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裹着毯子送回去

第433章 裹着毯子送回去

有那麼一瞬,沈東湛想活埋了周南和年修,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東湛無奈的嘆口氣,轉而瞧著面無表情的蘇幕,這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這事還真是不賴他,只怪顧西辭那廝矯情。

「若是當初顧憐兒挾持她的時候,藥量再重一些,許是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沈東湛只覺得腦仁疼,尤其是面對這些兒女之事。

早前一個沐檸,如今再來一個顧芸兒,還讓不讓人活了?

「爺,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人都到了門前,還是想想該怎麼打發了她才好!」周南直搖頭,「沒成想,到了這南都地界,還遇見個硬茬。」

王八咬着不撒嘴,死纏爛打不放手。

「爺?」年修一怔。

乍見着蘇幕往外走,沈東湛也愣了一下。

周南剛要上前,冷不丁被沈東湛一個眼刀子給撇了回來,乖乖的縮回了腿。

敢情,是讓蘇千戶去應付?

年修緊跟在蘇幕身後,快速出了自家院子,誰知拐個彎,自家爺便進了沈指揮使的院子,這下子就把年修給看懵了。

爺這是要挑大樑啊?

守着院子的錦衣衛,都是沈東湛的心腹,乍一眼蘇幕進來,瞬時都愣了一下,手都扶在了劍柄上,又默默的面面相覷,終是徐徐轉身,逃也似的快速撤離。

爺早前就吩咐過了,誰敢跟蘇千戶動手,就打斷誰的狗腿。

眼下自家爺不在,若是他們動了手,到時候這賬算在誰頭上?

思來想去,還是眼不見為凈,什麼都沒瞧見,什麼都沒看見,有什麼事那也是爺自個的事,與他們這些人都沒有關係。

「倒也識趣得很!」年修小聲的嘀咕。

進了卧房,蘇幕輕車熟路的點燈,「去泡茶。」

「是!」年修抬步就走。

顧芸兒領着丫鬟,亦步亦趨的進了院子。

「小姐,這院子內外怎麼連個守衛都沒有?」歡兒有些心慌。

還真別說,的確沒有。

顧芸兒愣怔了一下,「多半是知道我要來,所以把人都撤了吧?」

「是嗎?」歡兒攙著自家小姐,對這話是一百個不信,就沈指揮使那副冷淡的樣子,像是能善待顧芸兒的?

扯!

「自然是!」顧芸兒蜜汁自信,畢竟顧家在南都多年,她一出去就有人吹捧著,什麼好話都可勁的送到她眼前,「我爹是大,將,軍,誰敢對我不敬?」

歡兒不敢吭聲,要知道,現在……主家都沒了,誰還會真的顧念著,她這位顧家大小姐呢?

誰知,顧芸兒進了門,還來不及欣喜,便已經僵在當場。

「蘇千戶?」顧芸兒愣怔,想着是不是走錯了?

可仔細想想,似乎沒有走錯。

「顧大小姐,很是詫異?」蘇幕坐在那裏,「坐吧,這兒也沒外人,沈指揮使暫且不在。」

顧芸兒一聽沈東湛不在,這心思也就淡了,「既然沈大哥不在,那就沒什麼可說了,我這就先回去。」

「你來都來了,若不把話說清楚,怎麼心甘情願的走?」蘇幕勾唇笑得邪冷,「坐下吧,茶都泡好了!」

顧芸兒眉心微凝,「蘇千戶這話倒是有意思了,你是覺得,你能代表沈大哥?」

「人都坐在這屋子裏了,你覺得呢?」蘇幕陰測測的睨着她,忽然壓低了聲音,低啞的乾笑兩聲,「外頭看守的人,都被我殺了,顧大小姐要出去找找看,屍體藏在何處嗎?嗯?」

她尾音拖長,唇角帶笑。

可顧芸兒卻覺得,蘇幕那雙眼睛裏,滿是嗜血的狠戾,讓人見着渾身發毛,打心裏怵她,「你、你敢殺了錦衣衛的人,就不怕沈大哥找你算賬嗎?」

「在他找我算賬之前,顧大小姐是不是得先考慮一下,自己有沒有命,活着走出這屋子?」修長的指尖,輕輕拂過桌案上的佩劍,彷彿……隨時都會冷劍出鞘。

這倒是真的把顧芸兒嚇著了,若是在別的地方,她倒是沒那麼擔心,可這兒是沈東湛的屋子。

如此這般,說明什麼?

