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牽制（下）
「你說的好啊！」
祝煌忽然笑了，又莫名地鼓起了掌，雖然看着有些奇怪，但確實是真情流露。
「只可惜，國域並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這麼想，就像華空，他們選擇了另一條路。」
「那條路走不通，邪魔到最終也不會將他們視作同類，甦勝便是如此。」風清寒冷聲道。
「哦？」
祝煌忽然坐正了些，「你還知道甦勝？它的存在可不是所有天地境都能知曉的。」
風清寒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坦言道：「它是我放出來的。」
「啊？！」
不光是祝熾，就連祝煌都嚇了一跳，「你放出來的？它之前被封印在哪兒連我的父親都不知道！」
「在華空之東，一座廟宇內，此前我們並不知曉，去的時候它已然開始復甦，但魔血不知是何人帶給它的，最終它敗了，逃走，後來在遇見時，就說投奔了人族。」風清寒斷斷續續地解釋道。
「它可不是投奔了人族，只是暫時合作而已，若是到時入口開啟，它們那一族能夠離開時，它們或許會毫不猶豫地跑走，可不見得會顧及我們的死活！」祝煌糾正道。
「之前是誰同它定的協議？」風清寒問。
「反正不是我。」
祝煌一聳肩，隨意地站起，絲毫沒有皇帝的架勢，緩步向風清寒與祝熾走來。
「你要知道，其實作為一國之君，我能掌管的也就只是虛炎而已，至於『靈域』的那些老鬼，我可管不了。」
「但是吧，他們若是敢簽，顯然是有所考量的，至少那個宗域的夏緣和王不語，他們兩個老東西肯定是做足了準備的。」祝煌又道。
風清寒有些意外，「夏緣？他未入靈域，也能參與？」
「你認識他啊？」祝煌走到風清寒面前，「他的存在可不是宗域所能夠承載的，三域協議當中，他和王不語算是最為特殊的兩位。」
「特殊？」祝熾微微撇眉，思索道：「父皇你的意識是他們的實力遠超三域中的其他強者嗎？」
「至少比我強。」祝煌指了指自己，「我是天境八重，他比我強，而且不是一點點，我和你們霜天的那位老皇帝加起來，或許勉強能夠與他一戰，但主要的戰力還得是你們家的那位。」
「我爺爺的實力，遠不止開天境，你們都知道。」風清寒篤定地問道。
或許這都不該稱之為疑問句，畢竟祝煌的語氣可是十分確定的。
「自然是知道的，他在國域可是與夏緣相似的存在，開天境是成為不了一域的支柱的，就像族域裏的那幾個老鬼一樣。」祝煌解釋道。
「他就是國域對於邪魔的最後一道屏障？」風清寒猜測道。
祝煌點頭，「是，三域之中都藏有此前的入口，幾乎都遍佈在雪原，族域的是那些秘境，宗域的是屬於他們靠南的那一部分領土，至於我們則就是雪原的內部。」
「我去過那裏，一片荒蕪，什麼都不剩。」風清寒道。
此前他在離開霜天之前，曾經和雪染墨一同進過雪原的內域，他們一共前進到了內域第五層，之後便被其中存在的妖獸發現了，不得已只能離去。
但他們所探查過的那五層內域之中卻並沒有邪魔的身影。
「你看不見的，所謂的痕迹都被埋藏在了雪地之下，你可知道這片雪原有多厚？」祝煌難得正經些。
「或許連我都打不穿，萬里雪原的白雪強度，越往下便越恐怖，可想而知下面埋藏的究竟是什麼。」
「當年未有雪原時，三域甚至都還不是這幅面貌。」
風清寒微微點頭，隨後又行了一禮，「我得走了。」
「清寒你今晚不住下么？白天時再行動或許好些。」祝熾想要挽留，但可惜風清寒去意義絕。
「不了，此事重大，越早完成越好。」
祝煌也是幫着說道：「你讓他去，這將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若是真的能夠完成，最終國域也將會逐漸強大，到最後我們或許就不再需要宗域的庇護。」
「可是清寒就一個人...那些國家真的會聽他的么？」祝熾擔憂道。
「此行必然是有風險的，國域也並不是每個國家都心繫人族。」祝煌緩緩道，神色逐漸嚴肅了些。
「但總得有人要去做。」
風清寒面容堅定，雖然心底離多少還是覺得有些不爽，但眼下他已然邁出了一步，自然沒有停下的理由。
「是啊，總得有人去做，或許你也是那最好的人選。」祝煌笑了，難得地顯露出作為帝王的威嚴，「你可以不屬於國域，可以不屬於族域，甚至也不是宗域之人，你的父母身份都太特殊了，在兩域之中你都有一席之地，卻又不完全屬於那裏，這份協議，或許真的只有你持着，才有說服力，和威懾力。」祝煌道。
風清寒緩緩點頭，與祝煌眼神交匯的瞬間，兩人都明白了彼此的心中所想。
「走了，往後有空會來，此行倉促，我保證下一次會帶商過來。」
「現在就不要提這件事了！」祝熾立刻阻攔道。
「商是誰？」
果不其然，另一邊的祝煌開始好奇了。
......
