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是不是有什麼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
我看着小哥單膝跪地,反手拿着礦燈在打信號,就這麼突兀的問出一句。
小哥剛才的反應實在令我訝異,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但想起他當時不帶任何溫度的眼神,仍舊覺得暗暗心驚。
想來想去,我也想不通他為什麼會有這種神情,一般來說私隱被人讀取,當事人的第一想法不是畏懼和焦急嗎?害怕醜事泄露,社會性死亡什麼的。
自然,小哥大抵是沒什麼見不得光的醜聞,可他那時的表現,明顯是對某種回憶諱莫如深的防備。
小哥晃動燈語的頻率從容不迫,我的話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半分迴音,他眉頭似鎖未鎖,面容隱入黑暗,並沒有抬頭看我。
將到嘴的嘆息咽回肚子,我打開另一盞礦燈,照向遠處的水面。
我無意探究他的往事,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領域,即使是情侶,同樣可以保有一定的私人空間。
但我隱隱感覺,小哥避忌的,是一段沉痛的記憶,是他不以為意,卻不想讓我知曉的過往。
如果角色互換,是我去經歷他曾踏過的無邊黑暗,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隱瞞,因為伴侶之間太容易產生共情,而感情加成,會使對方經受的痛苦放大數倍,而後傳遞到自己身上。
所謂感同身受就是如此。
心疼起來,會真的痛。
這也算是恆久以來愛情上的一大難題吧,畢竟情感不是博弈,沒有誰勝誰負一說。
真心為彼此付出和着想的人,總期望自己能夠多擔當一些,最好可以將所有暗夜都擋在身後,只摘下世界的美好給予對方。
望着湖面結滿鹽霜的石牆,出神的注意力突然被湖形吸引,我往前走兩步,提高礦燈,光照範圍擴大。
這時我就看到,這湖上的太極圖案,並不是一副對稱圖形,另一面湖的尺寸會比這一面湖要大。
湖上的水流十分紊亂,時不時就會有憑空而起的洶湧大浪,前仆後繼撞擊著鹽牆,拍出滾滾的浪濤聲。
高舉的手漸漸垂下兩分,映亮地面的痕迹,我匆匆一瞥,發現地上有一道長長的拖行軌跡,輪胎大小,徑直往水域延伸,在拖痕的尾端,能看出半個魚尾的印子。
「小哥!」
「樂樂。」
我們的聲音同時響起,不過我的喊聲相對慷慨激昂許多,穿透力十足,近乎蓋過他的音量。
默契上線,我和小哥不約而同閉嘴,都在等待對方的下文。
一時空氣陷入安靜,耳邊只余水浪濤濤,風如驟雨瑟瑟,鹽屑胡亂的刮我一臉。
兩個人就像傻根似的僵持半晌,誰也沒有踏出交談的第一步,最終還是我默默出聲,打破沉寂
「你的事要緊,你先說。」
小哥沉默,回應我的只有蕭瑟東風。
難道他要說的不是正事,只是突發奇想,想跟我閑聊?
我連忙改口:「要不要緊沒關係,我想聽你說話。」
靜謐片刻,仍舊沒有聽到任何回話,我利用光影對他比出一個問號,又過兩三分鐘,風聲如舊。
我只得沒事找事的偏頭望了望人工湖,此時,有道平靜的聲線緩緩道
「我的過去,你無需為我分擔,不管曾經如何,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現在和未來,或者更準確來說,是你。」
已經轉枱的我沒料到他會說這個話題,明知道風裏全是細碎的鹽粒,我還是忍不住張大嘴巴,然後如意料之內,吃了一大口鹽。
鹹的味覺彷彿被隱去,礦燈「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軲轆滾動兩圈,照射出來的光線忽明忽暗,搖晃的不成樣子。
我驚訝萬分的看向他,在昏暗的環境裏,我幾乎瞬間就捕獲到他沉沉的目光,半垂的睫毛遮住部分眼瞳,露出的半邊,卻是極其鄭重認真的神色。
一手撈起燈盞的提手,拍拍上面粘附的鹽花,一步兩跳奔過去,伸手就是一陣亂揉
「所以你一直不說話,是在想要怎麼跟我解釋這件事?」說着,暗自腦補他悶不吭聲冥思苦想的呆萌臉,總之就是沒把持住,在他臉上輕輕捏一下,聲調里都是笑音,「你怎麼這麼可愛,這是小事,我又不會介意。」
軟嘟嘟的手感簡直讓人慾罷不能,捏一把不過癮,爪子對着他另一邊臉蠢蠢欲動,小哥飛快捉住我意圖不軌的手,握進掌心,搖搖頭道
「我介意。」
我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疑惑的抬抬眼皮,小哥將我的手緊緊團住,輕聲道
「我不希望你胡思亂想。」他的語氣一本正經,用說正經事的模樣講情話,反差萌的我心肝直顫,「吳邪說過,無法解決的事情,需要溝通。」
!!!
吳邪你是天使吧!
竟然背着我偷偷教小哥談戀愛,而且教學內容實用到我想給他鼓掌!完全戳在我的需求點上,他是我肚子裏的蛆嗎!
想定錦旗送他,一整面牆的那種!
他就是「助人為樂」傳統美德本德!
內心波瀾起伏,我笑意不減,正要說兩句更膩人的話,燈光盡頭忽然傳來腳步急剎的擦地聲,我們雙雙轉頭,一張驚裂的大臉映入眼帘,他呆若木狗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繼續,當我沒來過!」
說完拔腿要跑,我這才察覺,自己和小哥的姿勢異常詭異。
他本來是單腿跪在地面上晃信號燈,我過來跟他膩歪的時間不到兩分鐘,所以他動作尚未改變,只是回過身體跟我講話。
單膝跪地,抓着我一隻手,兩人面對面,好像就差一枚戒指了。
我順勢將小哥拉起身,拍掉他膝蓋上的碎渣,天真默默捂著腿蹲在一邊,褲管上有石頭擦過的划痕,新添不久。
「有事就說事,幹嘛打人。」
「你跑的比驢還快,我叫的住你嗎。」
天真是甩下胖子他們仨獨自跑過來的,一路狂飆,追着小哥的燈影猛躥,因為他時速爆表,導致人停下時差點沒喘上來氣。
我拽着他的胳膊就往上提溜
「別蹲著,走兩步。」
他明白我的用意,抓住我的手就勢站直,小哥正朝湖泊走去,我扶著天真走到他身邊,他看看前方,問道:「這就是那個湖?」
「小心一點,這湖裏的東西不尋常。」小哥指指鹽灘的拖曳印痕。
「這他媽是蛇嗎?」天真俯身查看鹽地殘留的拖印,「你們剛剛是不是看到它了。」
「我沒有靠近,不是蛇,是魚。」小哥話畢,轉頭望着我。
到這裏時離那玩意最近的人是我,小哥落在我後面,大概遙遙瞟到那魚的輪廓,我攤攤手:「沒趕上,它速度太快了。」
天真聽了就將刀拔出卡在後腰上。
他會隨身攜帶兩把手臂長的砍刀,是黑瞎子給他挑選的武器,可以彌補他關節活動幅度不足的缺陷,刀的名字叫大白狗腿,跟小哥的黑金古刀一樣,常年與他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