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價格

「老大，我們真的要幫他嗎？」夜總會的酒水吧前，一個穿着黑色馬甲，頭髮梳的連蒼蠅站上去都會打滑，胸前名牌上寫着「詹姆斯.傑克斯.陳」的調酒師，把一杯冰紅茶放到坐在調酒台前卡座上的女人時，神情緊張地問道。

因為這個點，正是夜總會上客高峰，大廳里播放着格外有節奏感的搖滾樂，聲音很大，震的人耳膜都疼，哪怕靠得再近，說話也要用吼的。

調酒師大吼完一嗓子，就側着耳朵湊上去聽女人回他什麼。

女人很年輕，各種燈光交錯出現，投影到她身上，勉強能看清她的長相，化著淡妝，娟秀可人。

只是所謂的文靜，只是表現，因為她開口說話了。

「你知道這個月，電費多少錢嗎？水費多少嗎？還有各種管理費？更可怕的是，現在還多了個什麼垃圾清理費，這可是按人頭收的，你說說看，你們林姐我，要不再拓展點其他業務，還怎麼維持這諾大的夜總會嗎？大家還能有個好好上班的地方嗎？」

我和你談風險，你卻和我談錢，俗氣，這還怎麼談？

「詹姆斯.傑克斯.陳」縮了縮脖子，沒再說話，每次都這樣，只要他們任何一個人開口，林稀就會和他們各種算賬，如果附和兩句，下一環節，就是林稀唏噓聲不斷的哭窮。

林稀貪財，嗜錢如命，認識她的人都知道。

「再過五分鐘。」林稀抬頭看了看掛在酒水吧牆壁上的鐘，端起杯子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天哪！」剛安靜了不到一秒鐘的林稀忽然發出一聲尖叫。

「詹姆斯.傑克斯.陳」被嚇了一大跳，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飛快把頭探出吧枱，「老大，發生什麼事了？」

「冰紅茶里，你居然沒兌水？！」林稀搖晃着透明水杯里的淡褐色液體，盯着「詹姆斯.傑克斯.陳」的眼睛裏，冷風颼颼，像是在看什麼深仇大人的敵人，「陳大毛，我是不是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一定要按一比十的比率兌水，你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嗎？」

「詹姆斯.傑克斯.陳」也就是陳大毛，狠狠打了個惡寒，瑟瑟發抖地解釋道：「老大，你誤會我了，這不是你要喝的嘛，我想着老闆要喝的，必須是質量上乘的原汁原味！」

「陳大毛。」女人一聲唏噓，「你是真的不當家不知柴米會貴，才會這麼糟踐一杯原本可以賣出二十倍價格的冰紅茶。」

「噓噓……」陳大毛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着急的示意林稀不要繼續說下去，「老闆，人多口雜，要是被哪個有心人聽到了，再去工商局舉報……」

林稀想到了什麼，瞪了陳大毛一眼，壓低聲音呵斥道：「你給我閉嘴！」

要說林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人舉報，只要工商局上門檢查，就會不顧她的哀求哭訴，狠狠甩她一張罰單。

錢啊，都是她掙來的血汗錢。

被林稀突如其來的一聲吼，陳大毛忘了自己左手拿着一隻水杯，隨着「咣當」一聲，應聲落地。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先森。」林稀笑得那個和藹可親，「這個杯子的錢，從你這月工資里扣，對了，作為一個合格的，極負人性化的老闆，我只收成本價。」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先森看着自己老闆露出的雪白牙齒，一陣惡寒從頭竄到腳，又從腳竄到頭，「成本……成本價……是多少錢啊？」

「不貴的。」林稀舉起三根手指，「這麼多。」

「三十？」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先森暗暗鬆了口氣，這個價格對他來說還能接受。

林稀舉著三根手指沒動。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先森心裏打了個咯噔，「三……三百？」這個價格雖說高了點，以他現在的收入勉強也能接受。

