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乖,我會一直都在!

第449章 乖,我會一直都在!

周南快速開了房門,外頭迴廊里空空如也,倒也沒見着有什麼人,只不過方才……他委實聽到了些許動靜。

沈東湛和無弦,身上皆帶着傷,眼下委實力有不逮。

「這地方不能久留了,東廠的鷹犬遍佈天下,尤其是欒勝身邊。」沈東湛瞧着他,「你收拾一下,吃了葯之後,我送你出城。」

無弦嘆口氣,「有點着急,我這都還沒見上少主一面呢!」

「你大概是暗器太多,想着被扒了皮再走?」沈東湛幽幽的睨他。

無弦一驚,當下變了臉色,只瞧著沈東湛面色黑沉,彷彿是記了仇一般,看過來的眼神都極為陰森涼薄。

得,嘴上說着無事,心裏卻記着小本本。

無弦緊了緊咬肌,終是乖順的點頭,「好。」

「葯!」沈東湛道。

無弦:「……」

這一個「葯」字,與「滾」有什麼區別嗎?

周南很快就端了葯回來,無弦還能說什麼?

沈東湛也是為了蘇幕的安全着想,這會無弦該說的話都說了,便是到了該滾的時候,而且是一腳過去,滾得越遠越好的那種。

「喝了葯,就走吧!」周南瞧了一眼藥碗。

無弦一飲而盡,默默的將葯碗放下,「行了,不用你們催,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身份暴露了,會連累少主。」

「知道就好!」周南瞧了一眼自家爺,「卑職去準備。」

沈東湛點點頭,周南快速行禮退下。

不多時,三輛馬車已準備妥當。

為避人耳目,三輛馬車一起出發,直奔三個方向,三個城門口。

車軲轆壓着青石板,發出咕嚕嚕的聲響,低啞而沉。

後面,有探子蠢蠢欲動。

可即便如此,還是沒能跟上沈東湛的部署。

平安出了城之後,沈東湛便下了馬車。

無弦緊隨其後,「多謝!」

「車內有乾糧和水,還有盤纏,足夠你過一陣子,若是遇見什麼難處可讓人來找我,又或者直接去華雲洲齊侯府。」沈東湛立在路旁,「走吧!越快越好!」

無弦拱手抱拳,「山水有相逢,告辭!」

「好!」沈東湛回禮。

無弦重新上了馬車,馬車快速離開。

直到馬車走遠,周南才驅著馬車趕到,「爺,人都甩開了,放心!」

「他安全了,天族和蘇幕才能安全。」沈東湛立在風口裏,攏了攏衣襟,「咱們的人,都準備好了?」

周南頷首,「等天一黑,咱就跟年修裏應外合,把蘇千戶給偷出來。」

在欒勝手底下養傷,就跟玩命沒區別,時不時的挨他兩下,這傷還能好?沈東湛把無弦送走,也是有所顧慮的,想着就算事情敗露,至少無弦安全了,不至於暴露在欒勝跟前。

「準備妥當便是。」沈東湛上了馬車,「繞兩圈再回去!」

周南了悟,「是!」

馬車在城外繞了兩圈,確定沒人跟着,這才隨着城門口的百姓一道回城。

諸事皆已準備妥當,很快就能徹底解決問題。

帶走蘇幕這件事,沈東湛想了很久,思慮了很久,原本他不該這麼衝動,可收到年修傳出來的消息,又聯想到此前那破碎的囚籠,以及滿地的血,沈東湛只覺得一股熱血,止不住的往腦門沖。

身為男人,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何以為人?

可保護她的前提,不是衝動,而是理智。

明面上,他只帶着周南一人進城。

暗地裏,錦衣衛所有的人,都蟄伏在客棧附近。

萬事俱備,只欠天黑。

只是,沈東湛終究還是太年輕了,對於欒勝的了解委實不如沈氏夫妻了解得多。

欒勝陰狠狡詐,姜還是老的辣。

車夫被射殺,馬車被攔住的瞬間,無弦便知道,怕是連沈東湛都大意了,以為離開了麗城這麼遠,便已安然無恙。

哪知道,欒勝弄了個替身回客棧,自個卻早早的等在了城門外。

無弦一刀劈斷車套,跳上馬背、勒住韁繩,狠狠一夾馬肚,不過是頃刻間的事情,他已經衝出了東廠的包圍圈。

欒勝也不惱,由着他跑。

直到前方已無路,無弦才知道,欒勝為什麼不着急?