風清寒離開灸皇城之後，迅速離開了虛炎，朝着東方而去，虛炎的東方邊境之外也是一個大國，名為朧蒼，實力與虛炎不相伯仲。
此行的阻礙並沒有多少，風清寒在出示了雪蒼茫獨有的銘牌之後，很快便得到了朧蒼皇的接見。
風清寒懶得同他虛以委蛇，將羊皮卷一甩就在等候朧蒼皇的回應。
「朕同意，但此聯盟許僅對於邪魔有效，若是屆時出現國域內戰，我國將不會參與。」皇座上的朧蒼皇沉聲道。
風清寒點頭，「那是自然，除了對付邪魔，協議將不會有絲毫作用。」
「如此便好！」
......
「我說小弟啊，你給他們的協議僅僅只是確定了對抗邪魔時的同盟關係而已，那到時候出現了其他的事情，比如族域來犯之類的，怎麼辦？真的就只能各自為戰？」小糰子問道。
他們此時正在前往另一個國家的路上，天已破曉，一路上的露水與朝陽都映照在風清寒的身上。
「此事不能急，如此亦是最好的結局，倘若他們無意結盟，哪怕是對付邪魔都不需要一起，因為彼時的國域一定會多方位受敵，聯盟在所難免，但他們同意，則證明有想合之心，往後可以再談。」風清寒淡淡解釋道。
「也對啊！」
小糰子瞭然點頭，「睡了太久，好多事情都分不清了！」
「或許本身你就分不清。」風清寒道。
「你滾啊！」
......
往後的一個半月之內，風清寒都遊走在各個國家之間，按照他的速度，其實不出十天就能將國域各國的皇都逛遍，但在這一個半月的時間內，風清寒卻只經過了不超過三十個國家。
許多國君吊了風清寒許久，一直不肯給答覆，風清寒又拖延不得，只得先前往另一個國家商議，如此一來，路上的時間其實有許多都被耽擱了，這也導致了風清寒這一個半月以來幾乎沒怎麼休息過。
一晃夏日都過去了，涼爽的秋季來臨，但風清寒依舊覺得燥熱不堪。
他等煩了，這些國君推脫了那麼久，最終肯在協議上簽字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其他的要麼還在觀望，要麼是想拒絕卻又不肯那般明顯，就一直放着風清寒不管，直到他不再過來為止。
風清寒起初還會折返回去，但到了後來碰壁的次數多了也就明白了，有些國家他甚至都沒有再去過第二次。
「真的能趕在邪魔泛濫之前完成嗎？」小糰子不免得有些擔憂。
「或許不行，邪魔何時會暴起我們也不知。」
風清寒眼神淡然，「盡人事罷了。」
「可若是聽天命的話，或許人族就不該存在了。」小糰子道。
「天命我不聽。」
風清寒緩緩起身，離開了之前坐的茶攤。
他離開了這個國家，之後也不打算再回來了。
這是他徹底放棄的第七個國家，風清寒不知道之後他還會放棄多少個，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終那片羊皮紙上究竟會出現多少個名字。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內，不光是國域，就連族域和宗域的許多地方都出現了復甦魔陣，契組織的行蹤詭異，哪怕是嵐宗的一方等人最終都沒能找到太多的線索，只能是疲於奔命地在各個出事的地方，盡量將人族的損失降低到最小。
甦勝也偶爾會出手幫忙，但一般都是魔王級別的存在復甦時他才會出手。
短短兩個月來已經出現了超過五頭邪魔之王，最終被重新擊殺的只有一頭，剩下的四頭全都消失了，不知遁入了何處。
人族的各方勢力都可謂是身心俱疲，他們已經沒有多少餘力了，好在是契組織也是如此。
復甦魔陣出現的頻率下降了許多，這無疑是給了人族一個喘息的機會，而就在此時，風清寒帶着那捲羊皮紙，回到了霜天。
輝煌的大殿之上冗長的紅毯前砌著足足三十三層石階，石階上的老人頭髮蒼白，面容蒼老，卻又不失威嚴，精神矍鑠的雙眼不威自怒。
長階下的群臣們一言不發，無論文武，皆是滿臉肅然，唯有幾位皇子屹立於紅毯之上，直面着眼前的帝王。
「啟稟父皇，我國東方的復甦魔陣皆在開啟之前便被毀去，東方几座重城毫髮無損。」雪無雙躬身道。
「很好。」
蒼老的帝王有些疲憊，動了動，一隻手支著頭，撇下幾縷白髮，遮住的一隻右眼中忽然出現了幾許期待與焦急。
「南方...有一城半毀，眼下正在重建之中，效率適中，但百姓的損失有些大，怕是要休養許多年。」雪燼沉聲道。
