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臨深淵

第1章 如臨深淵

他睜開眼,黑色的寒潮衝擊着他的眼球。

他看不到絲毫的光亮。

周圍彷彿是重鉛鑄成的鬼蜮,他被重鉛包裹墜入深海,無盡的海水將他淹沒,用不上力氣,連手腳都難以伸縮。

還沒來得及感覺窒息與重壓之前,噬骨的冰寒先將他吞食。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像是連血液都暫緩了流動,沉積在經脈中逐漸凝固,他的感官都被凍結在冰霜中,從劇痛到麻木。

他的思緒卻是清醒的。

也是痛苦的。

無法呼吸的痛苦。

不見光明的痛苦。

重壓撕扯的痛苦。

深寒冷凍的痛苦。

痛苦一直廷續到麻木,再到清醒。

窗外的陽光零碎照射到他的身上,但他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他大口的呼吸著窗外的空氣,那怕這空氣中還摻雜着少許的樓下燒飯的油煙氣,他卻只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清新。

他貪婪的呼吸著,彷彿劫後餘生。

他叫林泉,高二學生,鍊氣修士,成績中游,鍊氣圓滿,離築基僅有一步之遙,卻遲遲難以突破,多日以來常被夢魘所憂。

他現在最想的,就是能睡個好覺。

林泉麻木的起身穿衣,洗漱,目光獃滯的看着鏡子前的自己,皮膚白皙,黑眼圈濃重,頭髮亂七八糟,雙眼中卻有着說不出的沉鬱和悲哀。

他頹然的坐在地上,這些天他一直在重複的做着一個噩夢,夢見他墜入深海,寒冷與黑暗將他吞噬,暗流與重壓要將他撕裂開來。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其實也沒什麼,做噩夢算不上什麼要命的事,要命的是他在夢中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種壓抑至極的痛苦。

他拿出手機隨及發了條說說。

夢見深海是什麼原因。

「網抑雲聽多了是這樣的。」

「可能是你在知識的海洋里游的太久了,上不了岸了。」

「年輕人不知道節制的後果。」

「女朋友跑了?」

「虧心事做多了。」

「吃得太飽了!」

「老中醫教你不做噩夢的十個小妙招……」

……

林泉無語的熄了手機屏幕,起身打開窗帘,讓刺眼的陽光傾泄在他的身上。

總算是有了一絲溫暖的感覺。

他忽然想暑假假期過半,作業還紋絲未動,一顆心又涼了半截,來到書桌前,翻來作業,結果換來的只是一陣頭昏目眩。

「這大好的天氣,為什麼就沒人約我出去玩呢?」

林泉的眼神不知不覺的看向窗外,心裏浮現出一個靚麗的身影,臉上也浮現了傻笑。

他放下書本,伸了個懶腰,隨便吃了個麵包就當做是應付早餐了,又拿出手機發了條說說。

如何解決晚上做噩夢的困難?

「吃安眠藥,睡死即可,深度睡眠不會做夢。」

「只要我不睡覺,就不會做噩夢。」

「換張舒服的床。」

「找個有安全感的人一起睡。」

「適量的運動會緩解壓力……」

「建議去諮詢一下心理醫生吧,不要放棄治療哦。」

……

都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唉。

但又好像都沒什麼用。

「我覺得你這肯定是心理問題,懷寧街好像新開了一家心理諮詢中心,要不哥們兒陪你去看看?」

死黨陳小山發來信息,林泉想了想,覺得總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夢裏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而且最近越來越頻繁,從幾年一次到幾月一次,再到最近的幾天一次。

都說夢中是不會有任何痛覺的,可他卻怕有一天真的痛死在夢中。

林泉深思熟慮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給死黨發去消息。

「看心理醫生……不貴吧。」

「開業做活動,一周時間免費,而且,那個心理醫生,長的是真標緻!比那些明星都漂亮,我都看了好幾天了……」

「……」

「不過白開水你放心,人家漂亮歸漂亮,手底是還是有真本事兒的,就開業這幾天,治好了不少人的心理問題,據說人家還是個博士,27歲,留過洋,身世也清白,老家就在咱們中學邊上,還是個D,就是身高有點缺陷,但穿上高跟鞋也有170了……」

「那好吧,過會兒來接一下我,我去看看。」

林泉的朋友不多,能稱之為死黨的朋友更是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陳小山就是其中之一。

兩個人不僅是幼兒園同學,還是小學同學,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將來也可能是大學同學,同學做到這個份上已經不能簡單的稱之為是同學了,可以說是發小,如果陳小山是個女的也可以說他們是青梅竹馬。

可惜陳小山是個滿身腱子肉的彪形大漢,長的也是人如其名,跟一座小山一樣,而且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那種。

只有林泉知道,人不可貌相,陳小山,其實勉強能算得上是個好人。

可好人是什麼樣的?各有各的標準,這年頭不是你說誰是好人誰就是好人了,所以在大多數人的眼中,陳小山,是個壞人。

門外那個騎着摩托車,穿着小皮衣染著黃頭髮的漢子就是陳小山。

「白開水,兄弟來接你了,快上車。」陳小山在陽台下大喊。

林泉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家門,臨行前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那顆鱗片一樣的平安符,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好像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來不來啊,怎麼這麼慢啊,再磨嘰可就要到飯點了,人家要是下班了我可不陪你等。」

