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托好您的牙,別笑掉了!

第406章 托好您的牙,別笑掉了!

「貢品丟失?」年修面駭色,「這可不是小事,鬧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洛長安緩步行至後窗站着,負手瞧著窗外的夜色,「要知道,貢品不長腳,不會自己跑,最大的可能是被人藏起來了。如今東西在南都丟失,皇上若是真的追究起來,顧家便是首當其衝!」

「私藏貢品,是抄家滅門的死罪!」年修不是傻子,宮裏的那些手段見得多了,腦子一轉便隱約有了猜測,「若是皇上和督主,拿這個當借口……要您殺了顧、將、軍,您當如何?」

怕就怕這個。

皇帝和欒勝,誰都不想出手,於是就讓蘇幕出手殺人,最後南都那些軍士鬧起來,就拿蘇幕去血祭平憤。

「我只要動手,不管能不能殺顧震,都難逃一死。」蘇幕很是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殺不了顧震,顧震就會殺了她。

殺得了顧震,朝廷便會殺了她。

所謂騎虎難下,便是如此。

成與不成,她這條命都得斷送在南都。

「去和顧公子,還有沈指揮使商量商量吧?」年修也沒法子。

這種借刀殺人的事情,平素都是上面的人做,他跟着蘇幕這麼多年,一直都只是老老實實的,當一柄聽話的刀子。

「顧西辭恐怕早就知道了。」蘇幕斂眸,「他一直隱忍不說,應該也是怕消息泄露,又或者是別有目的。」

年修不解,「別有目的?爺,您覺得他是故意把您和沈指揮使……帶出來的?」

「你以為呢?這小子賊得很,滿肚子壞主意。」蘇幕無奈的嘆口氣,眼底卻帶着讚許,「若我沒猜錯,他是想保住顧震和將、軍、府!」

年修點點頭,「有道理。」

「皇帝沒有下旨,義父只送來一封密信,說明南都那邊情況,他們還吃不準,到底是雍王故意弄丟了貢品,以此為朝廷借口,還是貢品真的丟了?」蘇幕眯了眯眸子,「盯好那些不聽話的眼睛和耳朵,若是有消息送出,直接攔截遞我。」

有些消息是不能傳回殷都,讓欒勝和皇帝知道的!

「奴才明白!」年修行禮。

與此同時,沈東湛也知道了「貢品丟失」一事。

「千年雪蠶?」周南撓撓額角,「敢情是偷了……回家抽絲織布呢?喲,這還真是稀罕事,金銀財寶不偷,非要偷這麼個不當吃不當穿的東西?完事,還得養着它?這賊可真夠蠢的!」

沈東湛掀了眼帘瞧他,「是你偷的吧?」

「爺,這話可不敢亂說,卑職一直跟着您呢,怎麼能是我偷的?」周南連連搖頭,「卑職可沒有翅膀,能咻的飛過去。」

沈東湛捏著帕子,擦着手中劍,「不是你話太多,想織塊布堵住嘴?」

周南:「……」

敢情,您是嫌我話多?!

「爺?」須臾,周南巴巴的湊上去,咧嘴笑道,「您說,這事這麼就那麼湊巧呢?顧公子提議速速回南都,咱們就日夜兼程的趕路,這南都還沒趕到,就來了這消息……」

沈東湛將帕子丟在桌案上,瞧著寒光利利的劍刃,「你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咱們晚些啟程,是不是這顧公子,就回不來南都了?」周南低語。

沈東湛輕呵一聲,意味深長的看着他,「是有點……聰明的樣子了!」

周南:「……」

難怪顧西辭,急急忙忙的離開南都,肯定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生怕皇帝留他當人質,所以馬不停蹄的離開殷都。