大不了，這個月憋著不約網友見面了。

林稀收回手指，看着「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先森」的眼睛裏卻清清楚楚寫着一句話，「你想太多了。」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先森眼淚都快出來了，「老闆，您不能這樣對我，我可是您這裏的老員工了。」

林稀起身，「我一直告訴你們，沒事的時候，多讀書，多看新聞，一看你的樣子，最近就沒看新聞。」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強忍住眼淚，「老闆，什麼新聞啊？」

難道是玻璃大幅漲價的新聞？

林稀看了他一眼，又朝杯子摔落的地方看了眼，「最近一隻難求的貓爪杯聽說了沒有？」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點點頭，想到了什麼，又猛地搖頭。

林稀對他點頭還是搖頭，根本不在意，徑直說道：「你剛才摔壞的，可是馬上要火起來的狗爪杯。」

頓了頓，接着說道：「大毛啊，這次，你惹大麻煩了。」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用力吸著鼻子，哭腔濃重，「老闆，三千塊啊，我真的賠不起。」

「三千塊！」林稀猛地拔高音量，「陳大毛，看樣子，你對現在的物價有着很大的誤解，你剛才摔壞的狗爪杯可是上天入地，第一隻，你自己說說看吧，大概值多少錢？」

「老……老闆……」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眼看兩眼直朝上翻，要昏過去了。

林稀面無表情地提醒道：「上班期間，一旦被發現假裝生病，全勤獎扣光。」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立馬眼珠恢復到原位，後背挺得筆直，「老闆，我覺得你讓阿強去買煙霧彈不大合適，畢竟他經驗沒我豐富，不知道哪種煙霧彈出煙霧的效果最好。」

林稀瞥了他一眼，「沒太為難你吧？」

詹姆斯.傑克斯.陳大毛摘下胸前的姓名牌，變成了那個真正的陳大毛，用真誠到不能再真誠的表情回答林稀，「老闆，一點都不為難。」

「很好，來回十分鐘夠嗎？」林稀再次看了看掛在酒水吧牆壁上的鐘。

陳大毛拍著胸脯打包票道：「老闆，以我的速度，來回頂多八分鐘。」

林稀頜首，滿意道：「很好。」

陳大毛趁機說：「稀姐，這杯子能不能算我便宜點？」

「你剛才摔破的這隻，好像是某寶買的吧。」林稀想了想，「我記得不超過三塊，這樣吧，看在你為夜總奉獻了好幾年青春的份上，一口價，賠個一百塊吧。」

「稀姐。」陳大毛不知道這個杯子的真實價格倒還好，一旦知道了，哪怕一百塊也不樂意賠，「你這物價膨脹地有點太厲害了吧？」

林稀嘆了口氣，「大毛啊，這你就不懂了，剛才你摔的那個杯子，是最近爆紅小生許楓用過的，我當時就覺得他會紅，所以他喝過後，我就讓橙子收起來了，可以這麼說，剛才你摔的可是有着許楓原汁原味口水的杯子，就許小生現在的爆紅程度來看，這杯子隨隨賣給一個粉絲，也不止現在這價吧。」

陳大毛啞口無言了，他就知道貪財如林稀，怎麼可能會不要他賠呢。

一百就一百吧，大不了下次和網友見面，換個檔次稍微低點的酒店。

三十分鐘后，原本正熱鬧如白晝的夜總會忽然寂靜一片，色彩斑斕的燈光不晃了，震耳欲聾的音樂也不響了。

包廂里那些正在撕心裂肺飆歌的麥霸，忽然沒了伴奏，忘情的演唱一下子沒了感覺。

怎麼回事，收費那麼高，居然還帶停電的？

有個脾氣暴躁的男人手握話筒，拉門出去，氣勢沖沖朝酒水吧走去，他要為自己好不容易飆上去卻被停電破壞的高音，討個說法。

剛走出門，就被人攔住，「請回包廂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