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滅不了的口

第82章 滅不了的口

顧西辭是怎麼消失的,沒人看到也沒人知道,畢竟他雖然是顧家的人,但在這殷都人生地不熟的,又沒有勢力背景,委實沒必要讓人多費心思。

若不是因為太子籠他為幕僚,只怕蘇幕壓根不會多看他一眼,給他的幾分薄面,也都是看在太子李璟的面上。

殷都繁華,少了誰都無所謂。

日子,還是照舊。

睿王府。

李珏已經寫好了上疏的摺子,內里將在定遠州及其回來的路上,發生之事添油加醋了一番,比如說錦衣衛都指揮使沈東湛,與定遠侯尚遠,相從過密,二人曾以「伯父」和「賢侄」相稱。

再比如,沈東湛仗着功勛與齊侯府的威望,無視禮數,對皇子大不敬,以葯喂之而險些謀害了他這睿王。

其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委實不堪予以重用。

「殿下!」慶安畢恭畢敬的上前行禮。

李珏將密折以蠟固封,彰顯恭謹。

「定遠侯府之事,乃是父皇下的密旨,所以暫時不能在朝堂上公開,否則本王一定會在朝堂上狠狠的參奏沈東湛一本。」李珏瞧着手中的密折,「這封密折到了父皇的手裏,本王倒要看看,這沈東湛還有什麼說辭?」

慶安快速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呈遞給李珏,「殿下,您先看看這個再說。」

「什麼東西?」李珏一怔。

慶安近前,壓低了聲音說,「是高人留下的密信,說是若是殿下要參錦衣衛一本,務必先看看這個再做決定。」

「是嗎?」李珏放下密折,接過密信。

須臾,李珏的面色愈發鐵青,過了半晌竟是幽幽的坐下,神色略顯沉凝。

「殿下?」慶安低喚,「您怎麼了?」

李珏幽然嘆口氣,「果然是本王高估了自己,未能想到這一層,實在是失策!幸好得高人提醒,否則這密折遞到了父皇跟前,怕是、怕是要闖大禍。」

「這般嚴重?」慶安駭然。

李珏沒說話,嚴不嚴重的,得看父皇的心情,即便是親生父子,身在帝王家也該謹守住君臣的本分,若然越矩,只怕父皇會以為他有不臣之心,到時候……帝必生疑。

皇帝本就疑心重,若是再生疑,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一轉手,李珏便將手中的密折丟入了火盆之中。

剎那間騰起的火苗,將密折吞噬乾淨,只餘一抹灰燼。

「殿下?」慶安愣了愣。

一份密信,換一封密折,這高人果然非同尋常。

「罷了罷了!」李珏嘆口氣,「本王就暫且放過他沈東湛,來日方長,也就不急於一時了。給本王隨時盯着東廠和錦衣衛的動靜,務必隨時來報!」

慶安行禮,「奴才明白!」

頓了頓,李珏還不忘補充一句,「尤其是蘇幕和沈東湛。」

「是!」

這二人,至關重要。

沈東湛倒是無妨,就在眼皮子底下,但是蘇幕……蘇幕素來特立獨行,偶爾秘密出行辦差,根本無法探知她的行蹤。

東廠的口風,向來極嚴。

殷都城,安生了兩日。

兩日後,沈東湛才驚覺,蘇幕不在殷都。

那麼問題來了,蘇幕去了何處?

殊不知,此時此刻,蘇幕正領着人策馬狂奔,直撲定遠州。

帝王下令,誅殺尚家。

但是這道聖旨不能昭告天下,也就是說,除非尚家滿門皆誅,才能曉諭天下,否則蘇幕等人死在了定遠州,也算是他們自己倒霉,與朝廷無關,皇帝在沒有對尚遠定罪之前,絕對不會輕撼定遠州。

定遠州是尚遠的老巢,皇帝怕逼得尚遠的舊部造反,是以,蘇幕前往定遠州時,亦附帶了暗殺尚遠舊部的任務。

所謂暗殺,便是見不得光之事,若不能成功,便會死在定遠州……

雨勢太大,山路難行。

眾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放慢速度策馬奔跑,陡峭的山路上,滿是泥濘,留下紛亂的馬蹄印,待行至半山腰,已經天黑。

