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消失的過往（終）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開得正旺盛的兩生花林。

這種荒植在三域之中早就絕種了，外界那駁雜的氣息根本不適合它生長，而在這裏，倒是長得尤為茁壯。

風清寒才一進入這裏，甚至都還不知道這種花的名字，便被眼前這種由火紅與幽藍兩種色澤的花朵給吸引了，它們生得並不高大，較之遮住了它們的一人高矮灌都要較小一些。

但它們枝葉繁茂，開出的花朵綺麗炫目，在白晝的微光下透出微微的熒光。

兩生花的香氣也極為特殊，風清寒之前僅僅是在夏長嵐的身上嗅到過一絲，便已無法忘懷，此時更是沉醉在了這片花海之中無法自拔。

夏長嵐站在風清寒的身邊，小小的少年少女皆是被眼前的景色所埋沒，眼神之中儘是些陶醉的神情。

時間緩緩過去，風清寒與夏長嵐在這片花海之中遊盪了許久都不遠離去，最終兩人雙雙沉睡於此，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才悠悠轉醒。

周圍依舊是滿滿的幽香，風清寒的身邊則還有一股莫名的香氣，這股香氣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回想了一陣之後，終於是記起了，這是之前那火紅色的小人兒剛來雪國時身上的味道，她說那叫凰桐木，是她國家的特產之一。

夏長嵐此時依舊還在睡着，風清寒並未打擾她，而是獨自在周圍轉悠了一圈，確認了沒有其他人闖入之後，才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在他看來，這裏是獨屬於他們兩人的地方，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夠進入其中，當然，若是夏長嵐允許的話，他會離開，讓其他人進來。

天色漸暗，周圍搖曳的兩生花則是泛起了淡淡的幽光，一半火紅，一半幽藍，煞是玄妙。

風清寒雖然在這幾年間見過了不少奇特的事物，但也是第一次遇見兩生花，此前他們睡着時天色尚早，此際在夜間再看這些花兒時，卻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莫名地，風清寒伸出了手，卻並不採摘，只是輕輕觸在了幽藍色的那一半花瓣上，頓時感到了一股寒意襲來，這股寒意與冰雪道中的寒意並不相同，有些扎手，就連風清寒都覺得刺骨。

他趕忙又將手伸向了紅色的那一半花瓣，感到的卻又是一股溫暖的柔和之意，與光道和火道那樣的熾熱或者溫和灼熱不同，這一縷暖意似是直逼風清寒的心間，令得他的精神與肉體都在此刻被升華了一般。