他們給他攔了一條思路!

這陡峭的懸崖峭壁,只要縱身一躍,他這輩子就都交代在這兒了!

「怎麼不跑了?」欒勝勾唇,就這麼涼涼的瞧着他,「前面是不是很涼快?要不要下去看看?」

無弦立在斷崖邊,目色狠戾的瞧著這幫東廠蕃子,終是將視線落在了欒勝身上,當下握緊袖中短刃,恨不能與欒勝拚命。

「雜家就知道,事情太過巧合,你跑了,沈東湛便出現了。」欒勝立在那裏,目光陰鷙,「其後沈東湛還特意現身,定然是想為你打掩護,真以為雜家老糊塗了,連這點把戲都沒瞧出來?」

無弦冷哼,「閹賊,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雜家有沒有好下場,用不着你來操心,你該操心的,是你現如今能不能活下來!」欒勝幽幽開口,早已有人將一側的石頭擦拭乾凈,鋪上了一層外衣。

欒勝拂袖而坐,一副看戲般的神色,就這麼愜意的瞧著宛若困獸般的無弦,「你不是很能耐嗎?今兒雜家就坐在這裏,看看你能撐多久?」

「閹賊!」無弦眥目欲裂。

欒勝就這麼好整以暇的瞧著,東廠的蕃子一波接着一波的往前沖,不得不承認,無弦的功夫不弱,這一堅持,居然足足熬到了幾近天黑的時候。

夕陽西下,黃昏迷濛。

欒勝也是好耐心,就這麼一直瞧著,卻跟瞧猴戲似的,一點都不着急。

這人的功夫,並非出自九幽谷,且瞧著容貌形態,也不似天族之人,是以到了最後,欒勝幾乎很肯定,這不是天族之人!

絕對不是!

既然不是,那也沒必要手下留情了。

他,原就不是開善堂的。

無弦寡不敵眾,原就有傷在身,這會腳下滿是東廠蕃子的屍體,渾身上下滿是鮮血淋漓,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身形穩當,壓根沒有要倒下的徵兆。

欒勝站起身來,蕃子當下退至兩側。

「怎麼,終於看明白,我不是天族之人,所以想下手了?」無弦還不知道,這老賊在想什麼嗎?無外乎是在拿人命試探,他到底是不是天族。

可惜啊,他無弦不是天族之人,沒有那些天賦異稟,連武功路數都與天族無關。

「你那日喊了一聲少主。」欒勝都聽到了,而且聽得一清二楚,就是沖着蘇幕喊的,「少主……叛徒?你到底跟天族有什麼關係?」

無弦唇角帶血,笑得何其諷刺,「我跟天族有什麼關係?你猜猜看,猜到了,我留你個全屍!」

欒勝眸色陡沉,瞬時出手,掌風凌厲,直逼無弦而去。

「閹賊!」無弦冷笑一聲。

事已至此,唯有不拖累少主,才是他該盡的本分!

說時遲那時快,無弦硬生生迎上。

死路一條又如何?

沈東湛有句話說得很對,只要欒勝得不到答案,他就不會輕易對蘇幕下手,所以……

剎那間,無弦宛若斷了線的風箏,強大的掌風狠狠的將他震開,撞在了石壁上,落地那一瞬,鮮血匍出唇,何其殷紅刺目。

欒勝眉心陡蹙,「求死?」

「晚了!」無弦陡然揚唇,鮮血不斷的從嘴裏湧出,陡然身子一番,直接滾下了斷壁。

欒勝伸手想抓他,卻如無弦所言,為時已晚,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無弦跌入萬丈深淵。