說明蘇幕心狠手辣,會將她殺死在沈東湛的院子裏,繼而將罪名推給沈東湛,如此一來顧家和錦衣衛的梁子便算是結下了。

而蘇幕呢?

置身事外。

一想到蘇幕殺了自己,還逍遙法外,顧芸兒便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

瞧著顧芸兒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下,蘇幕單手抵額,燭光中那張雌雄難辨的臉,漸漸溢開瘮人的邪笑,「顧大小姐雖然不似二小姐這般天姿國色,卻也生得標緻,何苦要在沈東湛這一棵樹上弔死?」

「你上回,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顧芸兒抿唇。

蘇幕勾唇,「我這人喜歡審時度勢,此一時彼一時。顧大小姐沒發現,自個現下已經沒了利用價值?你爹已經死了,我給你點臉面,才尊你一聲顧大小姐,要不然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你!」顧芸兒咬着牙,一雙美眸微微泛紅。

年修奉茶,其後畢恭畢敬的站在了門口位置。

這是什麼意思,自然不言而喻,看得顧芸兒那叫一個心驚膽戰。

「喝茶,慢慢聊!」蘇幕端起杯盞,慢條斯理的飲茶。

顧芸兒哪裏還有心思飲茶,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蘇幕,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蘇幕到底想幹什麼?

事實上,就算蘇幕什麼都不做,往跟前這麼一坐,顧芸兒便有些想哭的衝動的。

外頭皆傳,東廠蘇千戶……殺人不眨眼,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誰落在她的手裏,必定會生不如死,是個實打實的魔頭。

這人如此陰森可怖,顧芸兒自然是越想越害怕,好半晌才啞著嗓子,帶着哭腔的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顧家有和沈東湛聯姻的準備?」蘇幕問。

顧芸兒瞬時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

嗯,這是實話。

「那你為何深夜來找沈東湛?」蘇幕明知故問。

顧芸兒瞧著蘇幕這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樣子,真真是叫苦不迭,「我、我就是仰慕沈大哥而已,沒別的意思。」

「真的沒別的意思?」蘇幕瞧着她擱在桌案上的手,指尖微蜷起,下意識的好似掩着什麼,不由的笑出聲來,「有些事做一次就夠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可就沒意思了!」顧芸兒猛地愣住。

「還不明白嗎?」音落瞬間,蘇幕忽然掌心拂風。

顧芸兒瞬時尖叫,身子駭然翻倒在地上。

「小姐!」歡兒疾呼。

年修疾步上前,二話不說便將顧芸兒袖中的東西取出,畢恭畢敬的呈給了蘇幕,「爺!」

「好東西,得分享。」蘇幕指尖輕夾,小小的一個紙包,藏着那天夜裏,顧芸兒對沈東湛做過的事情。

也是因為這樣,她跟沈東湛才跨過了最後一步。

說起來,還得多謝這顧芸兒。

「堂堂大,將,軍府的大小姐,居然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錦衣衛都指揮使,哦……還是齊侯府世子。」蘇幕冷眼睨著倒在地上,渾身打顫的顧芸兒,「如果顧震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女兒是這副德行,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顧芸兒面色瞬白,卻見着蘇幕彎下了腰,捏起了她的下顎。

「顧芸兒,我再說一遍,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把你的念頭收一收,免得壞了我的好事,我會忍不住……送你去軍營。」蘇幕壓低了聲音,「你要相信,如果我想讓一個人消失,那這個人肯定會消失得無聲無息,即便你是顧家的人。」

顧芸兒呼吸急促,「你、你莫要胡來,我以後再也不敢靠近沈大哥了,再也不會了,你放心便是!我、我這就走……」

「來都來了,就這麼空手而回,多不好意思?」蘇幕幽幽的嘆口氣,摸著下巴思慮了半晌,「不如這樣,我送你回去吧?總歸不能太失禮。」

顧芸兒駭然瞪大眸子。

不瞬,東廠的蕃子扛着一卷毯子,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館驛,也不上馬車,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穿街走巷,真真惹人注目。

周南站在館驛門前,嘖嘖嘖的直搖頭,「這招,可真是夠毒的,如此一來,顧大小姐怕是再也沒臉找您了!」

軟刀子殺人,那才是真的殺人誅心。

「總算送走了!」沈東湛如釋重負。

他才不在意,蘇幕是怎麼把顧芸兒弄走的,反正別來擾了他與蘇幕便是。

只不過,這似乎是皇帝傳召侍寢時的場面,委實有點意思!

