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安能辨我
顧懷瑾也身騎駿馬身穿官服，帶着兩排禁衛軍站在城門口，代表皇帝來迎接威遠將軍凱旋。
看到付疏身披盔甲御馬而來，他眼神複雜。
苦惱中帶着嚮往，嚮往中又帶着怨尤，最後歸為平靜。
他笑容爽朗的上前：「恭迎威遠將軍凱旋歸朝，父皇正在御和殿等著為將軍和諸位將士接風洗塵，請將軍隨本王來。」
付疏臉上平靜如常，禮貌抱拳：「謝皇上恩典，謝宸王殿下。」
看着她這般疏離的表現，顧懷瑾的笑容又淡了幾分。
跟在迎接隊伍的後面到皇宮，五百親兵將戰俘押解下去，而付疏和幾位副將進御和殿參拜宏昌帝。
殿中文武百官皆在，宏昌帝坐在皇座之上，氣度威儀。
看着跪在殿中央的威遠軍眾人，他並沒有直接叫起，而是靜默了幾秒后，慢悠悠地說：「付將軍歸朝，抬頭給朕仔細看看。」
裝作看不懂他的下馬威，付疏不卑不亢地回答：「是，皇上。」
抬起了頭。
對上老皇帝那雙精明深邃的眼睛，饒是付疏也覺得脊背發涼，不愧是執掌天下的九五之尊，這眼神，遠非常人可比。
不過，就算是皇帝，她也不可以落了下風，讓人覺得她好拿捏。
兩人對視半晌，付疏後背的衣服都濕透了，卻不得不咬牙堅持。
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之時，宏昌帝突然大笑起來：「好好好，起來吧！早就聽聞付顯彰的兒子是年少英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難怪瑾兒總在朕面前提起你。」
心中鬆了口氣，付疏起身低下頭，謙虛道：「臣能有今日，絕非一人之功，全賴陛下栽培，然臣慚愧，行軍打仗不及父親老練穩重，時事政事又多虧宸王殿下提點。宸王能記得下官，也是他重情義不邀功罷了。」
反正新政之事即便她不說，世人也皆知道是她的功勞，何不賣給老皇帝一個好，誇誇他中意的兒子？
如今她羽翼未豐，適當傲慢倒沒什麼，眾人只會當她年少，可若太張狂，那就是蠢了。
果不其然，聽到她誇自己兒子，老皇帝眼中的笑意終於真誠了些。
他笑呵呵地說：「倒是和你那耿直的爹不同，定安王，你覺得是也不是啊？」
這話可不好回答，若說是便是在說付疏虛偽，人品不端；若說不是呢，世人皆說付小將軍會像付老將軍那樣保衛家國，成為太宏戰神，否定了這個問題，豈不就是否定了外甥的未來？
想來這位老人家是覺得付疏滑不溜丟，又不滿定安王力薦她繼任威遠將軍之位，換個人開始找茬了。
所謂伴君如伴虎，就是如此。
因為皇帝無時不刻都想找所有人的茬。
可程昱凜畢竟伴君多年，這點小麻煩還是能應付的。
只見他摸了摸下巴上不怎麼長的鬍子，不慌不忙地回答：「逸陽的話句句屬實，皇上乃盛世明君，有經天緯地之才，心繫天下百姓，子肖其父，宸王殿下親臨戰場大獲全勝，實施新政減輕百姓徭役，立下如此大功，都是託了您的福啊皇上！」
像不像的咱不說，馬屁先拍上。
這話果然把皇帝逗得是笑逐顏開，最開始的下馬威也忘了，點着定安王的方向道：「程昱凜啊程昱凜，朕總算知道付將軍的機靈像了誰！」
程昱凜純良一笑，沒再作聲。
付疏在一旁卻被他這番操作驚到，原以為這個舅舅是個嚴肅剛直之人，卻原來，只不過是馬屁拍得夠真誠而已。
經過兩個人的連環屁，宏昌帝被唬得昏頭轉向，壓根沒為難付疏幾人就放他們回家休息探親了。
當然，作為皇帝是不可能真的被這麼幾句好話唬住的。
宏昌帝八成是覺得付疏不恃才傲物又識時務，夸人的話還說得好聽。
這樣沒成氣候識抬舉嘴又甜的晚輩，誰不喜歡呢。
可宏昌盛高興了，顧懷瑾高興了，付疏也高興了，就有人不高興了。
太子和三皇子本來只把彼此當做對手，明爭暗鬥了好些年，勢均力敵各有損傷。
結果斗著斗著突然殺出來個顧懷瑾，原本在角落裏積灰的不受寵皇子，如今又是上前線打仗又是推行新政，還都搞得有聲有色，讓宏昌帝大為讚賞，他們能高興？
可原本朝中六部重臣都各有屬意，要麼拜入太子門下，要麼唯三皇子馬首是瞻，或者表面上和他們交好實際上是顧懷瑾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付疏這個京城新貴顯然成為了各方爭着拉攏的對象。
於是皇上前腳退朝，後腳太子和三皇子就都跑過來寒暄。
付疏的性子雖然算得上好相處，但也不喜歡這種虛與委蛇，再加上付家立足之本就是從不參與黨派之爭，因此敷衍得十分明顯。
索性程昱凜及時趕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兩位皇子道：「逸陽常年在外大仗，家母甚是想念他，二位殿下有事的話，改日再聊吧？」
看到他，兩位皇子頓時訕訕，灰溜溜地告辭。
付疏好奇：「兩位殿下好像很怕舅舅的模樣。」
「慎言，殿下們是何等尊貴的人物，怎會怕我一個小小臣子？不過是曾有幸在太師院教過騎射，太子和三殿下尊師重道而已。」程昱凜板起臉道。
這副假正經的模樣和在御前拍馬屁時，還真是如出一轍呢。
要不是多多少少看透了他的性格，付疏差點就要讓他如願以償地看到她被震懾住的模樣了呢。
可現在，她只是平靜地笑了笑：「舅舅找我，是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程昱凜挑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個遍，而後才不緊不慢地說：「皇上說得沒錯，你的確和你爹不同。也好，在這朝堂之上，聰明人會活得長久些。」
這話說出口，付疏就知道他是真心在為自己着想。
如果不是為她考量，他絕不會說出這麼冒犯卻又真實的話來。
她真誠道：「舅舅有什麼囑咐直說便是，逸陽定當儘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