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母親和孩子
「媽媽，你看我找到了什麼，是香樹皮呃，我記得爸爸說過，把它攪碎了混在糠麩里可以多撐幾頓呢……」
寂寂的密林中，一個看起來不過8,9歲的小男孩炫耀似的揮舞着手中的一塊干硬的黃褐色樹皮。
「嗯，你做的真棒，薩科沃，要是你父親在這裏，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一個身材幹癟的女人欣慰的看着向自己蹦蹦跳跳跑來的小男孩，「咳咳……」女人突然是急促的咳嗽了幾下，身體一陣左搖右晃，差一點跌倒。
扶著身旁的樹榦，女人慢慢蹲坐下身來：「薩科沃，休息一下。」
「你怎麼了，媽媽！」小男孩大睜的眼，看着一臉煞白的女人，那原本如珍貴的寶貝一般的香樹皮此刻卻如廢物，使勁往旁邊一丟，急沖沖的就跑到倚靠着樹榦坐在地上的女人身邊，不安的將雙手放在女人的腿上，臉上流露着濃濃的驚恐：「你怎麼了，媽媽，你，你怎麼了，不要丟下我啊，嗚嗚嗚……爸爸不在了，你也要丟下我了嗎，嗚嗚……」
「沒事的，薩科沃，媽媽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包袱里還有點黑麵包，你先吃着吧。」女人緩緩的伸出乾癟如柴的手憐憫的撫摸著薩科沃的頭，一片一片的梳理着他枯草般干萎的頭髮：「媽媽太沒用了，照顧不好你，媽媽不是個好媽媽，媽媽我……嗚嗚……」或許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來，女人也輕輕的啜泣，一滴一滴的眼珠順着眼眶滴在薩科沃的額頭上。「媽媽？」薩科沃抬起頭，疑惑著看着哭泣的媽媽，笨拙的伸出手去嘗試着擦拭媽媽的淚水：「不哭，媽媽，不哭，爸爸不在了，還有我呢，我一定會照顧好媽媽的。」
「嗯，媽媽相信你，我的小薩科沃哦。」女人擦乾了淚水，將薩科沃籠入了懷中，輕輕的再次撫上了男孩的頭髮。
「媽媽，媽媽。」薩科沃扭捏的聳了聳身子，但卻沒有從女人的懷中掙脫出來：「我已經長大了，媽媽。」
「嗯，我知道，薩科沃長大了，是一個最棒的小夥子了，呵呵……」看着鬧彆扭但卻乖巧萬分的薩科沃，女人終於是破涕為笑：「來，吃飯吧，把香樹皮拿過來，我們今天混著黑麵包吃。」
「真的！」薩科沃喜悅的幾乎跳了起來：「有黑麵包吃咯，太好了，太好了，媽媽，我愛你！！」
「這孩子。」女人笑着搖了搖頭，小心的解開腰間栓的死死的一個小布袋，從裏面取出了一條不過巴掌大的一塊看起來黑黑的，而且生硬的麵包來。
看着跳躍着跑到一旁幾乎是趴在地上尋找那塊丟棄的香樹皮的薩科沃，女人想了想，又從手中那塊巴掌大的黑麵包上掰下來一半，珍而重之的雙手捧著，生怕落下來一丁點兒的碎屑，將它重新裝回了腰間的布袋中，牽着布袋口，女人打了個死結，然後又拉了拉布袋，確認它不會掉下來后，才停下動作，笑吟吟的看着前面尋找到了樹皮，興高采烈跑過來的薩科沃。
「媽媽，你看，你看……」薩科沃炫耀的將手中的香樹皮高高舉起，在女人的眼前揮動着。
「嗯，你做的真好。」女人拍了拍薩科沃的頭，將香樹皮接了過來，抖落香樹皮上沾染的泥土，女人拿過一塊石頭，慢慢的研磨起手中韌性十足的香樹皮。
「媽媽，媽媽……」薩科沃眨也不眨的看着放在圓石上的那一塊小小的黑麵包，吞了吞口水：「還要多久，媽媽，我餓了。」
「馬上，馬上就好了，你這個淘氣鬼。」女人慈愛的望了薩科沃一眼，又低下頭去，費勁的研磨起手中還是硬邦邦一塊的香樹皮：「再等等哦，小淘氣鬼。」
「我才不是淘氣鬼呢，爸爸說過的，我是最棒的小夥子。」薩科沃不滿的看着自己的媽媽，小嘴嘟起。
「好，好的，那薩科沃棒小伙，你安靜的多坐一會兒，馬上就好了。」女人擦了擦汗水，笑着的道。
「知道了，媽媽……」
……………………
「嘩啦……嘩啦嘩啦…………」
「媽媽，這裏有河嗎？」薩科沃突然是側起頭來，傾聽着對面的聲音。
