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常晴日的非日常（6）

遠處天際的光將消為一線，但白鹿城是多山的地方，那種光亮會因為山丘的起伏而支離破碎，令這些矮小的山投出最終覆蓋大地的影子。

折損的路牌向下彎曲，[前方26km處到達市區]。

有些多餘的提示。

而一場追逐戰正在這段路面上發生，對於被追逐的人而言，這26千米實在太長，就算他將油門踩到了底，令身下機車的發動機發出野獸般的轟鳴，卻也無法給他帶來絲毫的安心感。

如果能到達市區，那麼根據《之江郡城市管理暫行條例》第一條，他便可以直接受到當地市政機關的保護，暫且脫離危險。

但作為追擊者的常晴日，完全不打算讓那些市區街上巡邏的治安官插手上這事，他要迅速的將事情解決，也就是：

殺了這個朝自己攻擊的傢伙。

常晴日的奔跑資態在外人看來頗有些怪異，與其說是跑倒更像是連續的跳躍，在腳掌每一次接觸地面之間，都會飛躍過大段的路面，如果拍攝下來再截掉他每一次落地的瞬間，那麼他看起來簡直就是在低空飛行。

一車一人從路牌下經過，帶起的風令這折損的路牌搖晃不止。

雙方的距離正在肉眼可見的縮短，事實上攻擊者在幾分鐘前還以為自己能順利的離開，卻在下一刻從後視鏡里看見常晴日從右側的山丘上躍下。

眼下已沒有選擇了，想要毫無風險的離開已是不可能。

只有幹掉這個義體人！攻擊者猛一咬牙，眼下的路段是一條直線，就算放任身下的機車處於無人操控狀態，也不會有大問題。

而且最糟也不過是同樣的車毀人亡。

天際最後的一絲亮光消逝，白鹿城夏日漫長的午後終於結束，微光的夏夜立即接管了這座城市。

攻擊者做出了決定，他立刻將兩手從機車的握把上鬆開，反身持住身後那把改裝至面目全非的弓，透過狙擊目鏡的熱成像功能，可以看見在一片藍黑之中常晴日那像是火焰一般紅黃的熱能影象。

一支箭搭入了射擊軌道，和攻擊者之前所用的那支一樣，但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可以發揮全部的威力。

常晴日雙眼中所發出的紅光在夜晚顯得尤為矚目，令人想到危險的野獸。

滿弓后便射出，並經過短暫的電磁加速，再配上兩人之間的相對速度，這一支箭已是攻擊者所能打出的最強一擊，足以將一排並列的普通住宅擊穿。

常晴日做出了反應，是在攻擊者的手離開弓弦的時候，而非是箭失射出的時候。

攻擊者看見那黑暗中的兩點紅光只是輕輕一偏，在自己的箭支竄出的前一刻。

那樣快而強力的一箭因此射在了空處，箭支上用於加速的炸彈連續的爆炸，照亮了常晴日的背後，是一瞬即遠的光亮。

攻擊者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掐住了一樣，常晴日這樣的預先躲避比直接的硬扛更另人絕望。

他的武器速度再快，威力再大，但在攻擊之前就已經無法命中的話，那麼再快的速度和再大的威力也毫無意義。

他沒法令自己的準備動作像自己的攻擊那樣快。

天空中響起了沉悶的雷聲，在之前那些厚重的積雲之內可以看見不斷閃過的光亮，那是積雲正在釋放內部的電核，也是夏季暴雨降下的最後先兆。

之後便是白鹿城漫長的雨季了。

雨珠打落下來，不比雷聲慢上多少，這是狂亂且暴躁的雨，一下就令微光的黑夜變成徹底陰暗的雨幕。

攻擊者身下的機車開始打滑，他已經慌了神，反身去抓握把時候卻反而讓手中的弓被暴雨沖落在地，向後滑進無法看清的雨幕里。

已經不是關心武器的時候了，攻擊者的頭腦正在死亡的威脅之下進行着最快的思索，或許是冰冷的雨水起到了幫助的作用，他覺得自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攻擊者將身上帶着的小罐全部掏了出來，足足有十幾個。

這些小罐僅憑空氣中稀薄的水分與一些氣體就能作出防禦用的冰壁，而此時更是下着傾盆暴雨。

「運氣在我這邊……」攻擊者對自己暗示道，再一次的鬆開機車握把，側身將小罐全數扔出，並用他從前從未達到的最快速度拔出腰間的手槍，擊碎了正中的一個小罐。

常晴日幾乎是正對着這些罐子跳下，他與攻擊者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的只有五六米，只要再一次邁開步子，這場追逐戰便可宣告結束。

破碎的罐子將其餘的罐子全數凍碎，巨量的冰藉由雨幕而形成，瞬間膨脹開來，離得遠些的攻擊者被膨脹的冰塊撞飛了機車，從其上滾落下來猛撞中路旁的樹榦。

等到這些罐子破碎所引發的一切反應結束，已經有數十米的區域被這些冰所覆蓋，外觀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場凝固了的爆炸。

大雨迅速的將這些冰塊的外圍澆融，但被冰所覆蓋過的地表卻破裂開來，並且越往內部破裂的趨勢愈加明顯。

極速的凍結又融化所造成的破壞效果並不亞於同樣極速的爆炸，它能將物體細細的撕裂開來。

攻擊者掙扎著從樹下爬起，忍着多處骨折的痛苦勉強睜開一隻眼看向在雨幕中融化的冰，掃視着其中被冰凍了的東西，一直到看見了最中央的常晴日後才松出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被冰塊所撞飛的機車正在遠處的路面上冒出煙，並很快起火燃燒，顯然已經不可能再使用了。

攻擊者立刻明白了，以他當下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撐到去市區找地方休息。

「嘶……操…操，只能便宜那幾個傢伙了。」他心中很是不甘，但還是顫抖着手摸進衣服的內側，掏出一個小筒，按下按鈕後放置在一旁。

小筒頂端上顯示運作的按鈕亮起，向其餘的小筒發送信號。

「嘻哈哈……，呵…呵…，再厲害還不是被我搞得沒命了。」攻擊者繼而強笑起來，準備親眼看看最中央的冰融化之後，其內的常晴日會碎裂成什麼樣子。

他就這樣看着，看着常晴日在冰中張口。

常晴日將頭朝向了他，他雙眼中表明機體正在運作的紅光一直都未消失。

一束光線，由常晴日微張的口中所發出的，是瞬間的高熱集束。

攻擊者什麼也未察覺到，只是覺得胸口一熱，而後便垂下腦袋，先失去意識，而後便死亡。

他所靠着的樹的後方，有小片的林子燃燒起來，那是光束的熱量在末端分散后所造成的。

常晴日晃晃腦袋，合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