「混賬!」欒勝拂袖離去。

斷壁之下,繩索飄蕩,黑暗中有人將無弦攔腰抱住,緊貼在崖壁下,一動不動的留心着上方的動靜。

天色暗沉下來,四下終是漸漸平靜。

山風呼嘯而過,寒涼刺骨。

待天色徹底暗下來,底下人的快速將昏死過去的無弦救上懸崖,待將人躺平,確定人還活着,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不瞬,黑壓壓的一片人,逐漸圍攏上來。

一輛馬車,停在邊上。

車內的人並未下車,始終坐在車內。

車前馬燈昏暗,壓根瞧不清楚內里的動靜,只能隱約瞧見一抹人影輕晃,再無其他。

「公子,人還活着!」底下人趕緊將無弦抬過來。

車內的人低低的咳嗽了兩聲,「抬上來吧!」

「是!」

已然昏死過去,只剩下半條命的無弦被抬上了馬車,稍瞬,馬車揚長而去,消失在濃重的黑夜裏,不知所蹤。

城外業已辦妥,城內卻是家賊難防。

欒勝倒是真的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動手?

剛進城門,欒勝便已經瞧見了遠處的熊熊烈火。

怎麼回事?

奈風火急火燎的跑來,腳步都有些跌跌撞撞的,一張臉泛著瘮人的鐵青,彷彿是……中了毒的模樣?

「怎麼回事?」欒勝厲喝。

奈風一開口,唇齒間滿是鮮血,「五毒門的人,天一黑就突襲了客棧,他們用毒……毒到了所有人,奴才所食不多才躲開一劫。」

欒勝眉睫駭揚,驟然縱身而起,直奔客棧而去。

大火瀰漫,黑煙濃重。

「救火!」欒勝狠狠拂袖,剎那間,門楣傾塌。

待眾人回過神來,欒勝已經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火海。

大火瀰漫,熱浪與濃煙熏得人睜不開眼睛,欒勝分不清方向,好在內力渾厚,以內力拂開火苗,直衝二樓。

房間里早就沒了蘇幕的蹤影,火光刺得欒勝睜不開眼睛。

旁邊的柜子被大火焚燒,瞬時坍塌下來,若不是欒勝反應快,多半是要被壓在下面。

「督主?」

「督主!」

外頭的人不斷喊著,一桶接一桶的水,拚命的往大火里撲。

周遭的百姓見着,也跟着提了水桶救火,城內的衙役匆匆忙忙的趕來,場面一度亂成一團,難以控制。

及至最後,奈風目瞪口呆的立在外頭,就在他以為欒勝出不來之時,內里忽然閃出個人影來。

下一刻,欒勝已經穩穩的竄出了火海,立在了眾人跟前,髮髻略有燒過的痕迹,而身上亦有灼痕迹,這般狼狽的模樣,哪裏還是平素威嚴冷肅的東廠提督?

這可真是太詭異了!

奈風不敢置信的瞧著自家督主,他竟然抱着……

大火,終歇。

只是這一場大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是以誰都沒注意到,在這場大火的背後,還發生過什麼事?

比如說,東廠對五毒門的追殺。

又比如說,偏僻的山下小鎮,來了一對小夫妻,租了一個小小的四合院。

「還好嗎?」沈東湛小心翼翼的,將蘇幕抱到床榻上。

年修已經鋪好了床褥,「奴才特意多加了兩層褥子,能更柔軟一些,讓爺躺得更為舒服。爺,您試試,覺得如何?」

「這褥子都是新的,絕對錯不了!」周南在旁幫腔,「蘇千戶只管放心,都是照着我家爺的吩咐置辦的。」

蘇幕靠在軟墊上,面色依舊蒼白得厲害,「你自己的傷都還沒好,光在我這折騰著,也不怕自個熬不住?」

「那你留個枕邊位置給我,便也罷了!」沈東湛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兩人,一個傷重,一個重傷,誰也別笑話誰。

「你們兩位好好歇著,咱們這些當奴才的,定然會好生伺候着。」年修報之一笑,「奴才們這就去煎藥。」

蘇幕瞧了沈東湛一眼,淺淺勾唇,連眼神都跟着柔和起來。

「看樣子,要和你一起養病了!」沈東湛坐在床邊,伸手輕輕拂開她鬢邊的散發,「但願能暫時瞞住欒勝,無論如何,先養好你的傷再說,否則這般折騰,怕是連命都要折在他手裏了!」

