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第兩百三十六章

第236章 第兩百三十六章

八月正午的陽光灼烈,透過窗前的月影紗照射進來,熱度都被隔絕在外,只留柔軟的輝光鋪瀉一地,輕風卷裹着不遠處池塘盛開的荷香,吹動淺色的紗帳,帶來滿室的清香。

張起靈靠在床頭閉目養神,他捲曲起的腹部躺着只小白兔子,耳朵粉紅,毛茸茸的一團,正枕着他的手腕小憩。

右手輕緩的打着蒲扇,白色的絨毛在微風中向外飄動,小兔子顯然睡得極沉,呼吸均勻的落在張起靈手背,似毛球拂過,溫暖又夾帶着絲絲的酥麻。

自上次的事件過去以後,張起靈便不再下山遊歷,多數時候就待在丹赤峰,偶爾閉關,偶爾去後山修鍊,不曾離開丹赤半步,連門派五年一度的外界試煉都沒有參加。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是為守着小師妹才常年留居師門,樂樂身世未清,內門弟子無不虎視眈眈的盯着丹赤峰,王胖子曾吐槽,所謂名門正派,總是喜歡堅守自己認為的道義,不容許任何質疑,固執己見到比某些妖魔還要偏執。

當時的張起靈,罕有的沒有保持沉默,而是抬頭淡淡一瞟王胖子的臉,緩緩向他點頭。

久而久之,他們也發覺樂樂形態的轉換十分不可控,有時一年半載都能維持人形無恙,有時不過短短几十天便會變成兔子,突兀到令人防不勝防。

近年師父為樂樂的事情頭痛不已,縱使在丹赤峰養老許久,為着樂樂的安全,他也不得不親自下山去民間尋找蛛絲馬跡,兩位師弟吳三省與吳二白,以及解雨臣的師父解長老,皆是被他三求四請,同樣投身於亦兔亦人小師妹的尋親大業。

因此日常丹赤峰的運轉便由張起靈主持,流言紛擾,眾口鑠金,他索性封山了事,以免幾年前的事件重演,畢竟樂樂年已及笄,吳邪也抱怨她許多方面都不如幼時好糊弄,越大越雞賊,越大越操心。

時間在安寧中靜謐流逝,張起靈搖動扇子的幅度一緩再緩,這時,懷中的兔子不知是夢到什麼,突然急促的蹬了蹬後腿,身軀亦是輕輕的一抖。

張起靈瞬間睜眼,然而他目光還沒有來得及往下傾注,腹上溫軟的毛團就在煙霧繚繞間遽然變大。

長長的髮絲垂在張起靈肩上,有些恰巧劃過他的耳垂,冰冰涼涼的觸感似小爪子般,一下又一下撓着他外露的脖頸,張起靈莫名感到有幾分悶熱,眼睛極力向外瞥去,手上搖扇的動作卻依舊未停。

樂樂人事不知,神智還在睡夢裏沉淪,她順勢摟住張起靈的脖子,枕上他的胸膛,青絲未束,逶迤如雲,亦落在他臉頰與手側。

空氣似乎都在發間馥郁的桂花氣味里變得香甜,張起靈略略屏氣,想騰出手將她挪去一旁,臂膀卻被她牢牢的攬著,一動彈,她便會不安的蹙眉,同時手臂摟的更緊。

握著蒲扇的手懸在她肩側,見她光潔細膩的面頰猶帶淡粉,緊閉的雙眸並未睜開半寸,躊躇片刻,張起靈還是收回手掌,繼續在她身側的位置打着扇子。

金色的光暈漸漸向里擴散,攀上她烏黑如墨的秀髮,再沿着頭髮的紋理,一點一點往上蔓延,直至覆蓋她半邊的側臉,映出她姣好的面容,像是被染成明媚顏色的棉花糖,漂浮在她五官與肌膚的空隙間。