雪國的南方算是受災最嚴重的方位了，邪魔第一時間爆發時就是在南部，雖然霜天軍士的反應已經足夠快了，但最終還是沒能夠完全阻止事態的發展。
「朝會結束後上報國庫吧，分撥十年的財款與他們，儘快完成重建。」雪蒼茫淡淡道。
「是！」
「西方總體並未出現復甦魔陣，但我們發現了契組織的蹤跡，七弟八弟都還在追蹤當中。」雪殷道。
雪蒼茫微微點頭，「好，追查下去，若是找到線索，務必第一時間回報！」
「我的北方...父皇你估計也知道了，碧落的魔將逃過來了，我和四哥攔不住它們，最終...損失慘重...」雪染墨的聲音越來越小，低垂著頭，滿是愧疚。
北方的城鎮與百姓的損失其實並不大，但真正出問題的其實是霜天位於北方的軍團。由於碧落魔將的到來，位於北方的雪染墨與四皇子雪縹緲不得不在城鎮之前舉兵抵抗，最終雖然成功擊敗了這幾頭魔將，甚至生擒了一頭，但卻損失慘重。
四皇子雪縹緲幾乎戰死，若不是同時重傷之軀的雪染墨一路帶着他趕回了覆雪城，再晚哪怕兩個時辰，雪縹緲都死定了，這將會是國域在抵抗邪魔的道路上第一位隕落的天地境。
但好在這一切都並未發生，雪染墨在安頓好雪縹緲與自己之後，便匆匆趕來了朝會殿，身上的血腥氣甚至都還未徹底散去。
「我知道。」
雪蒼茫的眼神微微有了些變化，「此事不怪你和縹緲，你們做的足夠好了。」
「可是父皇...」雪染墨忽然抬頭，滿目猩紅，嗓音嘶啞，「他們都死了啊，一大片一大片的弟兄，在那幾道魔光過後就全都倒下了，我想救他們，最終只救下了四哥，若不是四哥拚死護我，或許我也會死...我不甘心。」
大殿內的氣氛頓時更加沉重了些，所有都官員無一不被雪染墨的情緒所感染，悲憤交加的同時，更有幾分心急。
「陛下，聯盟或許迫在眉睫了，若再不能將國域的信息共享，我們依舊會被他們牽着鼻子走，屆時的損失將無人能預料。」一位大臣諫言道。
「我知道啊...」
雪蒼茫的眼神逐漸飄出了大殿之外，望着那白晃晃的長空，一時間有些出神。
「只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雪蒼茫的感召一般，遙遠的天際竟是真的出現了一抹蒼青色的影子。
雪蒼茫長發下的眼神變了，嘴角也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隨後狂風灌入朝會殿，一道瘦削的身影就這麼出現在了眾皇子之前，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將那一紙獸皮卷拋向了雪蒼茫。
「一共三十七個國度，其中二十五個國度相鄰，未相鄰的十二國同意架設傳送陣，聯盟之約定於三日之後！」
風清寒微啞的嗓音雖然不大，但卻鏗鏘有力，準確無誤地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就連雪染墨的雙眼都忽然亮起，一時間整座朝會殿內議論紛紛，周圍的士官都忘記了維持秩序，所有人都被風清寒帶回來的成果給驚呆了。
須知國域雖大，但真正擁有話語權的國家也就只有不到六十，而風清寒所聯合的大多數都是靠近霜天的國度，幾乎都是有所實力的大國，很難想像這是在兩個月之內能夠做到的成果。
「哈哈哈哈哈！」
蒼老的皇忽然放聲地笑了，雙眼之中充斥着數不清的讚許之意。
「你可知道，朕等你的這個消息有多久了？！」
「時間倉促。」風清寒淡淡道。
「你又可知道，，朕曾經的預期是多少？」雪蒼茫又問。
「不知。」風清寒搖頭，「或許更少。」
「那自然是更少的！」
雪蒼茫忽的站起，魁梧的身軀穿着白金色的龍袍，一股睥睨天下之意油然而生！
「你真是讓朕感到無比的驚喜啊！雪清寒，朕就知道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但你最終的結果還是驚訝到我了，或許你才是國域昌盛的起點和關鍵！」
石階下的群臣與皇子們無一不被風清寒的成果與雪蒼茫的氣勢所折服，紛紛躬身彎腰，行了一道大禮。
除了風清寒之外。
他依舊矗立在雪蒼茫的面前，臉色淡漠，眼神卻有些複雜。
「你之前不曾告訴過我，這是我父親做的事情。」
雪蒼茫聽到了風清寒的傳音，此刻卻並不着急答覆，而是喚起了行禮的重臣與皇子。
