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夜時話
一連幾天過去，墨須城中的一切都顯得平靜，拍賣會照常進行，宗域的招生佈告放出，引來了不少修道者的關注，但由於正式的招生試煉並未開始，故此也僅僅只是在修道者的範圍內掀起了一股小小的浪潮而已。
風清寒每天都在拍賣會場附近監視着林浣，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但說是監控，其實也就只是在林浣的周圍觀察他做了什麼事情而已，林浣有時候會去城主府，或是錢勇會來找他，但有關這部分的內容風清寒就知道得很少了。
其一是因為城主府風清寒不敢進，這一點他同東方席提到過，東方席也親自去探查了一番，得出的結論竟是連他都不敢貿然試探。
其二是因為錢勇和林浣的對話風清寒聽不懂，他們的對話牛頭不對馬嘴，幾乎沒有任何邏輯可言，風清寒只知道這是暗語，但苦於無法翻譯，只能將他們談話的內容複述給其餘眾人。
如此一來，其實整體的調查進度就已經停滯了下來，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林堂的首席最終都會過來，但具體的時間，以及林蟒商會的計劃，他們都還需要進一步的探尋，每個人都因此而煩惱不已。
風清寒則是更加嚴重些，本來他之前就覺著有些煩悶，自從甦勝來過之後就更是如此了，雪傾天給他留下的破事實在是太多了，許多問題的謎底他不清楚，雪傾天對他的期望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應該回應。
一連串的事情糾結在一起，風清寒整日都冷著一張臉，很少在旅店中露面，除了每天固定的情報共享之外，大部分時候他都獨自一人待在旅店的屋檐上，有用清風匿去身形，使得旁人難以找到他。
不過這些人中倒是有一個例外。
夜半子時，一道人影悄悄摸上了屋檐一角。
風清寒本以為是哪位宗域的弟子喝醉了，想上來解悶，也就沒有多管，結果待得那人臨近時才發現鼻尖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再一偏頭時。
只見得那笑靨如花的俏臉襯著一對堪比星空般絢麗的雙眸。
這才意識到來者是誰。
可還不待他先開口，眼前的佳人倒是笑開了。
「啊雪~你在這裏對吧？」
「何事？」
風清寒顯露出身形，臉上的淡漠少了幾分。
「找你聊天呀，好幾天沒見到你了，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寒清雪笑道。
「你怎麼不下去找東方師兄他們呢？」
風清寒心知寒清雪並不知情，於是只能搪塞道：「他們有事要忙，近來不好閑聊。」
「唔...」寒清雪點點頭，「我也知道師兄他們最近都在準備宗域招生的事情，每天都挺忙的，那邊的拍賣會裏有好些東西他們好像也都挺上心的，一秋師兄每天都會拉着我去呢！」
「他最閑，當然如此。」風清寒微微抬眸，「你注意些，他對你若有非分之想，盡可以來找我，我讓他死心。」
「嘿嘿！」
寒清雪靦腆地笑着，「一秋師兄他們都是天賦極佳的人傑，怎麼會看上我呢？」
「你的天賦比之他們並不差，只是修行時日太短，差距在此罷了。」風清寒淡淡道。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寒清雪的天極為恐怖，此前在她突破死境時便已經略顯崢嶸，所以才會在她進入宗域時叮囑她要小心。
宗域雖然有嵐宗這樣心懷天下，大公無私的宗門存在，但仍舊少不了那些自私自利之輩，風清寒曾經接觸過不少這樣的人。
「我感覺最近我的修行陷入了瓶頸呢，不過聽師長們說是好事。」寒清雪又道。
「是好事。」
風清寒並未否認，反而是解釋道：「生境之後是陰陽，道韻的基礎需要在道閣內打好，否則當三氣融匯時，大道若是不穩，會影響將來。」
「原來如此。」
寒清雪眨眨眼，似是有萬千的星辰在其中沉浮，「那我的問題沒有了，啊雪你要不要說一說你的煩惱呢？」