張起靈低垂的眸子微閃,卻無法移開視線,飄忽的眼底隨之落進些許的碎光,映亮他向來如深海般的瞳仁。

注視着她許久,周遭的景色都虛化成一片朦朧,在自己也未注意的某個時刻,他的唇角正緩緩往上輕揚。

——

「若水島?」

吳邪皺着眉頭看向王胖子,對方拿起茶壺仰頭猛灌一口,擦擦嘴邊的水漬,喘勻氣才道

「你出生的晚,估計沒聽過若水島的名號,據說若水島高懸於天際,修士都自帶大佬光環,他們不是人——應該說不是咱們這樣的凡人,如果用話本里的叫法,若水島的人算是半仙,他們非人非妖,天生就有講兩重本體,一重是人,另一重因人而異,有些是貓兒狗兒,有些是花花草草。」王胖子一頓,望向吳邪:「你聽聽,是不是與你之前忽悠小師妹的說辭賊像。」

看吳邪贊同,王胖子接着噼里啪啦道:「因為他們是高貴的半仙嘛,跟咱們這些牛馬不一樣,所以他們切換形態時會有靈霧環繞,咱們用神識探查,也探不到妖氣,不過若水島的人都很神秘,如果不是五十年前妖族沒點逼數揭竿起義,咱們現在都可能對若水島的存在一無所知。」

「等等,五十年前的妖族大亂是什麼情況?」吳邪及時提出疑問。

王胖子「害」一聲:「能有啥情況,做了畜生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一群傻逼逼的家禽,不甘心窩在山旮旯里,當時各大門派正在舉行每百年一次的大團建,無人鎮守,他們就趁機出來作妖唄,剛巧他們首領又有點能耐——東海龍王你知道吧?」

吳邪聽的興緻勃勃,已然將小師妹的身世之謎拋諸腦後,連連點頭:「知道知道,掌管一方晴雨的神龍,他怎麼了?」

搬把竹椅坐下,王胖子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在吳邪跟前搖了搖:「不是東海龍王怎麼,而是他不爭氣的小兒子,偷偷摸摸搞大人家鯉魚精的肚子,當年也是東海一大丑聞,半龍半妖的後代,你說龍族能他媽承認嗎,那群長蟲一向感覺自己高貴冷艷,全天下就數他們龍族最吊,忽然有人不信邪在這兒搞七搞八,還沒捂住搞的天下皆知,那不等於是在用鞋底子掄他們臉?」

吳邪漸漸領悟過來,接話道:「難道那個不尋常的妖族首領就是——」

「沒錯,是他是他就是他。」

王胖子興奮的睜大眼睛,滿臉都洋溢着聊八卦的快活和刺激:「兒子想打老子那是說干就干,他們一路向東,從自己的老窩直接幹上東海,結果好死不死,若水島就飄在東海的斜上方,他們當妖的都沒有良心,一看喲呵還他娘的有補給站,也是半點沒客氣,當天從島口奇襲就準備偷家,他們沒想到,若水島也不是只放屁不拉屎的慫貨,他們不客氣,若水島的人更不客氣,一夥家禽還沒到東海就被人攆的節節敗退,好傢夥,我聽說他們首領的魚鱗都被島主拔個精光,你最近沒怎麼聽見妖族出來搗亂的消息吧?」

王胖子賊兮兮的一停,給吳邪留出思考的空間,後者歪頭回憶半天,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說道:「好像是挺消停,咱們門派除妖小分隊都不大出門,天天窩在主峰打麻將,鹹魚的一批。」

憋笑聲伴隨着講述從王胖子口中道出:「那是他們首領還擱家裏養魚鱗呢!光溜溜的沒法出門!我他媽真是要給他們笑死!」

「你知道為什麼島主要拔光龍雲的魚鱗嗎。」

王胖子話音未落,一道清朗的男聲便從雲霄直入天靈蓋,吳邪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雲霧在風擾間慢慢散開,兩團黑影自天際穿行而來,施施然停在他們倆跟前。

御劍飛行的吳長老率先跳下地面,他身後是一名束髮少年,瞧著年齡不大,眉目卻有着難掩的老成,周身都環繞着淡淡白氣,如同從水墨畫中走來的濁世公子,說話時更是有如清陽曜靈,彷彿連風經過都變得輕悄,不忍掀起他的衣角。