許久之後，風清寒縮回了手，瞳孔之中倒映出了些許震撼之意。

他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究竟是什麼，但很顯然是十分獨到的一種神韻。

風清寒本來想摘下一朵作為留念，但伸手之後卻又覺得這樣的花朵不應該被玷污，被採摘，它可以遠觀，細品，但不能夠被褻玩。

少年最終放棄了，他並未去打擾這一片花海的寧靜，只是又回到了夏長嵐沉睡的空地上，等候着她的蘇醒。

天色漸漸地又亮了，夏長嵐掙扎著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雙眼。

「嗯~~」

少女慵懶的呻吟似是貓兒半露的爪子一般，撓在風清寒的心頭，卻並不感覺尖利，而是有一種痒痒的觸感。

「天亮了？」夏長嵐朦朧問道，嗓音像是透了一層紗，有些模糊。

「嗯，第二次亮。」風清寒淡淡答道。

夏長嵐依舊有些迷糊，側過身，看向風清寒，「我睡了這麼久么？」

「嗯。」風清寒點頭。

此前他們走了許久，一路上也很少休息，夏長嵐本來不像風清寒這般吃苦耐勞，累著了，睡得久一點也是正常的。

「這裏好看吧？」夏長嵐忽然問道，眉眼間帶着幾分驕傲。

「好看。」風清寒答。

「我當初找到這裏可是花了好久呢，要不是那天誤打誤撞摔了一跤，還真不一定能夠發現這裏。」夏長嵐炫耀道。

風清寒擔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沒有受傷？」

「沒有呀，摔了一跤而已，哪裏那麼容易受傷哦！你當我是嬌弱的小姐么？」夏長嵐滿不在乎道。

「你...不是么？」風清寒遲疑地反問。

怎麼看，夏長嵐都稱得上是她口中所謂的『嬌弱的小姐』才對吧，白皙柔嫩的小臉，吹彈可破的肌膚，撲閃的玄色大眼睛，還有那滿頭的玄色長發，身上的衣着雖然不是特別華麗，但顯然料子也是十分上乘的，風清寒此前在雪國之中待過許久，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你原來這麼看我的呀？！」夏長嵐忽然有些氣惱，她被人誤解了，自己可不是什麼『嬌貴的大小姐』。

「我厲害著呢！不信我們比一比？！」

「不了。」風清寒果斷拒絕，他可忘不了當初和那火紅色的小人兒比過之後，她一哭，自己和碧景宏都被罰在前院面壁了許久。

兒時他的母親曾經也說過，打女孩兒是不好的，本來他不信，自從經歷過一次面壁之後，他信了。

打女孩兒，會倒霉的。

「不行，我得證明給你看！我不嬌貴！」夏長嵐不依不饒，精緻的小臉上急得微紅，煞是可愛。

風清寒眼見到如此的嬌顏，頓時更沒有了與她爭鬥的心思，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不嬌貴，你很好看。」

「不行！」

小小的少女哪裏聽得出其中的深意，雖然風清寒誇她了，但這並不能阻止她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思。

「你得說我嬌貴才是，這樣我才能夠證明給你看！」

「你嬌貴。」風清寒老實地照做了，於是夏長嵐一拳砸了過來，砸在了他的胸前。

風清寒感受到微微的天力波動，但卻傷不到他，少女顯然也只是想出氣而已，並沒有真的要教訓他的意思。

「呀！」

倒是夏長嵐先驚叫了起來，縮回了手。

「太涼了！你的身軀，我不打了！」

少女甩了甩手，又覺得這樣輕易放棄有些丟人，於是別過了頭。

「哼！」

少年望着少女撅起的小嘴，一時間只覺得她更加可愛了，也不去哄她，只是站在原地獃獃地看着。

許久之後，少女覺著有些無聊了，又見風清寒一直不肯來哄她，只得掃興地收起了滿臉的怒意。

「你怎麼這麼無趣啊，往日裏我的師兄們都會來哄我的。」夏長嵐無力地抱怨道。

她累了，裝生氣裝累的。

「你沒生氣，哄你做什麼？」風清寒的聲線依舊平淡，他比常人更能體會到外界的種種，自然也包括了人的情緒。

夏長嵐的臉色雖然看着是十分氣惱的，但她的氣息以及透露出的姿態卻並不是在生氣，而風清寒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做哄人，自然也就不會去搭理她了，只當她是在自娛自樂。

「真是個怪人！」

夏長嵐發現自己自討了沒趣，一扭頭便走了。

風清寒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兩人一路又離開了這片兩生花林。

外界的綠洲此時來了不少的人，他們都是在各自的地域之中修行到了瓶頸之後過來的，為的就是平衡體內的各種道韻與奧妙，以此來消化之前的收穫。

來的人加上風清寒與夏長嵐在內，大約有十人，其中央銅也赫然在列。

只不過這一次風清寒與夏長嵐都未曾去搭理他們，而是徑直又離開了綠洲，溜到了雪原之中。

「果真還是好冷！」夏長嵐摩挲著細嫩的手臂，抱怨道。

風清寒扭頭，這一次他沒有再選擇無視了，從儲物寶器中取了一件深青色的袍子，遞到了夏長嵐面前。

「你有衣服啊？」夏長嵐伸手接過，趕忙套在了自己身上。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穿呢？」

