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飯局之前，關於我的身份我們就提前做了商量，我還說三叔的名氣這麼響，他有幾個侄子侄女，別人難道不知道嗎，這麼蒙人家不是分分鐘露餡。
天真當時的表情就兩個大寫的嫌棄，他看看小哥，眼神似乎在說「你看她多蠢」，胖子難得有耐心的一五一十跟我解釋
「你是不是吳家閨女根本不要緊，重要的是我們把這句話往桌上一拍，別人就知道你他娘是吳家罩着的人，九門撐着你的脊梁骨，身份給他擺上，一般人不敢來你跟前人五人六，再說你虛什麼，做這行就得扮豬吃老虎，拋去吳家不說，你他媽可是啞巴張的女人，陰兵見你都得給你下跪，更何況那些個臭流氓。」
胖子的話聽着很帶感，張起靈的女人，好像是很牛逼的樣子。
天真拍拍我的肩膀
「這水不好蹚，你自己千萬支棱點，你和小哥這層關係，先不要公佈，不然別人知道了可能會以此挾制他，你就安心當你的吳家大小姐，你跟我家人不就差個血緣，也沒什麼真不真假不假的，這行當女人少，能做出名頭的都不是簡單人，你心裏沒點事一看就是外行的，不好強行充臉子，但勢頭你得做足，別怕，我們都在你身後呢。」
他們的話在我心頭過一遍，我坐在位置上，腰杆子挺的很直，我貫徹自己淡漠的人設，飯桌上該吃吃該喝喝，冷臉聽他們安排下斗的事項。
李老五聽到木安要留守營地，眼珠子骨碌轉了兩圈，面上表情無異，我心說這人精果然在營地有佈置，他口氣婉轉道
「小三爺安排的人我本不該插嘴，但吳小姐身嬌肉貴，下地淘沙這種活怕是做不來，不如——」
我聽了氣就不打一處來，全讓天真猜個正著，我看着就這麼好欺負？
桌布底下，小哥悄悄握着我的手腕捏了捏，我立馬反應過來，拿着茶杯手一頓，眼風冷冷掃過李老五，沒有說話。
李老五乍一看我的氣勢，有點被唬住，話頭戛然而止，我慢悠悠的轉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這麼幾個眼神的功夫，我摸出杯壁薄厚程度，手腕暗暗上勁，咔嚓一聲，茶具裂開幾道裂痕，只要稍微用力，杯子就會碎成無數瓷片。
靠說話震懾是下乘，小花在盤口行走多年，威嚇從來不靠放狠話，他眼神隨意一瞟，不需要多麼狠辣凌厲，別人就會不由自主的心神一震，因為他們知道，花兒爺生氣了。
不要讓別人輕易看出你城府的深淺。
這是小花在電話里一再叮囑我的話。
一時間現場鴉雀無聲，我看得出李老五打量我的目光完全變了，我鬆開手，茶杯落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胖子見狀馬上道
「五爺，咱們小姑奶奶雖不在道上混，但這脾氣也是說一不二的，她較起勁來小三爺都拿她沒轍，誰的面子都不賣，我勸您擦亮點招子，別什麼主意都想打，做生意求和不求氣，您心裏掂量清楚了。」
李老五連連稱是，親自斟好一杯茶遞到我身前
「吳小姐，言語多有冒犯，以茶代酒，望您海涵。」
李老五的語氣誠懇卻並不諂媚，我伸手接過，微微一笑
「五爺果然是個做大事的人，我心裏藏不住事，一上性子手上沒輕沒重的，您見笑。」
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李老五瞳孔微微收縮，他也笑了笑，說了幾句場面話帶過。
我知道，這個老狐狸到這一刻為止，才算將我放在跟他對等的位置上，不敢再小覷我。
我手心有一層細密的汗珠，李老五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儒雅隨和，一副好相處的樣子，但他說話時，舉手投足間都隱隱透出一種壓迫感，是小哥一直在桌下輕輕握着我的手，我才強撐著沒給他跪下。
老瓢把子不是說說而已，李老五的奮鬥史肯定沒他說的那麼簡單。
酒足飯飽后我們起身離座，小哥適時的讓身於我，李老五餘光飛快的掃我一眼，有微微的驚異閃爍。
我心說小哥這也太給我充臉子了，這次下完地后我怕是要在行里出名了。
回到家裏天真對我豎大拇指
「妹子真有你的，那老傢伙給你唬的一愣一愣的，你捏杯子那一出，跟我二叔的行事作風一模一樣，我他娘都想用腳給你鼓個掌。」
胖子也附和道
「我他媽真以為你兜不住，連你丟人後的說辭都給你準備好了，沒想到你一上手高端操作，感情你之前都在跟我們玩謙虛。」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沒有沒有，我這不是想着不能給你們跌份，能糊弄過去就好。」
「行了，你們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的飛機，落地就得轉大巴，後面全是盤山公路，今晚好好養精蓄銳，後面怕是沒安穩覺睡了。」