…………

大,將,軍府。

顧西辭正在守靈,乍聽得來信,說是蘇幕來了,心下微微一怔。

「夫人已經去了前廳。」雲峰忙道。

顧西辭眉心微蹙,叮囑底下人看着點,起身往外走,源於顧震對東廠的厭惡,所以顧家的人,多數不怎麼喜歡東廠的人,眼下蘇幕進門,還不知夫人王氏會如此冷待。

然則,到了前廳的時候,顧西辭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

「這是怎麼回事?」瞧着地上那一卷地毯,顧西辭的眼底掠過一絲詫異,當下抬頭望着蘇幕,「蘇千戶,你這是……」

蘇幕將那包東西放在了桌案上,沖着夫人王氏笑道,「小丫頭,你來告訴你家夫人,這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歡兒跪在地上,面色慘白如紙,「這……」

「這是何物?」夫人王氏直勾勾的盯着歡兒,「你家小姐呢?」

歡兒扭頭望着那捲毯子,驚得王氏駭然起身,心裏知道了,卻又不敢出聲,免得驚了底下的人,壞了自家姑娘的名聲。

蘇幕也不着急,只淺淺勾唇,「東西送回來了,分毫不少,紋絲未動。顧家這麼重的大禮,咱們可消受不起!」

「這……」王氏喉間滾動,面色鐵青,狠狠的剜了歡兒一眼,「簡直是混賬!」

歡兒嚇得連連磕頭,哭着求饒,「夫人饒命,夫人饒命,是小姐自己……」

「你給我閉嘴!」王氏斷然不願,這些污言穢語流出,自然不會讓歡兒開口,趕緊將紙包收進掌心裏捏著,「都給我下去!」

除了萍姑,底下人全都退了下去。

顧西辭看了雲峰一眼,雲峰會意的退到門外站着。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蘇幕懷中抱劍,「我念著顧家門庭,不想污了顧老,將,軍的身後名,只能做到如此了!若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證,顧家會不會再出一次殯!」

夫人王氏面上掛不住,自己教出來的一雙兒女,兒子不成器,女兒更是做下這等見不得人的事,登時眼前發黑。

幸好萍姑和顧西辭趕緊攙住她,扶她到了一旁坐着。

「她去了館驛?」顧西辭問。

蘇幕瞧著那捲毯子,「人都在這兒,總不至於是我劫的吧?我用不着女人,這點想必不需要我解釋吧?」

世人皆知,蘇幕乃是個閹人。

既是閹人,這些福氣消受不了。

「多謝蘇千戶!」王氏還是明白的,蘇幕雖然卷著顧芸兒這樣回來,但好歹也是給了她顏面,否則鬧起來,顧芸兒這輩子的名節都將毀於一旦。

女兒家,名譽最重要。

丟了,便如同失了命。

「謝就不必了,還望顧夫人多加管束。今兒這是晚上,瞧見的人不多,若是白日裏再鬧一場笑話,那顧家可就真的成了南都的笑話。」蘇幕拱手作揖,「告辭!」

顧西辭瞧了王氏一眼,「我去送送!」

「好!」王氏點點頭。

語罷,顧西辭便緊跟着蘇幕身後,走出了廳門。

待人都走了,王氏咬着后槽牙,恨鐵不成鋼的低喝,「還不滾出來!」

「娘?」顧芸兒從毯子裏面,探出個頭來,眼眶通紅,身子抖如篩糠。

王氏扶額,狠狠的閉了閉眼,「萍姑,送她回去。」

「是!」萍姑行禮,趕緊與歡兒一道,將人從毯子內撈出來,「大小姐,老爺屍骨未寒,您可千萬別再鬧了,趕緊回去吧!」

若是真的惹出笑話,那顧家就真的成了笑話。

沒了顧震的顧家,就等於拔了牙的老虎,鬧不好是會被人吞掉的……

王氏捏緊了手中的紙包,顫顫巍巍的去了靈堂,撲通就跪在了棺槨前,「老爺,是妾身不好,教出來的竟是些不成器的東西,是妾身給您丟人了……」

說到情深處,王氏泣不成聲。

她是真的傷心,真的難過,真的失望透頂……

顧西辭送蘇幕出去,長長的迴廊上,二人比肩而行,走得不緊不慢。

「她是去對付沈指揮使的吧?」顧西辭還不知道,顧芸兒那德行嗎?

