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靈魂在這短短几分鐘內被顛的四分五裂,比稱霸遊樂園的極速過山車還刺激,不要說劉喪想吐,哪怕是千錘百鍊如我,都感覺心已經頂到嗓子眼,隨時可能跳出體外。
小哥緊緊抓着他倆的褲帶,眼光忙碌的上下巡視,頭髮被狂風吹的獵獵作響,胖機靈上線,他領悟的叫道
「小哥在找墓門!他沒手了!給他打燈!」
他剛叫完,我就聽見信號彈「砰」的一聲升至半空,刺目亮光將深沉的昏暗一舉破開,如帶着尾翼的流星般劃過天際,整個峽谷的光景在燦光照耀下盡收眼底。
這會劉喪正用力捂著自己的嘴,面容痛苦到不行。謝天謝地,他沒有吐船上。
船隻像打滑般飛速轉圈向前狂沖,藉著信號彈投射的強烈燃照光,我看到兩端的崖壁上有無數雕樑畫棟矗立,光落到邊界再看,才發現這些瓊樓玉宇都是立體刻成的浮雕。
前方不遠處,赫然有座巨型的大殿鑲嵌在岩壁上,正是墓門沒錯。
小哥頂着劇震,扭頭望向天真,一言不發。
天真立刻意識到什麼,氣急敗壞的嚷嚷
「不準丟我!胖子!土耗子!」
土耗子是一種形似飛爪的倒斗工具,胖子哆哆嗦嗦拔出土耗子丟給他,天真接住就用嘴巴咬緊,再費勁吧啦的抓到拍子撩,將土耗子的柄端插進槍眼裏。
我騰手拽一截胖子腰上的登山繩,抖抖瑟瑟綁好土耗子的一端,天真轉手對着怪石嶙峋的懸崖就是一槍,槍管不負眾望的炸出一連串火花,土耗子轉瞬爆膛而出,緊接着「咻」的一聲撞上山岩。
尖銳的打擊聲大響,土耗子在山壁上一掛,竟沒有勾住岩角,轉而一路叮叮噹噹飛速下落。
胖子見狀就大罵天真沒腦子。
剛起勁的唾沫橫飛過兩句,土耗子突然溜進岩縫中瞬間卡死,登山繩往後驟然拉緊,毫無防備的胖子一下子被綳到半空中。
他眼疾手快的拉住天真,另一隻手同時去抓獨木舟,滿臉漲紅,手臂上青筋外凸的特別厲害,撐著皮膚,像是要破皮鑽出似的猙獰。
小哥始終死死扯著天真,三個人頓時被外力綳成一條扭曲的海帶,我和劉喪沒有支撐點,在胖子猛然拽停獨木舟的一瞬,我身體機能幾乎全部炸起,直接伸手捅破船板牢牢抓住船身的骨架,拼盡全力穩定住身體。
情況千鈞一髮,我無暇顧及劉喪,他身軀在船尾劇烈一彈,轉眼就飛出船外,拋出一道心酸的弧度,在經過小哥的時候,他一把拽住劉喪的頭髮,猛地往崖壁上一甩。
這一下差點沒將劉喪的嘴撞歪,他悶頭磕在岩石上,往下連滾十幾圈,好不容易扒住一塊外凸的石頭停下來,抱着石塊開始狂吐,整張臉都是青紅交加的苦瓜色。
我和胖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悶雷般的巨響,透過峽谷縫隙在山間沉重的回蕩。
抬頭一看,排山倒海的淤泥堆積在邊緣搖搖欲墜,箭在弦上,幾秒后這些泥堆就會勢不可擋的噴涌下來,將我們全數淹沒。
胖子臉都綠了,顧不得被繩子緊勒的皮肉,大嚎道:「灘塗竄稀了!躲躲躲!!!」
天真咬死牙關,艱難的朝劉喪喊道:「傻逼!伸手!」
劉喪吐快抽筋,對外界的信息早已失去感知能力,只抱緊石塊兀自抽抽。