「......」
風清寒先是一愣，有些茫然。
「我？」
「對呀，你最近好像又和從前我最開始見到你時一樣了呢，有些冷冰冰的，但是我現在又覺得好一些了，是有什麼心事么？和霜天有關？」寒清雪笑着問道。
少女清麗的笑容倒映在風清寒的眸中，那深邃又純粹的雙眼似是能看穿一切迷霧，風清寒不得不再一次感嘆眼前少女的聰慧，她總是能看到自己心中的困惑，幾乎與夏長嵐一般無二。
風清寒有些想笑，又克制住了，他覺得自己的笑容很彆扭，不好看，雖然夏長嵐說好看。
「你知道我父親是雪傾天？」
「知道呀。」寒清雪點頭，「我還知道他之前平復了第一次華空魔災呢。」
「他死得太早了，太草率。」風清寒語出驚人，這可不像是對於自己父親的評價。
寒清雪大約知道風清寒與雪傾天之間有些嫌隙，於是試探著道：「我聽說他好像是為了保護你才戰死沙場的呢，三域之戰時碧落也參加了。」
「他保護的是否是我，暫未可知，但他留下的路卻要求我來走，你覺得，公平么？」風清寒問道。
他從始至終都想不明白雪傾天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若是為了讓世人明白邪魔的恐怖，那麼三域之戰後各宗各族各國都已經有了相當的警惕了，又為什麼還要安排自己之後的道路呢？
偏偏他又留下了大量的疑問給自己，明明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走這條路，卻又自顧自地將一切都安排好，這對於他風清寒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
「很多人都想着子承父業，或許你父親也是這麼想的？」
寒清雪眨眨眼，眸中的神色複雜了些，臉上的笑容卻是愈發純粹，「但若是你不想，這本就是你的人生，或許你父親怎麼想的於你而言是一種建議，而非是要求呢？」
「他留下太多的謎團給我，我想知道，就必須按圖索驥。」風清寒又道。
「我父親也曾經會給我留下考驗呢，只不過他希望我多讀書，而非是修道，每個人的父母或許都對自己的子女有不同的期盼，這也很正常，但究竟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最終選擇權依舊在我們手裏呀，哪怕是有所疑問，人生也會繼續的。」寒清雪繼續安慰道。
風清寒忽而覺得有些不認同，於是問道：「若是你父親只希望你讀書，不願你修行，你當如何？」
「嗯...」
寒清雪沉吟了片刻，「若是當初我父親在我去宗域之前阻止我，我或許會聽他的吧？但我也會儘力爭取的，但說到底，我覺得我父親會尊重我的決定，畢竟他的出發點也是為了我好，但我想走的路對我來說也是為了我好，哪怕我父親不見得認同，但他應該會妥協。」
「妥協...」
風清寒似是想通了什麼，但隨之而來的卻又是更加深層次的疑惑。
『他都死了，還能妥協么？』
風清寒在心中如是想着。
寒清雪見風清寒沉默了，以為是自己說的話出錯了，趕忙想要補救，「其實啊雪你沒必要這麼煩惱的，按照你自己所想的，多走幾步，或許就有答案了，反正你這麼厲害，天賦這麼高，往後的壽命一定很長的，有的是時間呢！何必糾結於現在呢？年輕的時候多體驗，嘗試，或許往後就會有答案了也說不定呀！」
少女笑着，活潑燦爛的笑容映照出她這個年紀獨有的浪漫與美好，風清寒不忍心再讓如此的美好感到苦惱，索性順着她的笑容，撇下了心頭萬般的思緒。
「你說的沒錯，或許往後會有答案。」
風清寒不知道自己能夠活多久，也不知道即將到來的邪魔之災究竟會以怎樣的形式重現，但正如寒清雪所說的，既然這些問題眼下沒有答案，與其繼續苦惱下去，倒不如先嘗試者按照自己的法子走幾步，或許在經歷了更多之後，答案自然就會出現了。
今夜的星空很美，月亮雖然暗淡，卻又更襯得周圍的繁星明亮了。
風清寒此前喜歡賞月，可到了今夜，卻又忽然喜歡起了那漫天的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