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蘇幕,你爹娘叫什麼?

第380章 蘇幕,你爹娘叫什麼?

記憶抽離,彼時心如刀絞的感覺,卻沒有抽離,那種千刀萬剮似的痛處,至今仍在蔓延,即便過去了這麼久,依舊痛得如此清晰明了。

瞧著卧房裏掛着的,從李時歸密室里拿出來的兩幅畫,欒勝駐足原地半晌都沒能動彈,原來所謂的殺人誅心,是這個意思?!

奈風瞧不出來,這兩幅畫有什麼異常,不就是最尋常不過的潑墨山水畫嗎?風景是秀麗了一些,但這紙張和畫功卻沒有那麼精細,街面上隨隨便便找家畫館,都能買上百來幅,委實不足為奇。

可瞧著自家督主的神色,彷彿極為稀罕,甚至於當成了寶貝疙瘩的感覺。要知道,督主這些年,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怎麼偏偏對這兩幅畫,生出了如此鍾愛?

「督主?」奈風奉茶。

欒勝回過神來,「把這兩幅畫解下來,擱在桌案上吧!」

「是!」奈風行禮,手腳麻利去解畫。

哪知下一刻,身後又傳來欒勝的聲音,「別動,還是雜家自己來吧!」

奈風當場石化,眼睜睜看着欒勝,動作輕柔的將畫從牆上解下,輕輕的放在桌案上,動作何其溫柔,何其小心。

「這兩幅畫,可不敢有所損傷。」欒勝捻著柔軟的帕子,輕輕擦著畫卷,彷彿怕弄疼了這兩幅畫,「畫得真好!」

奈風雖然不懂這些文雅之事,但也見過不少宮裏的好東西,那些什麼名師大家留下的畫作,哪個不是鑲裱得極為精緻,可這……據說都只是昔年江府的舊物。

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督主如此珍視?

「督主,明兒就可以啟程回到殷都,關於煜城江府之事,可以悉數平息,該殺的無一遺漏,該銷毀的都已經銷毀。」奈風行禮彙報。

欒勝擦拭的動作,稍稍一滯,整個人彷彿定住,好半晌才慢慢的放下帕子,轉手端起了杯盞,任由畫卷鋪開在桌案上。

「督主可還有什麼吩咐?」奈風又問。

欒勝呷一口茶,若有所思的瞧著奈風,「你去一趟,把蘇幕叫過來。」

「這個時辰?」奈風一怔,轉而行禮,「奴才這就去!」

語罷,奈風快速出了房。

夜半三更的,欒勝忽然召見,蘇幕心裏有些發虛。

在這之前,她讓沈東湛務必保住李府,誰知剛得了周南送來的消息,說是晚了一步,欒勝白日裏就已經將李府的人剷除乾淨,所以蘇幕此刻有些心慌。

怕就怕欒勝知道,是她勾結沈東湛,私底下欲查清楚江府一案。

「我換身衣服就過去。」蘇幕瞧了奈風一眼。

奈風頷首,「奴才先去回稟督主,蘇千戶您快些!」

「好!」蘇幕點頭,隨口問了句,「義父心情如何?」

這麼一開口,奈風便知道了蘇幕的意思,邁出門檻的腳又默默收了回來,「督主的心情不是太好,蘇千戶可仔細著些,別耽擱太久。」

「我知道了!」蘇幕脊背發涼。

心情不太好?

估計是,知道了吧?

「爺?」望着奈風離去的背影,年修也緊張到了極點,「督主這個時辰讓你過去,怕是起了疑心了!爺,您得有個心裏準備。」

蘇幕默默的取了衣裳,年修退出門外等候。

須臾,蘇幕出門。

年修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跟在蘇幕身後,都知道督主的喜怒無常,可誰也沒法子,督主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

眼下,正是三更天。

欒勝屋子裏的燈,一直亮着。

蘇幕來的時候,奈風在門口等著,根本沒打算進去。

「督主說了,請蘇千戶一人進去!」奈風俯首。

蘇幕睨了年修一眼,年修自動止步,老老實實在外頭候着。

屋子裏,很安靜。

蘇幕覺得自己的腳步聲已經夠輕,卻還是有些心驚,這樣安靜的屋子裏,讓人心慌加劇,愈發的不明所以。

「義父!」待行至欒勝面前,蘇幕躬身行禮,「您漏夜讓我過來,是有什麼要緊的差事嗎?或者是連夜回殷都?」

欒勝手邊的茶,已經涼得透徹,他坐在那裏,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的蘇幕。

蘇幕的心裏,更沒底兒了。

「義父為何這樣看着我?」蘇幕微微直起身,低眉瞧了一眼衣着,「我身上有什麼嗎?」

欒勝沉着眸子,「雜家這些日子得了兩幅畫,覺得是好東西,若是無人可共賞,倒也可惜,今兒夜裏悶熱異常,委實難以入眠,乾脆就找你過來看看。旁人倒也罷了,你是雜家義子,也沒什麼可藏着掖着的,雜家的東西早晚都是你的。」