我看一眼小哥,見他點頭,迅速調動起腰部的力量閃電般躬起,腳踩着船板蓄力一蹬,飛身躍向劉喪旁邊的岩壁,用手指使勁扣緊石塊緊急掛停。
在我跳起沒多久,小哥和天真也先後脫身翻上崖岸,信號彈在此時恰好燃盡落進水裏,失去唯一光源,周圍陷入絕對的黑暗當中。
我清楚感受到鋪天蓋地的爛泥就在一觸即發之際,慌忙伸出手去摸劉喪的位置。
「貼邊!」
胖子的怒吼很快就淹沒在瀉泥的噪音里,我在巨量淤泥噴涌的前一刻摸到劉喪腦袋,時機不容我多想,我心說對不起了劉喪,出去后你找二叔多報銷一筆植髮錢吧。
默念完我就單手揪住劉喪的頭髮,驟然發力往上一提溜,用胳膊抵住他肩膀將他按進牆裏的空隙處。
他立馬發出殺豬般嚎叫,伴隨着他哭天喊地的凄厲叫聲,我自己也一同找好位置躲避。
瞬息之間,重達千斤的泥堆劈頭蓋臉砸下,身後轟隆隆的躁聲猶如天崩地裂般震耳,我被淤泥的衝擊力狠狠摁在牆面,內臟都彷彿擠壓成一團,沒有任何呼吸的餘地。
要是能照鏡子,我此刻的臉色一定比茄子還紫,劉喪在一旁不停的抽搐,我沒法查看的狀況,只能愈發加重手上的力道,以防他被洶湧的泥潮衝下峽谷。
骨頭在強力的碾壓下發出清脆的裂響聲,我疼的思維卡在腦海里運轉不得,七竅糊滿濕軟的爛泥,手臂需要承載兩個人的重量,骨節被拉力扯的生疼,卻毫無緩解的辦法。
神智不出幾秒就恍惚的如墜天堂,只靠着意志力拚命的死撐着力氣。
但源源不斷的泥漿像是沒有盡頭般一股腦的狂瀉,我臂力本就不如小哥強大,再加之泥堆的負重,手掌逐漸無力的往下垂落兩分。
時間度秒如年的走着,泥土瘋狂的重刷著背脊,我終於還是抵擋不住淤泥龐大的衝力,指節一軟,在臂膀即將脫力的前一秒,身前死命頂着的壓力突然一松,石殼破裂,我們連着碎石被硬生生擠進山體裏面。
我這才驚覺,岩石內部竟然是中空的!
七葷八素中被推著前進,泥沙將我倆裹成個麵糰,軲轆軲轆打着圓圈一直向前滾去。
天旋地轉間,我已經不知道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大腦一片空白的隨着泥流上下翻騰,像條放棄夢想的死魚一樣任命運揉搓。
在啃到不曉得第幾口泥后,泥流的走勢漸次平緩,地面一點點將身下的拖力化盡,石子並著泥沙如退潮的海浪般慢慢平息下來。
稍一緩神,我飛快的撐住地面俯起身子就開始咳嗽,直咳到胸腔抽痛才將淤泥咳個乾淨,再側頭倒出耳里堵塞的泥土。
一系列動作在兩分鐘內做完,環顧一圈,沒見到劉喪蹤影,我掰跟熒光棒顫顫巍巍的爬去泥堆跟前,連刨五六個坑將劉喪刨出來,拖着他步履蹣跚往前走半米,探過鼻息確認沒死就扔到一旁。
緊繃的神經驟松,我一下癱倒在地,眼神放空的盯着洞頂,胃裏雖然翻江倒海,但是心中再無一絲活動的慾望,我只想進入劫後餘生的賢者時間裏,然後無止境的沉淪。
劉喪癱如死屍片刻,隨即慢慢悠悠的爬起來走回去兩步,蹲下身挖個坑。
「嘔——」
我連同情的目光都懶得投注,摸摸裝備帶,沒有水壺,揮揮手說一句記得埋好,就躺着繼續望着頭頂發獃。
實話實說,我其實壓根不擔心小哥他們仨的現狀,畢竟連我和劉喪這種混子都能活下來,我相信這哥仨的狗命實力。
劉喪吐個半天總算完事,他心酸的半爬半挪回到我身邊,同樣往旁邊一躺