蘇幕能留她性命,實屬不易。

「我是看在你和顧震的面上。」蘇幕直言,也不與他拐彎抹角。

顧西辭點點頭,「我知道。」

「外頭不太平,你且留着心。」蘇幕頓住腳步,「若非如此,我才懶得送她回來,就這麼個東西,不值得我走這一遭。」

顧西辭斂眸,「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東廠的蘇千戶。」

「我不送她回來,到時候她死在外頭,不知道是要賴上我東廠,還是賴上錦衣衛!」蘇幕輕哼,「我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不管是賴上東廠還是錦衣衛的,對蘇幕而言都是一樣的。

「多謝!」顧西辭拱手。

蘇幕繼續往前走,「話說到這兒,你這個心裏有數,這畢竟是南都,我與沈東湛不方便出手,免得到時候傳到朝廷的耳朵里,多增是非。有些事,還是你自己安排,自個處置為好!」

「嗯!」顧西辭點頭。

蘇幕裹了裹后槽牙,免不得提醒了他一句,「你已經是顧家的家主,就該擔起家主的責任,顧家是倒下還是再生輝煌,且看你自己了!」

誰都,幫不了他。

「我知道!」顧西辭報之一笑。

蘇幕抬步就走。

及至蘇幕走出了顧家,沒入夜色之中,顧西辭仍站在門口的燈籠下,定定的望着她離去的方向。

「公子,蘇千戶已經走了。」雲峰提醒,「您是不是也……回去呢?外頭風大,您仔細身子。」

這兩日,顧西辭為顧震守靈,整個人都憔悴了。

「她都瞧出來了。」顧西辭苦笑兩聲。

雲峰嘆口氣,「能坐到東廠千戶的位置上,可不是誰都有這能耐,欒勝是什麼人?那可是心狠手辣的主,他能瞧得上眼的,必定也是有能力的。」

只不過,蘇幕的日子不好過,不似表面這般輕鬆,倒是真的……

「都佈置好了嗎?」顧西辭問。

雲峰點點頭,「您只管放心便是,已然安置妥當。」

「好!」顧西辭轉身往門內走。

顧家的大門,重新合上。

蘇幕緩步走在南都的大街上,倒也不急着回去,路邊尋了一個麵攤子坐下。

「掌柜的,來兩碗面。」年修喊了一聲。

「好嘞,客官稍等,馬上就來!」掌柜趕緊去煮麵。

蘇幕拿了一雙筷子,桌案上抵了抵,眼角餘光落在了身後位置,只瞧著有幾個探頭探腦的東西,如同尾巴一般,如影隨形。

「爺?」年修低喚,「要不……」

蘇幕勾唇,「後腦勺長眼睛,不挺有趣嗎?順便看看,他當了這顧家的家主,是不是真的能擔起這責任。」

若是他挑不起這擔子,她怎麼放心回殷都?

「是!」年修不敢擅動。

一抬頭,沈東湛和周南,默不作聲的坐在遠處的角落裏,也叫了兩碗面。

年修:「……」

這下,可不止後腦勺長眼睛。

「不管他們。」蘇幕瞧著掌柜端上來的面,捻著筷子撥弄著熱氣,「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年修低眉,撥弄著碗中的面,「如您所料,顧二小姐的毒,的確不是藥鋪里買的。」

「呵,真是陰魂不散。」蘇幕輕嗤,「這都交手多少回了?還不死心。」

年修扯了一下唇角,「多半是不死不休。」

「明兒顧家出殯,一下子抬出兩副棺材,倒也熱鬧。」蘇幕往嘴裏送了口面,滋味甚好,「盯着點,別出岔子!」

年修頷首,「是!」

熱騰騰的面,正好暖了這夜色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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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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