蘇幕其實並不贊同沈東湛的冒險之舉,可她沒辦法,沈東湛這人執拗得很,一旦他下定決心,便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再者,她也想活。

好好的活下來,報血海深仇,與沈東湛在一處,活得像個真正的人。

何況,沈東湛先斬後奏,她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好好的活下去。」蘇幕輕輕的依偎在沈東湛懷中。

年修和周南早早的退出了屋子,這會煎藥的煎藥,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裏外也沒別的什麼人,一乾奴才與他們全部分開走,就算是東廠的人追着痕迹,也只會被引得遠遠的,不會來這裏打擾到蘇幕和沈東湛。

相依相偎,互不相離。

燭光葳蕤,歲月靜好。

蘇幕低低的咳嗽了兩聲,不由的往沈東湛的懷裏縮了縮,「冷!」

「我抱着你!」沈東湛麻利的褪了鞋襪,鑽進了被窩裏,將人牢牢的圈在懷中,讓她貼在自己的胸膛,恨不能就這樣抱着、暖著、依賴著,死生都不願放手。

蘇幕就這樣伏在他懷裏一動不動,眼角微紅,耳根子也跟着微微泛紅。

「這樣,好些嗎?」沈東湛問。

蘇幕低低的應了聲,「嗯!」

「蘇幕?」沈東湛低聲輕緩。

溫柔的兩個字,從舌尖掠過,彷彿也帶了甜美滋味,就這麼一點點的,沁入心肺之中,像是淬了毒一般,一點點的侵蝕著人的理智。

奈何,二人皆是有傷在身,否則這孤男寡女的,定是要惹出點禍來……

「蘇幕?」沈東湛又在喊着她的名字。

蘇幕眉心微凝,徐徐抬頭看他,「你想說什麼?」

「你抱得我太緊了。」沈東湛喉間滾動,「我難受。」

蘇幕:「……」

「真的。」他煞有其事的望着她,「有什麼法子,可以解解饞?」

蘇幕瞪了他一眼,「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境況?」

她這副身子骨,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哪兒經得起他折騰?何況,他自個還是個病秧子,若不是顧西辭留下的那些葯,這會還不定窩在哪裏療傷呢!

「不要命了?」蘇幕聲音低啞。

沈東湛幽幽的嘆口氣,要不怎麼說,男人一旦開了竅,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呢?眼下的沈東湛,可不就是餓死鬼嘛?

「那你要不要命?」沈東湛問。

蘇幕脫口而出,「要!」

然則話一出口,她忽然愣怔了一下。

只瞧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勾唇笑得邪肆,頓覺不妙,再回過神來,儼然明白,這是上了他的賊當?!

「沈東湛?」她呼吸微促,奈何又不敢真的動氣,只能極力壓抑著自己,紅著臉罵了他一句,「不要臉的東西!」

沈東湛瞧着她重新恢復生氣的容臉,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溫熱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精緻的眉眼,「我是真的怕極了,怕你被欒勝嚇怕了,又恢復成最初的冷漠模樣,還好、還好……」

所幸,她沒變。

蘇幕委實愣怔了一下,定定的瞧着眼前的沈東湛,心裏頭有些酸澀滋味,眼眶濕潤,「你怕我又成了當初那個,冷漠無情的殺人工具?」

「我不稀罕你是不是什麼千戶,也不管你是不是江家遺孤,只要你是蘇幕,是我的女人,我便心滿意足了。」沈東湛仔細的為她掖好被角,「好好睡一覺,我不碰你!」

她傷得這麼重,他那樣費盡心機的把她偷出來,又不是為了這種事。

沈東湛是真的心疼她,想讓她好好活着,好好的活下去,僅此而已……

「你別走。」蘇幕合上眸子,「有你在,我能睡得安心。」

沈東湛擁着她,心裏暖洋洋的,被她填得滿滿當當,不由自主的低頭,在她的唇上親了親,音色繾綣的低語,「乖,好好睡,我會一直都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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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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