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楊彥珣

但是這時，外面傳來好大動靜。

先進來的是幾個彪形大漢，穿着軍服鎧甲，手持兵刃，一個個殺氣騰騰。

「節度使石大人到！」

所有人腦子嗡的一聲。

節度使！這麼大的官來了？

張禪也懵了。出乎意料。

然後是驚喜。

之前對官場的不滿，對石敬瑭這位最高長官的仇視，瞬間煙消雲散。

好傢夥！不愧是歷史名人。難怪能把這裏治理的這麼好。

眼前的石敬瑭，高大魁梧，皮膚黝黑。單看長相，有點像游牧民族，說他是契丹人都有人信。

石敬瑭淡淡的道：「你們繼續。我就在這兒看着。」

不耍官威，平易近人。

縣令緊張了，但也沒有特別緊張。

因為，在這件案子上，截止目前，他並沒有收受賄賂，也沒有偏袒。算得上問心無愧。

縣令請示道：「從頭審嗎？」

石敬瑭道：「繼續就行。」

縣令答應一聲，接着進行。

第三個女干夫上場，這是個有婦之夫。又矮又丑，比一般鄉下人胖一些。

他比之前幾個人緊張，應該是因為石敬瑭在這裏的緣故。

縣令態度變好了，說道：「有什麼說什麼，不用緊張。你們的案子本官心裏有數。就一點，別想着什麼臉面了。案子真相最重要。」

聽了這話，矮胖子情緒穩定了一點，說道：「小的喜歡王瑤，她好看，又在城裏待過，床上也有意思。比起我那婆娘強多了。所以我就……」

縣令再次問道：「說說王瑤身上有什麼特徵。」

這時，石敬瑭第一次插話：「這個沒必要問。」

縣令一愣，然後點頭哈腰道：「對，不問，不用問。」

……

六個人全部結束后。縣令看了眼石敬瑭。見對方沒反應，這才說道：「此案證據確鑿。王瑤，你認不認罪？」

當然不認了，認了的話，連張禪都得受牽連。

小姨道：「大人，妾身冤枉。事情不是這樣的。」

縣令道：「那你說是怎麼樣的。」

小姨講述了真相。

縣令問：「有何證據？」

小姨當然沒證據了。

縣令再次看了石敬瑭一眼，問道：「石大人，您看。這種情況，是不是該用刑了？」

在張禪的期待中，石敬瑭開口說道：「案子審的沒問題。犯人不肯認罪，還反誣自己親娘。罪加一等。不過先別動刑，看還有沒有別的證人。」

縣令道：「好。

讓張禪上來說話。」

張禪來到公堂中間，說道：「大人，我有辦法證明。」

縣令道：「把證據拿出來吧。」

張禪道：「不是證據，但是我有辦法證明。不過我需要大人配合。」

縣令強忍着，要不是石敬瑭在，早就發火了。問道：「怎麼配合？」

張禪道：「能不能去後面單獨談談？」

縣令看了石敬瑭一眼。

石敬瑭直接對張禪道：「你太亂來了。別以為自己會作首詩就能為所欲為了。做人可以沒有才華，但不能不講孝道。本官看了你的上告，以為你有什麼鐵證。沒想到就是這樣。不孝之人，本官從來容不得！」

原來，石敬瑭會定期去周邊的官署視察。輕易不發表意見，只是在一旁看着。就像今天這樣。

這次本來不是來這裏視察的。但是前幾天看到了張禪的翻案狀子。他聽說過張禪的詩，驚喜於治下還有這樣的人才，所以改成來這裏視察。

正常情況，石敬瑭會把需要複審的案子交給鄰縣。但是這次他自己要來，所以就故意發回原地重審。

～

聽了石敬瑭的話，張禪愣了一下，然後很快理清了之前的事情。心裏對這位節度使大人有了幾分敬佩。

但是，這個案子的具體審理上，這位石大人有點平庸了。

沒辦法，時代的局限性。

張禪決定再賭一賭這位石大人的人品，所以依然用A計劃，說道：「大人可以先聽一下我的方法。絕對有用。」

石敬瑭當然也有好奇心。而且，他知道自己的氣場有多強大。

但是，他的官位加上氣場，硬是沒有壓住張禪。

張禪居然還敢提出反對，而且說話時思路依然清晰。顯然是不懼怕。

愛才之心更加強烈了。

可惜的是，石敬瑭特別重孝道。張禪的行為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越是愛才，就越不能容忍他長歪了。

石敬瑭強壓怒火，大聲說道：「胡言亂語！官府做事自然有自己的流程，哪能隨隨便便聽人安排。這個案子已經很明顯了。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就不肯相信事實。不是誰對你好誰就是對的。」