「找個地方,暫避!」蘇幕下令。

夜路難行,尤其是雨夜,若是出了事折損了有生力量,委實划不來,還不如暫避一夜,就當是她行善積德,讓尚家人多活一夜。

山腰上有個山洞,洞不算太深,但是能暫時避雨。

眾人砍下繁枝湊成簡易馬棚,安置好馬匹,然後隨蘇幕一道,快速鑽進了山洞內避雨。

篝火燃起,散去凜寒。

年修尋了乾淨處,鋪上一塊布,「爺,您身上有傷,還是早些休息為好,咱們會好生守着,待天亮再出發。」

蘇幕的身上有些濕漉漉的,這會渾身不得勁,肩頭的傷勢已然好得七七八八,背後的鞭痕依舊疼且癢,又逢著野外雨夜凄寒,凍得人直打哆嗦,傷口便更加難受。

所幸,她喜怒不形於色,不管身上有多少傷,都無礙於她的涼薄。

兩名暗衛在洞口守着,其他人都在洞內,分批休息。

年修在蘇幕的邊上亦生起了一堆火,因着下雨,枯枝潮濕,火勢並不大,還時不時的迸濺着火花,惹人心驚。

「爺,沒事吧?」年修低聲問。

儘管蘇幕沒說什麼,但是年修跟着她這麼多年,還是能瞧出點端倪的。

「沒什麼大礙。」蘇幕低聲回答,「休息休息便是,讓大家別亂走,還有……小心點,若是定遠州得了消息,尚遠的那幫舊部可不是吃素的。」

必定,先下手為強。

東廠已經提前收攏了幾名尚遠的舊部,但有些人頑固不化,是不可能背叛尚遠而依附東廠的,只能除之而後快。

「是!」年修頷首,「那您閉上眼,養養神!」

蘇幕闔眼。

後半夜的時候,耳畔有些嘈雜,她睜了睜眼,但眼皮子沉得厲害,只能模糊的瞧見一個人影,恍惚間又聽到了年修的喊聲。

喊什麼呢?

似乎是喊她的名字。

蘇幕這一覺睡得很沉,再睜開眼的時候,只覺得口乾舌燥,「水……」

「水來了!」年修慌忙將水壺遞到了蘇幕的唇邊。

沁涼的水,徐徐湧入她的唇齒間,一股子清涼讓腦子驟然清醒起來,意識逐漸回籠,蘇幕總算看清楚了周遭的情況。

「怎麼了?」蘇幕無力的抬手,攏了攏眉心,「我怎麼了?」

年修放下了水袋,「爺,您下半夜的時候起了高熱,晨起才退下,現在覺得如何?好些嗎?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吃力。」蘇幕坐直了身子,曲起腿,抬眼望着洞口,山洞外的昏暗讓人心情陰鬱。

年修忙道,「雨停了,只是沒出太陽,瞧著有些黑壓壓的。」

「扶我起來!」蘇幕掙扎了一下。

年修趕緊搭了把手,攙著蘇幕起身,緩步朝着洞口走去。

站在洞口的時候,蘇幕眯了眯眸子,「誰來了?」

「爺?」年修一怔。

蘇幕側過臉看他,「年修,你素來不會瞞我,如今是生了二心?」

「爺!」年修撲通跪地,「奴才不敢欺瞞,只是、只是……」

蘇幕抬眼,望着從林中走出的顧西辭,美眸眯起,掌心微微凝力,「此番任務是奉了皇上密旨,凡有泄露者,殺無赦!」

「爺?」年修駭然,「是顧公子救了您!」

蘇幕微震,張開的五指微微蜷起,掌心力漸散,「你說什麼?」

「舊傷複發,新傷未愈,蘇千戶再折騰下去,怕是真的要為東廠死而後已了!」顧西辭的手裏拿着幾株草藥,緩步行至蘇幕跟前,「來的時候發現那邊林子適合草藥,所以去尋了一下,誰知運氣好,還真的叫我找到了!」

蘇幕沒說話,眸中殺氣未褪。

即便她虛弱至此,亦有足夠的能力,殺了眼前的顧西辭。

「蘇千戶是想殺了我嗎?」顧西辭早就看出來了,她起了殺意,若他沒有足夠的理由,解釋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裏,此處就會成為他的埋骨之地。

蘇幕面無表情。

「顧公子,雖然你救了千戶大人,但是……」年修猶豫了一下。

顧西辭挽著半截袖子,瞧了一眼手中的草藥,終是從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這東西總歸是認得吧?」

「東宮太子。」蘇幕認得。

這是太子李璟的貼身之物,當初李璟就送過一塊,但是她沒收,如今細看這令牌周遭的那道磕痕,想必就是當日這塊令牌。

得此令牌者,必是太子親自授命辦差。

「我奉太子之命而來,蘇千戶還想殺了我嗎?」顧西辭尾音拖長,看向她的時候,眼神裏帶了幾分戲虐之色,「在殷都尚且可成,如今……晚了!」

蘇幕收了力道,負手而立,冷著臉別開頭。

「下半夜高燒不退,若不是我,只怕蘇千戶現在已經燒成傻子!」顧西辭繼續說,「所謂救命之恩,大概就是如此吧?」

蘇幕的眉心,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最近有點活見鬼,怎麼每個人都問她討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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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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