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東京夢華錄》

038《東京夢華錄》

方才還不斷蠕動的小被子突然僵住了。

好一會兒,裏面才傳來小姑娘尖銳的拒絕：「不學不學！」

軟糯的語氣里難得帶着一絲嬌縱，還有幾分「果然如此」的意味在其中：

「女官說了，要是鬼王大人對我做小冊子上的事情,就讓我掙扎,讓我喊救命！」

「呵。」白毛鬼把小冊子捲起來，輕輕敲打着南希的被子。

他想對南希做的事，又何止這一本薄薄的冊子。

此時的男人像是個哄騙小豬開門的大灰狼,語氣輕柔,藏起大尾巴,把自己包裝成完全無害的樣子：「告訴我，女官還說什麼了？」

「她還說……」小被子裏的人猶豫着開口,「說你就是饞我身子,想騙我給你生孩子。」

小被子拉開一個豁口，南希小豬的大眼睛懷疑地打量著：「是這樣嗎？」

白毛鬼笑容的溫度一點點退去，垂下眼眸看向南希。

那雙桃花眼裏藏着種種複雜的情緒，在跳動的燭火中晦暗不明。

像是一泓深潭，表面平靜，其中卻暗潮洶湧。

他修長的手指順着南希的眉毛刮過：「是,我饞你身子，但我不想要孩子。」

小豬並不是很相信，裹着被子，看了他好久，才小聲問道：「為什麼？」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白毛鬼隨口應付，可耐不過南希執意糾纏,甚至用上撒嬌手段。

他拗不過她,只得搖搖頭,湊近了被子,故意悄聲對南希說道：「因為我怕公主生出來的孩子……跟公主一樣沒腦子。」

不得了。

一句話直接扎中南希死穴。

小姑娘「唰」的一下掀開被子，猛地鑽出來，瞪大貓眼，氣鼓鼓地瞪着他。就連兩顆小兔牙上都寫着悲憤。

「你胡說！」

南希急了，指著白毛鬼的鼻尖聲音高了八度：「我生的孩子怎麼可能沒腦子！」

薄薄的被子落在南希的腰間，月光則從她身後的窗戶中漏下來，月華做的錦緞一般披在南希身上。

銀色光輝灑在小姑娘的頭髮上，把她襯成一朵月下怒放的花。

南希活力滿滿，驕傲地昂着下巴：「我的孩子如果是女兒，一定會跟我一樣可愛聰明！如果是男孩，肯定和柿子弟弟一樣帥氣俊朗！你不要胡說！」

白毛鬼身體後仰。露出害怕神色：「公主你不僅要生沒腦子還要生烏龜臉？」

南希：「Σ(°△°|||)」

見南希驚訝的露出小兔牙，白毛鬼也一挑眉毛，露出自己尖銳的犬牙，故意復刻南希驚訝的模樣。

他旋即笑開，揉揉南希的腦袋：「公主慢慢研究是要生沒腦子還是烏龜臉吧，我去找女官聊聊。」

說完，他寬厚的大手下移，摟着南希的後頸往自己身前一帶，吻在了南希頭頂的發旋上。

微啞的聲音醇厚如酒，回蕩在南希耳邊：「不過別擔心，就算公主生出個妖怪，我也不會嫌棄公主。」

白毛鬼的身體一向冰冷沒有溫度，可南希卻覺得被他碰觸過的後頸無比滾燙。

甚至連他吹過氣的耳朵也有岩漿在不斷爆發。

她獃獃愣愣地坐在原地，直到不遠處房間傳來女官的嚎叫「奴婢不去義莊！奴婢不去義莊！」才回過神來，縮了縮脖子，捧著發燙的臉滑進被子裏。

小兔牙緊緊咬着下唇，貓眼也完成兩道虹橋，時不時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笑聲。

很快，她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勁，趕緊拍拍臉蛋，正色起來。

「傻樂什麼？快睡覺！」她故作鎮定命令自己。

可一閉眼——

一個沒腦袋的小姑娘牽着一個腦袋變成了烏龜的小男孩從腦海里跑過去了。

南希：？？？

等白毛鬼去義莊扔完大型垃圾再回來時，一推門，就看到自家小公主躺在床榻上發獃，雙目無神地望着頭頂木樑。

白毛鬼有些意外，往南希身邊一躺，也順着她視線方向看過去。

很普通的景色，除了角落有一個蛛網之外並無異樣。

「公主在看什麼？」

「睡不着，做噩夢了，都怪你！」南希吸著鼻子甩鍋。

「嗯，都怪我。」

李氏出了名的會甩鍋，從太.祖李城桂到當今王上李昭，再到李南希，一脈相承。

最開始白毛鬼還會為自己辯解幾句，如今懶得辯解，直接背上，他自己坐起身，倚著牆壁，又把南希拉進自己懷裏：「睡不着就看書。」

白毛鬼抖了抖手中的書，食指挑起南希下巴，就像當年考五歲小公主那般：「公主，告訴我這是什麼書？」

南希一開始還害羞地不肯看，然後下巴就被白毛鬼故意用力捏了一下，才低呼一聲，不情不願地轉過眼神。

目光剛落在書籍封面上，她雙眼瞬間放光：「《東京夢華錄》！這裏怎麼會有？！」

這本書是宋國時期的書籍，裏面詳盡描述了宋國都城風俗人情，從宋國皇城到民眾街坊，從飲食起居到歲時節令，幾乎無所不包，文字精妙的描繪出宋國的繁榮昌盛。

此書流傳到潮鮮來已經只剩幾章殘篇，沒能拜讀完此書——尤其是第二卷——南希心中遺憾非常。如今看到了全本，哪還有一絲絲困意？

「鬼王大人，看書看書！」她激動的像是看到胡蘿蔔山的小兔子，輕輕拉着白毛鬼的衣袖，不斷晃動，軟糯糯地向他撒嬌。

突然，她想到某種可能性，手上微微一松，鼻子湊到白毛鬼衣衫上嗅了嗅，小心翼翼試探問道：「不會是……從義莊……」

小姑娘咽下一口口水，想看書的念頭也不是那麼急切了。

當時她雖然沒去義莊，可從柿子弟弟李煊的口中她也知道義莊內發生的種種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了，義莊內有一個專門收藏死者書籍的石棺。