我點點頭，就準備跟木安一起下樓回家，小哥突然出聲叫住我，木安看看我們，我示意他自己先走，天真和胖子識趣的一個躲房間一個去洗澡。
我提議去陽台吹風，小哥沒有異議。
我們並肩靠在陽台的欄桿上，夜幕下的萬家燈火仿若另一片星空，清風溫柔的拂過臉頰。
月光灑落一地銀輝，小哥側臉的輪廓也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澤。
我看的幾乎醉了心神，這是哪裏下凡來的神仙，為什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一張臉。
「小哥，今晚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一直給我力量讓我心安，我可能沒有勇氣面對李老五。」我出神了半晌，才想起要說點什麼。
神仙的目光慢慢聚焦在我身上，微微皺眉
「以後這個詞，不要再說了。」
「啊？」
我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謝謝。」小哥簡短道。
「……好。」
我囁嚅的答應着。
「回去休息吧。」小哥直接結束話題。
我一頭霧水看着他，這人叫住我，就為了跟我吹一通夜風，然後不准我再跟他道謝？
以前我也沒發現他的腦迴路這麼清奇啊，小哥見我不解，腳步停在陽台口，他看着我，淡淡道
「我會保護你。」
哦……原來是這樣。
這個傢伙別彆扭扭半天，就為了跟我說這話。
我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謝……呃，愛你！」
我脫口而出的謝謝，變成一句油膩的情話，小哥有些失笑的搖搖頭。
「走吧，我送你下去。」
第二天早上六點，木安無情的轟我起來，我抓着被子看見他站在我床前，有點崩潰
「我沒有鎖門嗎，你怎麼進來的，滾出去！滾出去！」
木安的表情很戲謔
「張起靈能進，我不能？」
我抓狂的裹緊被子，大叫道
「一大早的你是不是有病！滾滾滾！」
我話音剛落，就看到門外有一隻手抓住木安的后衣領，一把將他拎出去，那隻手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我獃滯兩三秒，趕緊起身換衣服洗漱，收拾完畢出客廳一看，果然，樓上的三個人都穿戴整齊坐在沙發上等候。
我臉唰的一下就紅透了，胖子不懷好意的盯着我
「小哥什麼時候進過你房間。」
我趕緊三言兩語解釋清楚，木安指的是上回他們去北京，家裏停電那次。
天真長長的「哦」一聲，尾音有說不出的陰陽怪氣，我掩面想哭，以後再睡懶覺我就是狗。
裝備由小花和秀秀疏通關節，提前運到陝西，這也是傳遞給李老五的一個信號，我們背後除了吳家，還有九門的解家和霍家，三家擰成一股繩，不管長沙還是北京，任何勢力都得忌憚幾分。
一路舟車勞頓，等我們坐在大巴上看着窗外的重重盤山時，已經是夜幕低垂。
秦嶺的地勢由西向東逐漸升高，無數山脈丘陵連綿相接，在地質構造上，秦嶺是一個掀升的地塊，形勢極為雄偉，橫貫在在大地上，猶如一條蜿蜒的巨龍，被世人譽為「中華龍脈」。
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在西北地區，地貌複雜，高聳的崇山當中起伏着一片低矮的山丘，斷頭村就位於溝壑山嶺之間，嘉陵江從群山萬壑中貫穿而下，支流匯聚成山溪，村落依山傍水，遠遠望去，襯著雲霧繚繞的高山，倒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意境。
不論秦嶺風景如何美輪美奐，我在車上算是吐空了膽汁，盤山公路彎彎繞繞，急剎變速是家常便飯，我暈車暈到當場去世，頭吊在車窗外就沒伸回來過。
小哥幫我拍背順氣，要不是前面還坐着李老五，我都想讓小哥捏暈我算完，一路晃蕩到昏天黑地，在我三魂七魄飄到只剩一半時，大巴終於晃晃悠悠停在路邊，小哥連攙帶扛的將我架進村裏的招待所。
我在床上躺了許久都沒緩過來神，天真他們進村踩點，房間只剩小哥陪着我，他打壺水燒開，用熱毛巾替我敷臉，在水汽氤氳的作用下，我的知覺慢慢回到體內。
小哥小心翼翼的扶起我，喂我喝兩口熱水，看他忙前忙后的照顧我，我滿心裏都是過意不去。
我身手比以前好了一大截，暈車這個臭毛病就是改不掉。
好歹胖子在路上搪塞過李老五，說城市的崽嬌生慣養坐不慣山路車，不然我苦心經營的形象就要全被自己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