「這扯謊精,比我還能瞎咧咧。」周南小聲嘟噥著,「瞧著人模人樣,斯文書生,卻原來是這麼個東西,撒謊不眨眼!」

沈東湛收劍歸鞘,「既然知道,他是故意的,那就好好配合他。」

「爺?」周南以為自己聽錯了,「配合他?幫着將、軍、府?」

沈東湛倒吸一口冷氣,就這麼眯了眯眸子瞧他,「當初蘇幕說,要拉着你去東廠當太監,你說我怎麼就攔住了呢?」

「爺?」周南哭喪著臉,「卑職又、又怎麼了?」

沈東湛恨鐵不成鋼,「下面的少一點,上面可能就多一點了。」

說着,他指了指腦袋。

周南張了張嘴,爺這罵人不吐髒字的本事……

「從明兒起,馬不停蹄趕往南都,以輪班制,不許再中途停下留宿!」沈東湛翻身上了臨時床榻,「聽明白了嗎?」

周南行禮,「是!」

退出了房間,周南便逢著年修。

這兩位爺的口吻是一模一樣,下達的命令也是一模一樣的,難怪人家說,最了解你的,往往是與你旗鼓相當之人。

不遠處,雲峰瞧了一眼離去的二人,轉身回房。

「公子,蘇千戶和沈指揮使下令,明兒起馬不停蹄的回南都。」雲峰如實稟報。

顧西辭坐在燭光里,幽幽的撫着手中摺扇,「他們是為了成全我。」

雲峰不說話。

「家裏應該收到信了!」顧西辭道。

雲峰頷首,「按照行程推算,早就收到了,只是一直沒有回復,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怕就怕,將、軍是真的病了,府內事務都掌握在旁人手裏。」

這也是顧西辭最擔心的事情!

怕就怕,顧震真的是病了,大權旁落,任由那些個肆意妄為的東西,糟踐府內的一切。

「回去就知道了!」顧西辭不願意多想。

既然能出來,自然能回去。

這麼多年都過去了,還怕過不了今日這一關?

翌日,破曉。

車隊便火急火燎的離開,直奔南都而去。

路上,以輪班制行進,再不作任何停留。

眼見着快到南都了,車隊終於停了下來,在距離南都數十裏外的村鎮上停留,稍作休息,整理隊伍,等天亮再進城。

當天夜裏,便有不速之客,進了村鎮。

雍王,李琛。

「雍王殿下漏夜出城。」沈東湛行禮,「臣等,受寵若驚。」

李琛一身黑衣斗篷,從馬車上走下來之後,就一直在咳嗽,看上去似乎情況不太好,「咳咳咳,沈指揮使不必、不必拘禮。」

「外頭風大,請殿下移步屋內。」沈東湛身子微微側開。

李琛點點頭,在底下人的攙扶下,進了屋內。

「去把窗戶關上!」沈東湛沖周南低語。

周南頷首,快速合上了門窗。

李琛稍坐了片刻,這才穩住了心神,止住了咳嗽。

期間,沈東湛一直在旁邊靜候,始終未多說半句,外人面前,他還是那個不苟言笑,鐵面無情的錦衣衛都指揮使。

周南奉茶,然後退到了沈東湛身後站着,心裏盤算著,這病秧子雍……來這兒幹什麼?大晚上的不睡覺養病,跑出來吹風,是嫌自己的命太長?

「沈指揮使是奉了聖旨而來。」李琛飲一口茶,總算是順了氣,只是說話的聲音仍聽得出虛弱,「本王既然在南都,自然是要出城相迎的,只是……」

他頓了頓,看向沈東湛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為何沈指揮使,與東廠的人同行?」

「既然雍王殿下知道咱們是奉旨而行,聖上何等旨意,臣豈敢有疑?皇上讓東廠的人隨行,那是皇上的意思,臣不敢妄加揣測。雍王殿下,這是在質疑皇上?」沈東湛三兩撥千斤,將這黑鍋甩了回去。

他可不想跟李琛解釋什麼,有什麼疑問,讓這病秧子皇子,回殷都問他老子去!

「沈指揮使所言極是,本王也就是多嘴問了句。」李琛低咳兩聲,「本王只是提沈指揮使擔心,怕東廠的人與你們為難。既然雙方相處無事,那本王便也放心了,只是這南都啊……怕是沒那麼容易進去。」

沈東湛容色清冷,平靜的望着眼前的病秧子,「雍王殿下多慮了,既然臣等是奉命而來,誰敢將皇上的聖旨拒之門外?」

「老、將、軍病重,現在整個將、軍、府由其長子主持事務,這人……」李琛搖搖頭,不由的輕嘆了聲,「性子躁,言語間更是盛氣凌人,連本王都不放在眼裏,只怕沈指揮使進了城,也討不了好果子吃。」

沈東湛斂眸,「臣來此地,是為了探視老、將、軍,不是來看閑雜人的,所以這顧家長子是什麼脾氣,如何處事風格,都不在臣的考慮範圍之內!」

「沈指揮使做事,果然令人放心,難怪父皇如此信重。」李琛讚許的點頭,「不過,南都城內出的事,沈指揮使應該也知道,父皇讓你們過來,不只是探病這麼簡單吧?」

周南裹了裹后槽牙,就知道,他是來套話的,都病成這樣了,還不讓人省心!