南希怯生生的眼神不斷往《東京夢華錄》上瞟。

書看上去是挺新的……但是……

「公主還真能想。放心吧，這本書是書店裏買的。」

白毛鬼告訴南希，夜泉鎮雖小，但它卻擁有一個相當重要的港口，港口水深又沒有暗礁碎石，許多明國或寇國來經商的船隻都會選擇在此處登陸。所以小鎮上的新鮮玩意兒有時比漢陽城內還多一些。

他又把南希往懷裏帶了帶：「是我來讀，還是公主自己讀？」

「我我我！我自己來！」

南希高舉着手，美滋滋地把書捧了過來。她背靠着白毛鬼的手臂，窩在他懷裏，書則豎放在弓起的膝蓋上。

毫不猶豫將書翻到第二卷的「飲食果子」篇章，小奶音認真地念著上面的各種美食。

念著念著，聲音里多了點濡濕意，剛想背過身去擦嘴角，就聽到白毛鬼一聲悶笑。

南希立即豎起狗狗眉：「鬼王大人笑話我。」

「明明是看你可愛才笑的。」白毛鬼謊話信口拈來，他探頭看了一眼南希手中的書頁，「『蔥潑兔』？聽起來就很好吃。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帶你去吃。」

「可是……宋國已經沒有了。」

「那就去明國吃。當初李氏太.祖幾乎屠.戮整個日暮山村，都能有證據留存，我不相信一道美食會因為時代的變遷就此淹沒。」白毛鬼的手臂環繞着南希，一頁頁翻過她手中的《東京夢華錄》，「這上面寫到的美食，我們一個個吃過去。」

「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能證明你豐功偉業的證據……」

「這不重要。」

白毛鬼緊盯着南希的雙眼，手上用力，將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看着曖.昧，卻沒有一絲旖旎在其中。

「豐功偉業，甚至是整個潮鮮，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我已經擁有潮鮮八道最美的花了。」他冰涼的之間從南希額間劃過，把她細碎的頭髮挽到耳後。

看了十年的容顏，卻怎麼都看不厭。

「我曾經也想過，李氏不仁，一次次欺騙我，傷害我，若是叫我拿住了他們的小辮子，我肯定要好好報復，好叫他們知道，不守信用的下場……」

白毛鬼回憶着什麼，眼神複雜，眉宇間的譏諷掩蓋不住。

「可是現在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好好養着我的花，看着她好好盛開。」

南希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就在白毛鬼抽過她手中的《東京夢華錄》準備繼續閱讀時，南希突然伸手抓過書，隨意扔遠。

珍貴的書籍在空中翻飛，呼啦啦的帶着風聲去了黑暗角落。

那些瑰麗的文字、夢中的宋國，都抵不上眼前的人。

南希雙手掛上白毛鬼的脖子，坐直了身子，輕輕在白毛鬼緊繃的下頜上一啄。

男人喉結微動：「公主……別做危險的事。」

南希不答他，反而側過頭，又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就像是初次下水的鴨子，紅撲撲的腳掌一次又一次發出生澀的試探。當她嘗到甜頭，她的吻變得激烈起來，從當初的被動承受者，徹底變成了支配者。

支配着這個吻。

支配着兩人所有的情緒。

情正濃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卻在房門外響起——對方先是不斷拍打隔壁房門：「白大人，白大人！我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沒有得到回應，又來拍南希的門：「姐姐，你睡了嗎？我能進來嗎？」

白毛鬼只是分神往門口掃了一眼，手中的花就鑽進被窩裏裝死了。

白毛鬼：「……」

如果門外站着的人不是李煊，他能立即衝出去咬斷對方的脖子，挖出對方的眼珠子掛在房樑上，讓他好好看看打斷別人調.情是什麼下場。

他煩躁地捋了捋頭髮，稍事整理身上略微凌亂的衣衫，不悅道：「進來。」

他首肯了，門外的敲門聲反而停止了。

屋裏屋外相對沉默片刻，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柿子李煊面色古怪：「白大人，這麼晚了，你為什麼在我姐姐房間？」

「看書。」

「看什麼書？」

「《東京夢華錄》。」

兩人一問一答，語速相當快。

李煊又沉默片刻，似乎是在評估他話中的真假。最後他出了一口氣，硬著頭皮進屋來。

他把手中抱着的一疊泛黃紙張放上小桌：「白大人，關於……關於李氏先祖們掩蓋下的事實真相，拿着古籍直接去找他們對峙，他們是不會承認的，但我有個妙計。」

李煊拍拍桌上的紙張，認真說道：「這是我起草的文章——我們以小說和壁書的形式在民間傳播您的事迹，傳播李氏王朝建立的史實。」

「朝廷一手遮天，他們可以在千秋殿裏抹去你的存在，可他們堵不住天下民眾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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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看過原著電視劇的小夥伴們就會知道，壁書和小說其實就是當初小金對付鬼王的手段

如今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無論在什麼朝代，輿論都是一件可怕的東西。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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