吳邪心裏就呵呵一聲。

裝逼怪。

少年的額發有一縷火紅若隱若現,像是被凝固在黑髮上燃燒的烈焰,王胖子一直以來都是大大咧咧性子,有情緒從不藏着掖着,他當即叫嚷開來:「哪來的精神小伙,師父你又背着我們在外面有徒弟了?」

吳長老臉一黑,拳頭攥緊呵斥道:「什麼精神小伙,講話要注意分寸,這位是若水島的少島主,還不快來見過。」

少年抬眼望向吳邪二人,頷首致意:「你們可以叫我木安,不必稱呼少島主。」

吳邪則向他拱拱手,和王胖子自報姓名,幾人落座,吳長老就使喚吳邪去叫張起靈和樂樂出來見客,等待途中,王胖子惦記木安將要出口的八卦,偏又好面子的很,不情不願替他斟好茶,生硬且彆扭的向他道:「你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

木安淡淡一笑,用茶蓋撇去浮沫,淺啜一口,方才不緊不慢的答道:「若水島的少島主本不是我,在我序齒之上還有一位姐姐,當年我姐姐才出生不久,是龍雲的手下私闖主苑,將她偷偷抱走想以此挾制若水島,後來島主追到你們門派的山峰腳下,才知曉我姐姐早已被他們遺失多時,尋找多日沒有眉目,一氣之下便將龍雲的魚鱗悉數拔去。」

茶盞放置在石桌上,發出泠泠的碰撞聲,恰如此時木安帶着隨意,卻從骨子生出寒氣的聲線:「失去親人於我們的痛苦不亞於剜肉剔骨,龍雲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切膚之痛,他也應當一同承受。」

王胖子竟無語凝噎,他默默抬頭望着藍天,心說你們做半仙的也是有夠惡趣味,報仇就報仇,還整得怪文藝的。

一盞茶的時間不到,吳邪就領着樂樂回到前院,張起靈跟着他們的腳步,背後的佩刀已然拿在手中。

木安見到樂樂的一刻眼色忽而大亮,這時,吳邪粗略一看,才發現他們姐弟倆其實長得非常相似,尤其是眉眼和臉廓,都是如出一轍的潤澤溫寧,只是木安的眼眸更為狹長,導致他看上去比樂樂多添幾分粗疏乖張。

王胖子用最快速度將前因後果講述給樂樂,她無措的看看王胖子,又看看木安,下意識往張起靈身後縮進去,只露出半邊身子和腦瓜子,木安眼瞳一暗,仍是極力堆出笑吟吟的神色,一動不動的望着她。

樂樂抓住張起靈的袖口,頗為局促的打量著木安,遲遲未出聲。

最後還是張起靈拍拍她的腦袋,將她帶到木安面前,溫聲道:「別怕。」

樂樂乖巧的如同鵪鶉般,目光依然流連在張起靈身上,又惴惴的看回木安,表情寫着「你是誰我在哪你要幹什麼」幾個大字,

一邊和顏悅色的跟樂樂問好,不知怎麼,木安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他總覺得,他今天似乎要空手而歸了。

果不其然,世事從不讓他失望。

「我不回去,若水島有你就很好,不需要再多一位少島主。」

樂樂堅定的出乎他意料,無論他如何遊說,甚至用玄鏡帶她領略若水島的美輪美奐,樂樂始終不鬆口,咬死一句話,親她認,少島主她不當。

木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茶水一杯杯的往下灌,足可見他是多麼的言辭懇切。

「並非多一位少島主,你才是名正言順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我不是,相信我,你會喜歡若水島的,況且島主和其他人都十分想見你,一別十八年,你不想回家看看嗎?」

「看看朕為你打下的江山?」王胖子嘴欠道。

正式場合,雖捨不得女兒,吳長老還是板起臉瞪一眼王胖子,旁邊靜坐的吳邪,此時眉間也蘊有一絲急切,他頻頻瞅向樂樂,滿眼都是「你別走」的吶喊。

樂樂往張起靈的座位靠一靠,盡量避開木安赤誠的眼光,往回望一望十年如一日蔥翠的竹林,靜靜道:「我有家。」又轉回頭,看着吳長老和一眾師兄們:「也有家人,他們都在這兒好好的,我不想去別的地方生活,若水島……我可以常回去探望,希望你能夠尊重我的意願,讓我留在丹赤峰。」

吳長老面如泰山巍然不動,心底卻簡直要感動的老淚縱橫——沒白養!