「畫?」蘇幕可不敢真的將他的話當真。

欒勝的東西永遠是欒勝的,而蘇幕的東西……隨時都會離她而去。

「你過來看看!」欒勝就坐在桌案邊,側過臉瞧著桌面上的兩幅畫。

蘇幕緊了緊心,「是!」

欒勝一提兩幅畫,蘇幕就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如今近前一看,果然是母親的那兩幅畫。

自家的東西,見着就格外親切,若是換做尋常女子,必定歡喜非常。

奈何,蘇幕不能表露出分毫的歡喜,依舊沉着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將所有的情感都埋沒在冷艷的皮囊之下。

欒勝已經殺光了所有知情人,蘇幕不能赴那些人的後塵,她得活着,活着才有機會,找出真相,為父母報仇!

「如何?」欒勝端起杯盞,竟是忘了杯中水早已涼透,抿了一口也不知該咽下還是吐出,就這麼含在了嘴裏。

蘇幕道,「紙張粗劣,畫功粗糙,瞧著不是什麼名師大家之作,應該不是什麼價值連城之物,只是……我瞧著好像有些眼熟,不知道義父是從哪兒弄的這兩幅山水畫?」

欒勝望着她,沒有吭聲。

「這總不可能是義父自己畫的吧?」蘇幕瞧著桌案上的畫,「我瞧着墨色陳舊,不像是新近畫作,應是有些年頭了!」

這,是娘最喜歡的畫啊……

心裏流着血,面上帶着笑,蘇幕回望着欒勝,「義父怎麼不說話?」

「蘇幕!」欒勝將那一口涼水咽下,面不改色的望着她,「你進過李府的密室,那丹爐就是從密室里拿出來的。」

蘇幕佯裝恍然大悟,「義父的意思是,這兩幅畫便是當日掛在密室里的?若是早知道義父喜歡,我定然早早的拿回來。」

「你見過的,這兩幅畫。」欒勝幽幽的開口,「可想過,李時歸將這兩幅畫掛在密室里,是有緣故的?為什麼不拿回來?」

蘇幕一怔,「當時沈東湛也在,我只想着拿到那個丹爐,獻給義父,倒也沒顧及這些。畢竟這兩幅沒什麼價值,所以……蘇幕該死,是蘇幕大意了!」

說着,蘇幕跪地行禮,「請義父責罰!」

欒勝閉了閉眼,終是一聲長嘆,彎腰將蘇幕攙起,「你是雜家一手養大,一手栽培,又喚雜家一聲義父,關起門來不必如此多禮。」

「是!」蘇幕頷首。

欒勝起身,慢慢悠悠的將畫卷收起,背對着蘇幕站着,「蘇幕,雜家很少聽你提起父母,當年你的爹娘,真的死於災荒嗎?」

蘇幕陡然揚眸,直勾勾的盯着欒勝的背影,周身殺意已起,他問及這事,多半也是起了殺意,想要她命吧?

袖中藏着短刃,可是蘇幕沒有十足的把握,委實不敢輕易出手,即便欒勝背對着她……

「是!」蘇幕放棄了腦子裏的念頭,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剋制住內心亂糟糟的想法,「那時候的煜城,動蕩不安,若不是義父經過,我怕是早就被山林里野狗野狼叼走,哪還會有我的今時今日!如此大恩大德,蘇幕沒齒不忘!」

欒勝收起了畫卷,抱着兩幅畫轉身朝着書桌走去,輕手輕腳的將畫卷放進畫匣子裏。

對此,蘇幕心裏直打鼓,下意識的緊了緊袖中的手。

「義父為何如此珍視這兩幅畫?」蘇幕問,「不過是最尋常的山水畫而已,莫非藏着什麼秘密不成?」

欒勝關上畫匣子,這才抬頭看她,「對,藏着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蘇幕:「……」

娘不曾說過,她自然也沒想到這一層。

秘密?

「義父所說的秘密,是江府的秘密?」蘇幕是真的不知道,這兩幅畫藏着什麼玄機,「難道江府當年滅門,是因為藏了什麼不該藏的東西?可江家,不就是個醫家嗎?」

欒勝輕笑,「蘇幕,你還太年輕了,有些事情不要想得太表面,得往深處想。這兩幅畫是個好東西,不過……皇上和太子殿下那兒可得緊著嘴,不要說漏了,明白嗎?」「是!」蘇幕俯首行禮,「蘇幕明白!」

欒勝擺擺手,「下去吧!」

「是!」蘇幕如釋重負。

然則還沒到門口,身後又傳來欒勝幽幽的聲響,「對了,你爹娘叫什麼?」

蘇幕驟然止步,心頭「咯噔」一聲。

「先考蘇吳,先妣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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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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