「來了來了,一分鐘就到……」

……

到心理諮詢室的時候林泉久久不能平靜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我們,是不是再哪裏見過?」

「很多和我搭訕的人都這麼說,但我一般都沒什麼印象,現在可以談談你的困擾了嗎?」

「這段時間,我常夢見自己墜入深海,那種感覺,很痛苦。」

「哦,經常做噩夢嗎?」

「以前很少,最近半年開始越來越多。」

「第一次做這樣的夢是什麼時候?」

「大該七歲左右。」

「當時你遇到了什麼特殊的事情,或者說有什麼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嗎?又或者說當年那個夢,與如今的夢有什麼區別與聯繫?」

「區別與聯繫?」

林泉回想當年,當年那個夢裏,似乎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他越想越痛苦,越想越痛苦。

他在夢裏掙扎著睜開眼,看清了自己身上那高貴純潔的白色鱗片,鱗片倒映着他那雙散發金色光芒的眼睛。

最後的最後他終於想起那個東西是什麼了,那是一條被鐵鎖封於海底深淵之下的巨大白龍!

與以前不同的是,他從一個旁觀者,變得感同身受。

「我以前夢見過一條白龍,它被封鎖在海底深淵,現在我夢見,我就是那條白龍。」

……

半個小時后,林泉出了諮詢室,滿臉沮喪。

守在門口的陳小山關切的問道。

「看過了?」

「看過了。」

「劉醫生怎麼說?還有救嗎?」

「她說我小說看多了,多做點作業就會清醒。」

「那兄弟你……好自為之吧。」

「……」

……

盛夏的夜空泛著幽藍的暗光,群星在虛空中跳躍閃動。抬手望去,星光從指縫中流逝,微風吹散薄雲,預示著明天又會是一個大晴天。

七月的天氣悶熱異常,只有陽台上的風才能讓人感到一絲清爽。

老城民居。

林泉躺在陽台的藤椅上望着滿天的繁星,一般這個時間段看星星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傻逼,大多數人都會守在電視機旁看黃金檔的電視連續劇。

林泉有一雙眼晴清澈如山間靈泉一般。他喜歡看星星,看着群星的亘古不變,彷彿時間凝固。

晚風吹在他的臉上,林泉眨了眨眼,情緒有些失落。

家裏只有他一個人,受父親的影響,林泉是一個自律的人,從不會胡亂花錢,但也不是那種精打細算過日子的類型,該吃吃該喝喝,日子得過且過。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他以後的生活會發生什麼大的改變,高考過後上個普通的大學,或者是復讀一年再上個普通的大學,出來找份普通的工作,養家餬口,終此一生,平凡而又簡單,多好。

林泉喜歡簡單的東西,因為簡單的東西可以一眼看出答案,沒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

正如他前桌那個溫婉可愛的女孩一般。

簡單的人活的簡單,複雜的人過的複雜。

猶豫了很久,林泉還是沒有勇氣發出那一句簡單的。

「我喜歡你。」

林泉刪除了消息,放下了手機。

滴滴。

一位聯繫人給您發來了一條新消息。

是一隻吃西瓜的貓咪頭像,沒有注備。

昵稱是一些意大利文字元號,林泉看不太懂,估計是某個非主流的同學。

他記不清這是什麼時候加上的的好友了,添加時忘了備註,事後又分不清誰是誰,時間一久他也就懶得管了。

反正一般也就是走個流程和過場,這年頭見面都沒幾句話說的人,不見得能在手機上多聊。

「暑假還有半個多月,你有安排了嗎?」

林泉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道:

「混吃等死。」

「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個旅遊活動,是去西藏,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玩啊,己經有好幾個同學答應一起去了呢。」

「算了吧,我可能不太適合去西藏。」

「為什麼?」

「我恐高。」

「……」

林泉放下了手機,從冰箱裏拿出了酸奶和蘋果對付了一下宵夜后就準備上床睡覺了。

傻逼才去西藏旅行,高原反應和飲食文化就不說了,就那交通,爬上爬下的還不把人累個半死,人在過度勞累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有好心情欣賞風景的。

去了就是給自己找罪受,我林泉就是死外面,從陽台上跳下去,也絕對不會去西藏!

可這個時候又有一個聯繫人給他發出了一條信息。

這個人他很熟悉,頭像是一個動漫女孩。

昵稱是日語,但他特地百度了一下,是彩虹很溫柔的意思。

她的簽名是:生活中沒什麼令人驚喜的事,我也覺得無所謂。不過能認識你,真是太幸運了。

是一個叫伊坂幸太郎的人說的。

她最近更新動態是關於她的寵物貓下崽兒的……

她發來的信息很簡短,卻不容置疑:

「西藏旅行,一起去。」

林泉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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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龍的奴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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