「你不試一試,怎麼會知道你更喜歡若水還是丹赤,更何況來之前我就聽吳長老講過,有許多丹赤峰以外的弟子都對你抱有懷疑,他們隨時隨地都會威脅到你的生命安全,哪怕你跟我回若水避避風頭也好啊,事後我可以再送你回來,怎麼樣?」

木安完全沒有少島主的架子,有恆心有毅力,一番話更是說得在場幾人都有些動搖,吳邪父子倆互相對望,甚至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些許「捨生取義」的悲壯色彩。

確實,若水島的事畢竟傳揚不廣,要是能送她去別處躲避流言蜚語,待他們在門派內完成掃盲大業,再將她接回才是對她最好的做法,於情於理,似乎都沒有否決的立場,

只是,萬一到時候若水島不肯放人,他們亦不能明搶。

「不必。」

沒想到樂樂回答的毫不遲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清清白白,自然沒有什麼好怕。」

「你不要衝動,他們可以護你一時,難道還能護你一世?男婚女嫁,天經地義,等到他們各自成家立業,你獨自孤零零的守着丹赤峰,又有什麼趣兒?」

王胖子不滿的插話:「合著咱們在你口裏都是幾輩子沒見過女人的老痴漢,娶完妻就只知道老婆孩子熱炕頭?」他口風極為不客氣,聽得木安登時就要發作。

伸手攔住欲劍拔弩張的二人,樂樂牛頭不對馬嘴道:「既然你說到男婚女嫁,那我出嫁是不是得從夫?」

「你的意思是——」

木安問到一半就止住話語,他驚疑的巡視着眼前幾人,一圈又一圈,掠過樂樂略顯淡然的眼神后,他一頓,目光最終在張起靈面上落定,與他一同瞥向張起靈的,還有樂樂。

靜默半晌,張起靈垂首,瞧見地上被陽光照出來的影子不斷隨雲變幻,宛如他乍然不定的心緒,都是風雨交加的一場動蕩。

或許是大風來勢洶洶,不多時,烈陽就被厚重的雲朵遮蓋嚴實,光影在此刻全數消失,天色霎時暗淡下來。

呼吸在樹葉的簌簌聲里愈發沉重,張起靈垂著的長睫輕輕一顫,再抬首時,破開重重雲層驕陽正好灑落於地,他凝視着木安,淡聲道

「我會護她周全。」

短短六字一錘定音,樂樂還來不及細看他的神情,手背驀然覆上一片溫熱。

——

沉靜一段時間過後,木安提出要他們上若水島提親,講究的是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結果幾人備好聘禮前去,等着他們的卻是一場比武招親。

少島主兼親弟弟揚言,若水島的姑爺可不是想做便能做的,只要有一人不服,張起靈就不能下擂台,與他姐姐的親自然也不算做數。

木安提的條條框框屬實是霸王條款,再加之事出突然,他們幾人都毫無準備,吳邪和霍秀秀氣的不行,王胖子更是撿起搬磚就要上去拍人。

衝動的少年郎被黑瞎子適時拉下,以腦力過人的解雨臣和吳邪做先鋒,與若水島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雙方各讓一步,定下比武招親的日期為三日,規定期限一到,無論還有沒有人上擂,都算張起靈獲勝。

接下來的場面,王胖子願稱之為爸爸毆打小朋友,實話實說,他從沒見過張起靈動手,當他看到自家大師兄在擂台賽上大殺四方時,戰神轉世都不足以形容他對大師兄的敬佩之情。

彼時,木安的臉是綠的,他的心情是愉悅的,直到比武招親進入白熱化階段,看着一位又一位敗下陣的修士,木安終於按捺不住,拿把長劍踏上擂台,一襲白衣飄飄,與張起靈的玄色衣衫仿若太極兩儀相對。