「都平身吧，今日之事功在雪清寒，諸位更該謝他才是，往後的三日儘快準備好，三日之後，傾天神像前，舉行結盟大典！」
雪蒼茫說罷，竟是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離開了朝會殿，很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
群臣與皇子們似是都習慣了雪蒼茫這樣的作風，只是對於雪蒼茫臨走時的安排，都有些驚嘆。
唯有風清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眉頭微皺，神色依舊複雜。
「你在想什麼？」
雪無雙湊了上來，兩個平日裏話都不多的人此時倒是毫無障礙地交流了起來。
「這是我父親做的事情，不是我。」風清寒道。
雪無雙淡淡道：「大哥沒做完，你替他做，很合理，你做到了，我們感謝你，為你歡呼，也合理。」
「不合理。」風清寒搖頭，「我不想成為他。」
「大哥沒什麼不好的，他會是個好皇帝。」雪無雙道。
風清寒繼續搖頭，「我不會。」
「這個可以學。」雪無雙又道。
「照貓畫虎，最終或許反類犬，你覺得好？」風清寒反問。
「至少比我好，我最終或許連犬都摹不出。」雪無雙十分坦然，完全沒有絲毫的顧忌，「他們都不合適，染墨或許可以，但他太小。」
風清寒聞言，忽然偏過頭，雪無雙只看見了一雙神色無比複雜的眸子當中飽含着疲憊，糾結，與不甘。
「我比他還小，難道他不能學？他性格比我們都好，衝動對於新生的皇來說沒有錯，穩重才是錯，沒有野心的皇，最終都不會是明君。」
雪無雙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青年也才不過二十三歲而已，甚至只是將近二十三歲，他甚至比雪染墨略小半歲，自己卻將他與雪染墨分開了，殊不知風清寒也只不過是初入塵世沒多久的孩子而已。
「或許是我們錯了，大哥的光環確實太過於耀眼。」
這一天，雪國皇室當中第一次有人向風清寒道歉了。
「是該同你說一聲抱歉，很多我們做不到的事情，壓在了你的身上，這不對，也不好。」雪無雙說的很認真，眼神堅定，態度誠懇。
風清寒一時間都有些愣住了，他沒想到雪無雙竟然會如此鄭重地同自己表示歉意，至少雪蒼茫是不會這麼做的。
雪無雙道歉過後，也不管風清寒的態度如何，微微點頭之後便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句話在原地。
「父皇此次乃是第一次要去傾天神像，此前的二十多年，他從未踏入過雪原一步。」
附近的大臣們也都紛紛退去，只剩下風清寒一人還愣在原地回味着雪無雙臨行前的幾句話。
他自然是相信雪蒼茫沒有去過傾天神像那裏的，此次忽然有了改變，顯然不會是臨時起意，可到底是什麼令他改變了呢？
風清寒不希望是自己。
「喂！」
好半晌，一旁看不下去的雪染墨才伸手驚醒了他。
風清寒偏過頭，看見滿臉淚痕的雪染墨吸了吸鼻子，沖着他揮了揮手。
「走了！」
......
時間一晃便是一個月過去了，一個月前的聯盟大典很成功，參與的各國雖然國君並未到場，但相互之間的投影與使團這都在那尊宏偉雄武的人形巨像前歃血為盟。
如此，影響了後世數萬年的國域聯盟，就此算是有了雛形，往後的數千年內國域的聯盟逐步完善，最終所有的國家都聯合在了一起，組成了真正的聯合，國域也就此走向了更加繁榮的道路。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暫且可以不談。
國域聯盟組成的一個月以來，國域各聯盟國之間架設了傳送陣，只在邪魔出現時會使用。各國之間還組織建成了情報機構，名為碧落閣，總會正好位於碧落皇都之中，用以收集有關邪魔與契組織的迅速。
由於信息的互通，契組織的行動受到了極大的阻礙，以雪無雙為首的剿滅隊伍更是一連搗毀了三個契組織的據點，雖然並未擒獲多少相關的人員，但至少在氣勢上有了進一步的提升。
聯盟的好處，於此算是初顯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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