」顧西辭起身,拱手作揖,「多謝蘇千戶的茶,很好!」

語罷,顧西辭抬步就走。

「死的那個,可能不是莫安。」蘇幕用了「可能」二字。

至於線索,還是要顧西辭自己去找,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清楚,畢竟人心隔肚皮,何況……弱肉強食,無能者不配在殷都生存。

顧西辭頓住腳步,意味深長的回看她一眼。

蘇幕沒回頭,依舊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待顧西辭離開,年修急了,「爺,咱們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您為何要告訴他?這顧西辭瞧著就是有些陰森森的,奴才……看見他就渾身不舒服。」

「因為他的眼睛太毒,能看到很多別人想藏起來的秘密,所以你看到他會渾身不舒服。」蘇幕也有這樣的感覺。

你費盡心思想要藏起來的秘密,卻被人暴在陽光底下,藏無可藏。

那種感覺,會讓人無所適從、手足無措,繼而抗拒他的出現。

「公子?」李忠頓了頓,「您讓年修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見一見那位顧公子?」

蘇幕點頭,「有什麼感覺?」

李忠皺了皺眉,努力迴響着顧西辭的音容笑貌,還有他離開時的舉動,「如果真的要問有什麼感覺,如您說的,將他與某些人聯繫在一起,那麼我只能說,那背影倒是有幾分相似。」

「背影?」年修不解,「什麼背影?」

李忠嘆口氣,「可是,爺,這麼多年了,但凡還活着,都不至於音訊全無!您找了這麼多年,不還是半點線索都沒有嗎?來的路上,年修提了一嘴顧家,我這心裏……您可知道顧家的人是絕對不會與咱們沾邊的。」「為什麼?」年修不知其中恩怨,自然不明白李忠和蘇幕在說什麼。

李忠瞧了年修一眼,然後望着蘇幕。

「年修不是多嘴的人,我沒想防着他。」蘇幕把玩着手中杯盞,「這件事,在我有生之年,肯定是要有個了斷的。」

李忠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不管怎樣,我不能帶着遺憾,過完這一生,什麼都不為他們做。來日去了下面,我沒連見列祖列宗,沒臉見死去的那些人。」蘇幕垂下眉眼。

李忠長長吐出一口氣,「顧家都是忘恩負義的小人罷了,當年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也沒見着顧家有什麼動靜,沒有參與不代表……不知情。」

年修愣愣的站在一旁,恍惚間好似明白了些許,顧西辭、顧家,可能跟自家爺的血海深仇有關?

沒有參與?

不知情?

這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拿杏仁茶試過顧西辭。」蘇幕說,「可惜……」

李忠點頭,「乍一眼,面上倒是沒有什麼相似之處,但是這背影……這背影倒是讓我想起了老爺年輕的時候,連走路的姿態,還有行禮的樣子,像,真的像……」

面上永遠凝著淺笑,慣來溫和從容。

那人,永遠那麼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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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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