「皇上的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咱們就是來探病的,沒有收到皇上的其他旨意之前,臣等不會另做打算。」沈東湛躬身行禮,「請殿下見諒!」

南明急了,「沈指揮使這話就不對了,既身為人臣,自然要為皇上分憂,為朝廷盡心竭力,南都出了事,沈指揮使豈可視而不見,置身事外?」

音落,沈東湛一個眼刀子甩過去,面色沉冷到了極點,「殿下都還沒開口,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這般頤指氣使,替殿下發號施令?難不成,你的意思,就是雍王殿下的意思?」

這話一出,南明面色驟變,慌忙跪地行禮,「殿下恕罪,奴才僭越了,奴才該死!」

李琛剛要開口,哪知沈東湛卻又搶了先。

「你是該死,尊卑不分,僭越主子。若是在咱們錦衣衛,就你這樣以下犯上,可施以五十軍棍,看在你是殿下身邊的人,我今兒就不與你計較。」沈東湛一身凌然,威勢迫人。

南明慌忙磕頭,「多謝沈指揮使。」

「周南!」沈東湛道。

周南行禮,心知自家爺要使壞,「卑職在!」

「看在雍王殿下的份上,拉下去,二十軍棍!」沈東湛音色狠戾。

周南旋即應聲,「是!來人!」

南明慌了神,自己可是雍王身邊的人,沈東湛怎麼敢打他?當即求了自家主子,「殿下,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打狗也得看主人,殿下,殿下……這二十軍棍下來,會要了奴才半條命的,奴才若是受傷,如果再伺候您?」

「沈指揮使?」李琛開口。

到底是自己身邊的人,沈東湛當着自己的面,嚴懲這家奴,委實不合適,說白了……不也是在打他雍王府的臉嗎?

「這奴才有句話說對了,打狗也得看主人。」沈東湛冷眼看着,跪地不起,哭得眼淚鼻涕橫流的奴才,「狗咬了人就該約束管制,殿下捨不得,臣替您處置。今兒咬了咱,咱可以不計較,可若是改明在皇上跟前亂竄,就不是二十軍棍的事!」

李琛的臉色變了變,終是沒再多說什麼。

周南快速堵住南明的嘴,把人拉下去,就在外頭打,二十軍棍,一棍都不能少。

外頭的聲響那麼大,自然是瞞不住的。

蘇幕坐在屋內,難得心情不錯,教年修下棋。

「爺,真不出去看看?」年修有些擔心,「這雍王殿下跑到這兒來,肯定沒安好心,保不齊在沈指揮使面前,埋汰咱們東廠?」

蘇幕落子,「既然知道,那我出去作甚?由著沈東湛對付他,不是很好嗎?齊侯府世子對上雍王殿下,也算是旗鼓相當!」

說到底,蘇幕也只是個奴才,在主子們面前,終究是低人一等,所以不去湊這個熱鬧是對的!

「不過,這二十軍棍,會不會太嚴重了些?」年修還是有些擔心,「何況還是當着雍王殿下的面?這不是在打雍王的臉嗎?」

蘇幕端起杯盞,淺呷一口杯中水,「你以為,雍王真的會在意一個奴才嗎?他在意的是沈東湛的態度,東廠站太子這邊已經太久了,如今睿王禁足,雍王迫不及待的想把沈東湛拉入自己的陣營,以鞏固自己的勢力。」

「沒錯。」年修點點頭。

蘇幕又道,「有錦衣衛在,雍王如虎添翼,何愁大業不成?」

「若是有錦衣衛幫扶,就能跟太子殿下抗衡。」年修瞧了半天,也落不下一子,捏著棋子不知該落於何處?

蘇幕也不着急,由着他在棋盤上比劃,從容淡定至極。

「雍王在試探沈東湛。」蘇幕聽着外頭的動靜停了,這才幽幽的開口,「可惜,沈東湛是個軟硬不吃的人,雍王碰了一鼻子灰,賠了夫人又折兵。」

年修終於落下一子,「雍王不會罷休吧?」

「罷休?這輩子都不可能罷休!」蘇幕瞧一眼棋盤上的棋子,慢悠悠落子,吃得年修片甲不留。

年修:「……」

敢情自己猶豫了那麼久,下了個寂寞?