「吳小姐,大恩不言謝。」
「別,你還是謝謝我吧,我現在有點心塞,想聽幾句彩虹屁開心一下。」
「我不太會吹彩虹屁。」
「……」
氣氛尬住數秒,劉喪只好強行沒話找話道:「吳小姐,看你身手挺不錯的,能冒昧問句你今年幾歲嗎?」
「十八。」我輕描淡寫的扒瞎。
劉喪聞言沒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只頗為鄙夷的搖搖頭,又自言自語道:「吳邪真不是人,十八歲的妹妹也帶來下墓。」
我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只聽他繼續問道
「那你叫什麼名字?年齡這麼小,我覺得總叫你吳小姐有點奇怪。」
「天使。」
「你在逗我嗎???」
「我沒逗你,愛信不信,我哥有個外號叫天真,我叫天使不是很正常。」
劉喪無語凝噎半晌,似乎在思考我話語的可信度,接着我就真的聽見他叫我天使。
我心說這傢伙是傻的,說啥瞎話他都信,早知道就誆他叫我爸爸好了。
說是不想動彈,象徵性的躺五六分鐘,我還是倔強的爬起身,
清點一遍物資,然而除了幾根熒光棒和燃燒棒,我們一無所有,更日了狗的是,回頭一瞥,來路已被淤泥堵的水泄不通。
摳摳搜搜的撿起熒光棒,走去查看四周的環境,很快我就看清楚,我們所處的地界,竟是條狹窄的石築墓道。
牆壁上繪製著大幅的壁畫,線條簡單,跟楊大廣祖墳里的壁畫風格截然不同,明顯是分屬於兩個不同的朝代,因年代久遠,畫面氧化的厲害。
將熒光棒湊近去看,眼睛能捕捉到的色彩,只有淺淺的一層紅色,其餘都褪成斑駁的暗灰,從大致形狀上辨認,畫的圖案應該是許多眼睛,微微睜眼,在狹長的眼縫裏,能看到瞳孔的輪廓。
劉喪揉着紅腫的腦門也湊過來,兩人並排站着端詳墓道的各色圖樣,他看了一會,警惕的皺眉道:「天使,這壁畫不對勁。」
這稱呼聽上去違和感爆棚,但剛耍完他的我不想光速打臉,只得硬著頭皮問他怎麼了。
劉喪就道方才他吐完後有順便瞄一眼牆畫,那時上面的圖樣跟如今不一樣,眼睛是完全閉上的,並且顏色也都是深灰色。
不安的預感遽然上涌,我低頭一看手裏的熒光棒,又摸摸自己的鼻子。
數十種想法在心頭劃過。
我決定先從最簡單的下手。
甩手將熒光棒扔進泥里,再拍上幾捧濕泥埋嚴實,墓道內登時漆黑一片,劉喪連忙問我咋了,我輕輕出聲讓他別說話。
靜靜等待兩分鐘,我抽出熒光棒飛速一閃牆面,見畫上眼睛沒有睜大,我再度將熒光棒塞回泥團當中。
水落石出,是光線的問題。
得出結論我就去摸褲兜,探索半天沒摸到手機,大概是我坐過山船時光榮犧牲了。
現在劉喪耳道進泥進的太嚴重,一時半會恢復不到以前的聽覺狀態,所以我們暫時沒辦法利用他的聽力跟大部隊匯合。
「你手機還在不在。」
黑暗裏看不見東西,聲音就變得分外清晰,劉喪道還在,我思索一陣,想起我們曾經約定過在斗下的種種聯絡手段。
「你打開藍牙,把設備名字改成『壁畫不能見光』,他們找不到我的人,肯定會第一時間搜索藍牙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