木安的另一重形態為靈虎,他是若水島百年難見的天才少年,眉上被染紅的額發也是他靈力充沛甚至外溢的表現。

然而他的出場並無卵用。

結局沒有任何懸念,王胖子慢悠悠靠着椅子,側頭跟吳邪感慨:「你說他圖啥,有咱大師兄如此玉樹臨風的姑爺他不香嗎,非要自取其辱,啊呀——啊呀——啊呀呀,好好一靈虎都給人打成橘貓了,大師兄你輕點啊!好歹給咱未來的小舅子留點顏面!哦喲——這一下給他揍的,臉盤子都掄歪了,師兄666,你開心就好當我啥都沒說。」

氣氛歡脫,節奏穩健。

——

花朝節。

樂樂將昨日在家剪好的窗花掛上花枝,青絲挽成髮髻,並無妝點任何釵環配飾,只以玉簪花斜入雲鬢,白凈的素麵嬌嫩欲滴,雙頰的紅暈更似霜雪中梅花盛放。

「我沒有掛歪吧?」

候在一旁的張起靈撣去她肩頭的落花,為她蓋上披風,輕輕「嗯」一聲,尾調隱藏着不易察覺的溫柔,疏淡如花香。

將系帶整齊的繞好,張起靈替她拉緊披風,接過她手裏的糖人,樂樂就撒歡的蹦向下一個攤位,挑選著綢布做成的絹花,時不時比在鬢邊的回頭用目光詢問他,張起靈眉眼含笑,只頷首表示好看。

不用多久,樂樂就買來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物件,有給王胖子帶的煙管、給吳邪帶的古籍、給解雨臣和黑瞎子帶的玉佩,以及為秀秀揀選的瓔珞。

本想通通裝進儲物袋,奈何人多眼雜,張起靈不好使用靈力,因此,他只得回歸最原始的帶貨方法——用手拎。

樂樂同樣抱着滿懷的東西,兩人穿行在廟會中,比攤主還像攤主,只要在地上擺塊布,隨時都可以叫賣起來,好在後來運氣不錯,他們成功尋到一處無人的角落。

解決掉雙手的負擔,正要走回主街,樂樂卻被巷子口算卦的老婆婆吸去注意力,她擺着的卦具繁多,修道之人本不信此道,可是不知為何,樂樂看到這位婆婆的第一眼,便感覺她平常擺卦之人不一樣。

「婆婆,多少錢算一次?」

清凌凌的女聲入耳,老婆婆聞聲抬頭,灰濁的瞳孔略微一動,緩聲道:「有緣人,不用錢。」說着,老婆婆低頭撥開銅錢,拿出放置起來的蓍草遞給她。

樂樂自然知曉,周易筮法,以蓍草為高,平日的小攤,大多用的是銅錢,用胖子的話說也就玩一樂,都是在給人家交智商稅。

故而蓍草一出,樂樂便不由得肅然起敬,她仰頭一望張起靈,發現他正盯着老婆婆手裏的蓍草,眸色沉的發黑。

樂樂接過蓍草,老婆婆對她不緊不慢的念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懵懵懂懂的分出一根蓍草,再繼續依照她的指示進行占筮,一卦有六爻,要經過十八次演算變化,方能得到一個卦象,解卦需下、上兩卦,待樂樂完成一整套卜卦流程,她手指都有些隱隱發酸。

「相隔萬里,不可阻矣。」

不等樂樂開口,老婆婆垂首道出這麼一句。

老婆婆的聲音澀如槁木,但是泛灰的眼眸卻已然微微亮起,樂樂不解,張起靈輕力拉她起身,淡聲道謝后便牽着樂樂徑自向外走去。

望着兩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小巷盡頭有人潮擁擠的雜亂聲依稀傳來,明亮的天光與逼仄的巷內形成強烈的光影對比,老婆婆久久未動,忽然像是被光線灼痛般一眨眼,她默默撇開視線,望着攤面散落的蓍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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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筆記|重啟bg】歸處吳山2:心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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