「我不冷。」風清寒淡淡道。

「你可真行。」

兩人一路漫無目的地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了四行淺淺的腳印。

許久之後，或許是覺得有些無趣了，風清寒忽然好奇地扭頭，問道：「你為何，要同我出來？」

「綠洲那裏人太多了呀，我怕不安全，他們有些人看着有點危險的樣子。」夏長嵐解釋道。

「你不怕我？」風清寒又問。

「怕你什麼？」夏長嵐反問，還真的給風清寒問住了。

隨後她見風清寒不說話了，頓時笑了，又道：「你看你都這麼問了，顯然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覬覦什麼嘛。不然你也會顧忌我的。」

「顧忌你什麼？」這回輪到風清寒問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風清寒愣了愣，有些無語。

夏長嵐見狀，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趕忙補充道：「只是之前那個叫央銅的人和我說，我們身上都有些相同的東西，所以會來到這裏，他們那些比較大的人之間好像相互在競爭些什麼，所以我覺得有些危險。」

小小的少女何其聰慧，從她發現自己能夠自如地進出其他地域時開始，她就大約明白了自己之前所在的綠洲是怎樣的一處地方了，此前她對央銅也同樣有所保留，哪怕是現在在和風清寒講述時，也有部分消息沒有透露。

非是她不信任風清寒，只是風清寒看着實在太過於木訥了，有很老實，什麼話都是直說的，夏長嵐很怕他到時候遇到了其他人，將這些事情和盤托出，這樣對他們兩人都沒有什麼好處。

但她其實還是漏掉了一點，風清寒雖然在她的面前表現地十分老實，甚至有些溫厚，但他獨行時可完全不是這幅樣子，他比任何人都要小心，比任何人都要淡漠。只是因為夏長嵐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些，所以在熟知之後他才將這一面給藏了起來。

但兩人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綠洲時，其實早有人在他們的身後窺伺到了這一幕，那人就是央銅。

他的眼裏充滿了貪婪之意，這次他不再掩飾了，他的覬覦之心幾乎膨脹到了極點。周圍的那些人他不一定處理得了，但夏長嵐，這個看似十分柔弱且還未成熟的小姑娘，他肯定是吃定了的！

現在就只待她回來了，若是那個小子還跟着，自己可不介意連着他一併處理了！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央銅獨自縮在了綠洲靠近雪原的一角之中，並未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蹤跡，一直到那些人都離開了之後都依舊停留在那裏。

而風清寒與夏長嵐則是在雪原中轉悠了許多天，每天夜裏夏長嵐都會吹響那首笛曲，風清寒在耳濡目染之間，漸漸地也學會了哼唱這首曲子的旋律，同時更是掌握了曲子的指法。

他的記性極好，從前看書時就幾乎能夠做到過目不忘，此時一首曲子就更是不在話下了。

最終，夏長嵐有些受不住雪原中這樣單調的環境，她想回綠洲了。

「我們回去吧？這裏太單一了。」

風清寒本來想當然地便要點頭，但忽然又覺得自己在這裏轉悠得太久了，體內的某些東西都要溢出來了，再不好好調理一番怕是太浪費了些，頓時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他與那些人不同，他的身體缺少了某些東西，需要在雪原上才能夠徹底消化道韻與奧妙。

「你先回去，我的在這裏修行一段時間。」

「難得呀！你都要修行了。」夏長嵐調侃了一句，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留下吧，這裏離綠洲不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小心。」

風清寒叮囑了一句，覺得還是不放心，又保證道：「我很快去找你。」

「好呀好呀，那我在『那裏』等你哦。」夏長嵐笑着眨了眨眼睛。

風清寒會意，點了點頭，「好。」

兩人就此分離。

一連半個月，風清寒都在雪地之中修行，他將身軀之內的種種道韻都給消化了，體內的天力也有了長足的進步，渾身上下的氣息都變得更加完滿了。

不過在這片天地之中，每個人的實力好像都是有上限的，風清寒覺得自己並不能夠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雖然有些好奇，但這並不影響修行，於是也就沒再去細究了。

修行完畢了之後，風清寒自然是沒有忘記與夏長嵐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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