張禪對石敬瑭有點失望了。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官官相護！剛愎自用！

剛才心裏怎麼誇，現在就怎麼損。

張禪梗著脖子道：「大人，審案子的程序重要，但是真相也重要。我的方法也不會破壞規矩。」

在這個時代重視審案流程的人，其實很了不起。但是張禪這會兒不會承認。

這時，有一個幕僚打扮的人進來了。

因為被打擾，石敬瑭臉上不高興了。

幕僚道：「大人，朝廷派人來了，要去節度使府里找您，剛好路過這裏。」

石敬瑭點點頭，又想了想，然後對縣令道：「罷了。犯人暫時收監。原告和證人都留下，找個地方先住下休息。讓張禪也先回去。本官明日再審。」

張禪看了一眼這個幕僚。

不得不說，這個人長得…很有特點。個子不高，大長臉，大嘴。不協調，而且挺丑。

但是，拋去長相不說，這個幕僚可是幫了張禪的。

剛才石敬瑭在氣頭上，對張禪很不利。現在有了緩衝。明天的希望就更大了。

……

朝廷派來的人叫楊彥珣，比石敬瑭大二十歲。

石敬瑭非常恭敬的行禮，然後說道：「楊大人，有旨意嗎？」

楊彥珣還是第一次單獨和石敬瑭打交道。沒想到他這麼客氣禮貌。

要知道，石敬瑭可是皇帝的女婿，當世名將，救過皇帝的命，還是皇帝兵變登基的第一功臣。

楊彥珣連忙拱手還禮，說道：「沒有旨意。就是陛下有些話，讓我私下告訴你即可。」

石敬瑭依然恭敬，說道：「請講。」

楊彥珣道：「馮宰相聽了一首詩，告知了陛下。陛下聽后，深受觸動。想不到民間苦徵兵至此。陛下當然相信你的，所以想讓你暗自留意一下。能改善一點是一點。」

這就是當今皇帝李嗣源的風格。能力一般，但是有自知之明，勤勞，不強求，不瞎折騰。

石敬瑭本來覺得有趣，因為太巧了。他也是來看看張禪這小伙。沒想到皇帝岳父也有這意思。

但是聽到後面又覺得心酸了，輕嘆道：「陛下還是這麼勤勉。其實陛下做的已經很好了。安史之亂起，這天下就沒消停過。不是一朝一夕能治理好的。還請楊大人回去替我勸勸陛下，注意身體。」

兩人又聊了幾句，楊彥珣道：「聽說這詩是一個年輕人所做。陛下想讓你暗中照扶一下。這麼有文才的年輕人，可別死在前線了。」

石敬瑭苦笑道：「剛才就想說呢。這個有文才的年輕人叫張禪，這首詩叫《兵車行》。他先是去了趙德鈞那裏服役，已經回來了。現在，哎！年輕人才華氣度都沒的說，就是不孝，還固執。」

楊彥珣一聽就來了興趣，問道：「怎麼回事？張禪人在哪裏？」

石敬瑭道：「要見他容易。呵，他牽扯到一件案子……」

聽完詳情，楊彥珣也皺眉，嘆道：「得好好調教。還想着過幾年讓他去都城給陛下整理文書呢。人品不行的話，可千萬不能用。」

要是別的時代，一首好詩也換不來一個官位。

但是，此時是亂世，最近幾年才太平點。能作詩的人是稀缺資源。

拿皇帝身邊的大臣來說，別說作詩了，能講歷史典故的人都找不出幾個。

皇帝身邊的大臣才到這個水平，全國的整體水平可想而知。

可惜，就因為這個案子的誤解，或者說因為罪人潘氏的特殊身份，張禪錯失了機會。

～～

客棧里，茶香記的東家親自拜訪。

他說：「張禪兄弟，案子已經基本定了，你明天怎麼打算？已經翻不過來了吧？」

張禪道：「有辦法，有信心。剛才我仔細想了，石大人不是昏官，挺有氣量的。這樣的人聽得進去意見。」

聽了這話，東家又擔心了。

張禪能寫話本，有商業合作價值。所以他特別不希望張禪出事。

為了以防萬一，東家勸道：「剛得到消息，朝廷來人了，和石大人在一起。

你可不敢再鬧了。現在已經不光是案子的問題，已經牽扯到石大人的面子了。

石大人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明顯是認可了之前的判決。要是你明天真的把案子翻過來了，豈不是證明石大人是個昏官。朝廷的大人肯定會把消息帶回去。這一傳開，石大人不得恨你？」

張禪也頭大。

不但要依靠自己的智慧和膽量，還得賭石敬瑭的人品。

……

次日一早，正式升堂。

張禪注意到，今天確實多了一個官。就瞄了一眼，看起來挺老的。

這時，縣令道：「王瑤，想好了沒？認不認罪？」

小姨還是不認。

縣令扭過頭為難的看着石敬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