「好像是吧，這條河好像就是要流經我們家的那條多爾河。」女人的頭上，汗水止不住的滑落，可女人卻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黃蠟的手依舊是握緊石塊，細細的研磨起那塊終於是開始破裂了的香樹皮。
「哦。」薩科沃懶懶的答道，可立刻，薩科沃的眼睛一亮，猛地蹦起身來，向著河水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媽媽，我去給你摸一條魚吃。」
「等等，別過去，別離開我，薩科沃。」聽到耳邊的聲響，女人抬起頭來，眼瞅著那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密林的另一方，女人頓時慌了，匆忙的站起來，也顧不得手上那研磨了好久的香樹皮，一把將身旁放在圓石上的黑麵包抓在手裏，便向著薩科沃奔去：「等等，別過去，薩科沃，不要，別離開我，媽媽不能沒有你！！」
……………………
「撲通。」
「薩科沃，薩科沃。」女人看着河水中濺起的浪花，呆愣在了原地，不過片刻之後，女人大聲的叫了起來，也不管是不是有危險，便要縱身躍下河裏。
「撲……媽媽，你看，你看，我捉到魚了，你看，媽媽，好大一條哦，夠我們吃好幾頓了。」河水中，忽然是冒出個頭來，正是薩科沃，手中還抱着一條肥大的擺動着身體要逃跑的河魚。
「呼……薩科沃，你……」女人像是瞬間被抽幹了力氣，虛脫的蹲坐在地上，不過半響，女人趴在河口邊，儘力伸出手，「抓住我，薩科沃，快點，快回來，薩科沃……」
「哦，我知道了。」薩科沃努力抱着那條精力十足，不斷擺尾的河魚，小心的走到岸邊，看着媽媽焦急的面孔，薩科沃下意識的伸出手抓住了媽媽的手：「啊，我的魚……」薩科沃瞪大了眼睛，看着從手中逃掉的河魚，便想鬆開媽媽的手，再次下河。
「你給我回來。」女人使勁一把將薩科沃提上了岸，自己卻也累得氣喘吁吁：「你知道媽媽有多擔心嗎，你是我們家最後的男丁了，你知道嗎，薩科沃，你還要你媽媽擔心多久，嗚嗚嗚……」悲從心來，女人開始低聲哭泣。
「我錯了，媽媽，你打我吧，媽媽，我再也不敢了。」看着女人的眼淚，薩科沃也是抽泣著一把撲在了女人的懷裏：「哇啊啊啊……爸爸，爸爸，你在哪啊……爸爸，快回來吧，哇啊啊……」
…………………………
「哦，乖孩子，不哭不哭，是媽媽不好，不哭了啊，乖孩子。」看着薩科沃的大聲哭號，女人反倒是安慰起了他來：「好了，薩科沃是最棒的棒小伙，來，幫媽媽把那塊石頭撿過來，我們準備吃飯了……」
「嗯！媽媽！！」薩科沃使勁的抽了抽鼻子，將鼻涕抽了回去，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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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媽媽，你看那是什麼？」不敢浪費一點兒，就算是落在了地上，薩科沃也是迅速的撿起來，吹了吹，扔進了嘴裏，細細的咀嚼著這混雜了樹皮草根的外加小半個巴掌大小黑麵包的珍貴午餐。
「什麼？」看着薩科沃美滋滋的吃着黑麵包，女人趁他不注意，將屬於她那份，已經是含在嘴角的黑麵包取了出來，快速的揣進兜里。
「好像是個人耶，媽媽。」薩科沃指著從上游慢慢飄下來的一個人形物體。
「真的嗎？」女人想站起身來，仔細的望着薩科沃指著的方向：「還真的是個人！」
女人的臉色大變：「說不定也是從多爾帕克斯城逃出來的，快，薩科沃，快去，媽媽不會水，你快去把他救上岸來。」
「知道了，媽媽。」男孩三下五除二的解決了手中那份少得可憐的珍惜午餐，連手指間上的麵包屑也舔了乾淨，望了眼那水流而下的那具人體的大概位置，「撲通」一聲躍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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