「一個個,都覬覦著高高在上的皇位,不死不休。」蘇幕手一松,掌心裏的棋子,嘩啦啦的落回棋盒裏。

屋子裏悶熱,她隨手捻了邊上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

蒲扇起風,最適合扇涼。

「奴才覺得,雍王不只是試探,還是為了貢品丟失之事而來。」年修瞧著自己所剩無幾的棋子,生生咽了口口水,「使團的人都在城內,雍王生怕驚動了他們,所以特意出城,大概是想讓沈指揮使搶功!」

找回貢品,搶東廠的功,拉攏錦衣衛在側。

如若不然,將自個摘乾淨,甩鍋錦衣衛或者東廠,以求保全自身。

進可攻,退可守。

「這病秧子……了不得!」蘇幕幽然嘆了口氣。

病秧子雍和愛情腦睿相比,難對付得多!

年修最後那點棋,都讓蘇幕吃了個乾淨。

一盤棋結束,外頭的人也走了,小村鎮終於恢復了平靜。

年修出去打聽了一下,聽說這南明被打得很慘,錦衣衛一個個都是練家子,誰都沒有手下留情,即便他是雍王身邊的親隨,打得那叫一個皮開肉綻,最後直接暈死過去。

蘇幕沒有表態,只當是笑話來聽。

「二十軍棍,一棍都不少!」顧西辭站在院中,轉頭望着剛剛送走雍王的沈東湛,「沈指揮使下手,可真夠狠的,就不怕雍王記恨你?」

沈東湛輕嗤,「我若是與東廠一般趨炎附勢,虛以為蛇,他也不會找上我。這一頓打,倒是把他的心,打回了肚子裏去。」

「是嗎?」顧西辭一怔。

沈東湛深吸一口氣,皇位之爭,從來就不是簡單之事,論的是心術,斗的是權術,誰輸誰贏,不到最後……誰能知?

「使團在南都城內,免不得要刁難你們。」顧西辭有些擔心。

沈東湛輕嗤,「與其擔心我們,倒不如擔心你自己,那些夫人、姨娘,還有公子、小姐的,夠你喝一壺的!顧好你自己吧,別到時候受了委屈哭鼻子!」

語罷,沈東湛轉身就走。

顧西辭狠狠皺了皺眉,愣是答不上話來。

你才哭鼻子,你全家都哭鼻子!

「爺?」周南進了屋子,「打得可真痛快,您沒瞧見,雍王殿下的臉色都變了!」

沈東湛側過臉看他,「早晚,他得收回利息。」

「那也得看,您給不給收?」周南有些擔慮,「卑職怎麼覺得,他並不是真心想要您,插手貢品之事?」

沈東湛倒了杯水,「才知道?若然是有事相求,會是這樣的態度?他就是想試一試,我會不會多管閑事?顯然,我給了他答案,所以打了他的奴才,他也覺得心滿意足。」

「真不是個好東西。」周南低罵了一句。

沈東湛幽幽的吐出一口氣,「好戲在後頭呢!」

「您說,這什麼蠶到底在誰手裏?」周南俯首,悄悄的問。

沈東湛也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

翌日一早,車隊啟程,直奔南都城。

午後時分,車隊已經抵達城門外,但城門關閉,竟是將他們都擋在了城門外。

「哎呦我這暴脾氣!」周南翻身下馬,插著腰去錘門,「開門,咱們是奉皇上之命,護送顧公子回南都,爾等豈敢將咱們關在門外?開門!快點!」

簡直,豈有此理!

年修亦是憤怒至極,卻被蘇幕一個眼神制止,有錦衣衛去叫門便罷了,大家一明一暗配合著,無需雙方一起出手。

城門,依舊緊閉。

半晌過後,城牆上探出個腦袋,沖着底下的人喊,「等一下,大公子馬上就到!」

顧西辭就站在馬車邊上,冷眼瞧著這一幕。

「看樣子,你這顧家小公子的分量不夠重,人家壓根就瞧不上你!」沈東湛坐在馬背上,低眉瞧著顧西辭,唇角勾起揶揄淺笑,「大公子說關門就關門,把自家兄弟關在門外,這兄弟間的情義竟生疏至此,真是可笑。」

顧西辭深吸一口氣,「更可笑的,還在後面,沈指揮使可得看好自己的大牙,免得笑掉了而不自知……丑!」

「多謝提醒。」沈東湛瞧著前方城門,冷眸陡然眯起。

下一刻,他忽然勒緊馬韁,抽動馬鞭,馬聲嘶鳴,馬兒撒開四蹄,直奔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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