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識味故識君
「小姐，這，這行嗎？」葡萄看着正圍着爐灶忙活的幾人，心虛地問付疏。
其實大家心裏都帶着疑問，只有葡萄問出來了。
付天成故去，天成味掌廚之位空虛，幾個徒弟要麼像俞挽舟一樣，天賦高經驗卻不足，要麼像林茂幾個，雖然苦練多年，但仍無法掌握付家菜的精髓。
只剩一個尹亮，做菜做得中規中矩，普通的宴席勉強能應付過來，若是菜式精巧一些，手藝仍是不夠看的。
這樣一個草台班子，想要贏其他大廚幾十年上百年的傳承手藝，實在是有些夠嗆。
為今之計，只能出奇制勝。
蜀地百家菜各具千秋，講究色香味美，中式菜的做法本就都是精妙絕倫，其他菜式與之相比，各有所長，難分秋色。
但有一點，蜀地人口重嗜辣，糖品價格高又並非必須，所以他們很少吃甜食，奶製品除了幼兒，也很少食用。
付疏的想法就是，製作糕點。
蜀地糕點大多用糯米製成，並不加糖。所以無論是中式白案糕點，還是西式甜品，在這裏都是獨一份。
不僅如此，對於逛廟會的人來說，小巧方便攜帶的零食糕點，顯然比一盤盤精美的大菜更討喜。
想要做西式點心，首要的就是要做出烤箱來，想要做成後世那樣精緻自然不可能，付疏只需讓它能保持恆溫就行。
這樣只需把鐵箱砌進爐灶里，砌深一點，烤東西的時候，東西放在最裏面，外面一層層堵住即可。
這樣雖不能烘焙對於溫度和時間要求過於精細的糕點，但普通的戚風蛋糕，熟悉了操作之後還是可以的。
付疏對西餐烘焙有着非常深刻的見地，她自己都覺得吃驚，最後也只能把這歸功於天賦。
「相信我。」她摸了摸葡萄腦袋上的花苞：「只要熟練掌握了火候，就沒有問題。」
葡萄點了點頭，雖然明知道自家小姐從未下過廚，但聽見付疏這篤定地語氣，她竟然也奇迹般地安了心。
好像自從老爺過世之後，小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明明還是那個樣子，整個人卻穩重可靠了。
「做好了，小姐！」付安咋咋呼呼地躥了起來，臉上還掛着幾道爐灰，躥到付疏面前：「烤箱做好了！」
尹亮幾個也紛紛讓開路，把爐灶里的黑盒子給付疏看。
天成味還得營業，雖然自付天成逝世后，生意差了不少，但也不能就關火歇業了。所以改動的是後院的廚房，正好離付疏也近。
烤箱的金屬盒和模具都是付疏找老手藝的工匠定製的，密封性非常好，也很耐熱。
付疏仔細看了看粗糙版的烤箱，滿意地點了點頭。
後院廚房的爐灶很大，能保證烤箱內部恆溫，烤箱內部空間也不小，方便烤出更多的東西。
「羊乳呢，有多少？」付疏問王大娘。
王大娘喜滋滋地說：「我們的羊厲害呢！今天下了二斤八兩的奶，賣出去一斤半，還剩一斤多。」
這時候的牛乳羊乳都不好得，付家的羊還是付天成去年跟青地商人買的，一大兩小。
年前有許姓鄉紳家小孫子腸胃不適，付天成給煮了幾天羊乳，才發覺這羊乳對體虛者有益。
他愛女如命，恨不得什麼好處都往女兒面前擱，去年青地商人帶羊過來，他就全部買下了，每日給付疏煮羊乳喝。
多餘的羊乳，有條件的就會跟付家買一些，回去煮給孩子。
春天的時候，曾經產乳的羊殺了，小羊長大，生了崽崽，吃好喝好，乳量豐富，每天都產近三斤羊乳。
付疏算了算，一斤多的羊乳，差不多能做十個六寸的戚風蛋糕，她吩咐王大娘：「剩下的都拿過來吧。」
「小姐，你要這麼多羊乳做什麼？」付安不解地問。
「自然是做吃食。」付疏笑了笑，對尹亮他們說：「今天謝謝各位師兄弟了，這烤箱我瞧著很不錯，辛苦大家。」
胡大勇連連擺手：「嗨呀，這有什麼！不過師妹，你這是要做什麼吃食啊？看起來好生奇怪……」
「師兄知道我從未下過廚，我也不知自己的想法能否成功。」付疏知道大家心裏都沒有底，便沒有託大，模稜兩可地說道：「我且先試一試，若是能成，再請各位師兄弟品評一二。」
林茂溫聲勸她：「師妹切莫妄自菲薄，師父常說付家菜不在於守成，而在於創造，能有想法便是好事，不必急於求成。」
「就是就是，我瞧師姐這鐵盒子就很有意思！」劉守仁也笑嘻嘻地說。
「謝謝幾位師兄師弟，時候不早了，大家快去休息一下，換身衣服，下午還有的忙呢。」付疏拍了拍劉守仁肩膀上的灰：「付安和葡萄來幫我生火就好了。」
付疏就叫來眾人幫忙的時候才過午時，算算怎麼也有一個時辰了，雖然這本就是他們該做的，但感謝的話也不能少。
大家聽了她的話，紛紛離開后廚回屋去洗漱，只留付疏三人在廚房裏忙活。
這一忙活，就是三個多時辰。
三人出來時，天都已經擦黑，他們累得腰酸背痛，臉上帶着黑灰，衣服上更是灰跡斑斑，活像從煤堆里撈出來的。
索性成果不錯，在烤糊了六個蛋糕之後，付疏終於掌握了粗糙版烤箱的火候和冷卻時間，烤出了兩個賣相不錯的戚風蛋糕。
也幸虧這烤箱夠大，一次能烤上下兩層，不然只怕不夠大家分的。
三人之中，也就付疏還知道注意形象，回去洗漱更衣。
葡萄和付安像兩個傻孩子一樣，挨個屋子敲門，把所有人從房間里拉去堂屋參觀他們這一整天的成果。
「呦呵，什麼味兒這麼香？」還沒進堂屋，胡大勇就在門外聳鼻子。
「好像……是羊乳味，怎的如此香甜？」劉守仁也聞到了，明明吃了晚飯，嘴裏卻仍分泌出了口水。
「羊乳，雞蛋，糖。」俞挽舟把自己聞到的味道說出來。
付疏開門迎了出來：「五師弟猜得沒錯，大家快進來嘗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