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7章 貓貓不是病死的

母親在哪？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他剛想喊，又苦又鹹的海水便灌進嘴裏，再也顧不得思考了，恐懼蓋過了一切……

蕭駿最終還是被救起來了，等他再醒來的時候，是母親帶他投海自盡的第三天。

魏叔坐在他的小床邊，正擔憂地看着他。

「阿駿你醒啦！渴不渴？」

「媽媽呢？」

「夫人在休息，別擔心……」

然而話音剛落，外面卻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

蕭駿嚇了一個哆嗦，隨即他聽到母親歇斯底里地哭喊，她喊著：「蕭重煬你這個魔鬼！」

聽不到父親說了什麼，只聽到不時傳來的撲通撲通的聲音，還有東西摔碎的響聲。

魏叔擔憂地看了眼門口方向，然後用溫和的語氣對他說：「阿駿，我給你熱杯牛奶去好不好。」

魏叔離開了房間，大概是勸阻了父母的爭吵。

之後撲通撲通的聲音消失了，只剩下母親的哭泣聲。

漸漸的，哭泣聲也沒了。

別墅變得像墳墓一樣安靜。

從此之後，父母的熱戰和冷戰交替進行，他見過父親一巴掌把母親扇得滾下樓梯，也見過母親瘋了一般撲到父親身上，抓爛了他的臉和脖子。

再後來，父親就不怎麼回家了，也不會再給母親撓花他臉的機會。

直到母親去世，這場戰爭才算結束。

而他的深海恐懼症也是那次被母親扔到海里之後，留下的心理陰影。

睡眠障礙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蕭駿打量著酒櫃，他在想，自己吃過的安眠藥的瓶子，如果都收集起來，也許也能堆滿一個酒窖吧。

今天他卻好像不需要安眠藥了，他很困，很累，慢慢閉上眼睛，想就這麼睡過去。

卻又猛然睜開眼，大口呼吸，地板潮濕而散發着霉味，這味道令他窒息，一閉眼就想起母親的屍體。

他再也不敢再這睡着，艱難坐起來，決定回房間。

然而還沒站起來，手機卻響起來，他本想直接掛斷，但看到備註是「父親」的時候，他還是強打着精神，接聽了。

父親的電話，他必須接。

父親溫和的聲音傳來：「阿駿，睡了嗎？」

「沒……還沒……」

「聲音怎麼回事？」

「可能是着涼了……」

「這樣啊，那阿駿多注意身體。」父親停頓兩秒，那短暫的沉默，卻讓蕭駿的手心裏出了汗。

以父親的洞察力，必然能看出他把魏叔趕走，是想擺脫監視。

那接下來父親會怎麼對他？

會像對待母親那樣，對待他么？

蕭駿流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父親繼續說了下去：「聽說你把老魏趕走了？」

「對，我讓他回去照顧您……」

「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為什麼趕走他，阿駿放心，等他回到家，我好好說他，這次老魏對蘇小姐做的事情，是太過分了。」

蕭駿沉下心緒，父親果然什麼都知道。

那他恐怕也知道，不止是因為小玖的事，更是因為他想擺脫父親的監視……

之後父親又關心了他幾句，問他在莊園里住得慣不慣，吃得好不好，下人聽不聽話，諸如此類的問題。

他一一回答。

然後父親又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很不願意你離開家，住在那麼偏僻的地方，但如果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爸爸也不會阻攔你的。」

「嗯……謝謝父親。」

「可能是年紀大了吧，最近常常想起你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我對她一直很愧疚，對你也是一樣，所以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就放心大膽地去做吧，爸爸永遠可以給你兜底！」

「嗯……」

「時間不早了，那阿駿早點休息，我也要睡了！」

「父親晚安。」

「晚安。」

電話終於打完了。

蕭駿長長地鬆了口氣。

父親的關心，讓他害怕。

確實，這些年來，他想要什麼，父親都會滿足他。

他也表現得很乖，父親說的話，他都會聽。

但並不是他真的乖，也不是因為敬愛父親，而是因為恐懼和懦弱。

他害怕忤逆父親后，換來和母親一樣的下場。

所以他假裝相信父親說的話，假裝原諒他，然後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討好。

他再也不敢在父親滿懷期待，讓他即興作畫一幅的時候，故意畫一坨貓屎捉弄眾人，讓父親丟進顏面。

任性的代價是沉重的。

那些阿諛奉承的賓客走了之後，父親當着他的面，摔死了他的貓……

他看着那隻無辜的小貓，忘了尖叫。

但他長了記性，後來有人問起那隻貓去哪兒了。

當時父親就在旁邊聽着，他絕口不提父親摔死貓的事，他告訴別人，貓貓是生病死掉的。

然後父親對他和藹地笑了笑。

所以從小蕭駿就知道，忤逆父親的下場會很慘，父親允許他是個自閉症患者，像個傻瓜一樣活在自己世界裏，允許他大手大腳地花錢，甚至希望他去花天酒地。

就算他去殺人放火，父親都不在乎。

但父親絕對不允許他不聽話。

所以趕走了魏叔又如何，他永遠也擺脫不了父親的掌控。

蕭駿閉了閉眼睛，搖了搖頭，把一切思緒都從腦子裏趕出去。

他是為了放鬆一下，才來這喝酒的。

不能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他要藉著酒勁兒，趕緊入睡。

蕭駿試着站起來，隨手抓住了旁邊的酒櫃，然而抓住的卻是一個酒瓶。

酒瓶被他扒到了地上，摔碎了，濃郁的酒香瞬間溢出來。

與此同時，一道尖銳的痛感，從掌心傳來。

他發現自己的手正按在碎玻璃碴上，鮮血湧出來，流到地上。

慢慢擴散開的血腥氣，以及鮮血順着手指往下的滴的情景，讓他忽然想到母親躺在浴缸里割腕的情形。

母親尋過多少次死，蕭駿都記不清楚了。

只不過，她沒有一次如願。

父親不讓她死，她就得好好活着。

父親不讓她活，她也別想多活一天……

想到這，蕭駿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

酒窖的大門突然打開了，是那個叫若木的女孩。

她看見他后，驚叫了一聲，快速跑到了他面前。

她緊張地說着什麼，好像是在關心他的傷，還有他喝了多少酒的問題。

她的出現，就像一條救命的繩索，蕭駿一下子回到了現實。

然後他發現自己幾乎坐在自己的嘔吐物里……

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為什麼自己每次狼狽的時候都被這女孩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