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胖子不敢越過小哥處置我,只能用眼神將我千刀萬剮,我剛剛蹦躂的太狠,腰上糊好的傷口再度開裂淌血。
我疼的吸冷氣之餘,心裏好像明白小哥為什麼當時不搭理我,後面又一反常態擋在我跟前了,他大概是怕我傷情惡化。
感情我還得謝謝這道口子……
我跟胖子僵持許久,他拉不下老臉認輸,我決定率先服個軟,演技派上線,我撐著腰可憐兮兮道
「胖哥,我沒想下這麼黑的手,這不是下刀沒注意,一不小心割多了……沒事!胖哥你玉樹臨風貌比潘安,留什麼髮型都帥,而且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誰能有你這麼幽默的靈魂,內涵就拔高了你這人的格局,天真哥說的對,你肯定不會跟我斤斤計較的。」
胖子一臉嫌棄,表情有細微的動搖,我趁熱打鐵,神色彷彿萬箭穿心般痛苦
「你看我的傷,血流成河也就這樣了,我真沒蒙你……說不動了,腰疼……」
我一裝蒜,胖子還沒怎麼樣,小哥立時扶着我坐下,繼而繞到我身後查看傷口,我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胖子,看的他雞皮疙瘩掉一地。
胖子繳械投降,他擺擺手道
「你怎麼一套一套的,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我立馬笑的非常狗腿
「我就知道胖哥對我最好。」
小哥手勢一頓,我感覺有兩道銳利的目光正扎著後腦勺,我趕忙改口
「沒有沒有,胖哥第二好。」
嘴一禿嚕就套用了彩虹屁的萬能句式,不知道方才的錯覺是不是我腦補過度,也許小哥只是塗藥累了歇一歇,但未雨綢繆總好過亡羊補牢。
這麼想着,我突然覺得自己好適合當渣女,這一手養魚的功夫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事真有天賦異稟的說法?
我徑自胡思亂想,髮絲燃燒炸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我晃晃腦袋回歸現實,回頭招呼小哥過來上藥。
胖子覺著禿一塊不好看,顯老,他乾脆用匕首當刮刀,把自己的腦門剃個乾淨圓溜,削下的頭髮通通燒成灰充作止血藥。
小心取完碎石,再灑上土製的血餘,胖子和天真也如法炮製互相處理創口。
方法土效果卻立竿見影,我們圍坐成一圈,我心有餘悸的說起那個石像,天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
「神像的凹槽是工匠故意為之,但作用應該不是用來放蟲子,妹子純屬運氣差趕上了,我看眼眶形狀很寫實,兩邊弧度有稜有角,也許是祭祀用的工具。」
胖子提出異議
「天真,照你以前的說法,祭祀不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嗎,這雕像長的一點都不莊重,反而冒着一股邪氣。」
「對,我第一眼也覺得不對勁。」我附和道。
「西周的審美本來就比較抽象,不能用現代的眼光去衡量,單看上面的竊曲紋,手法跟秦嶺一模一樣,是於滇國的東西沒跑。」
「我感覺不是這麼回事,就算撇開審美不談,天真你有沒有注意到雕像底下的裂紋,我掰開看了,這玩意兒裏頭是空的,外面就是一石殼子,一敲就碎,於滇國人再沒溜也不至於這麼糊弄神仙吧,嫌命太長趕趟找死?」
胖子說的裂紋搞不好是我砸的,那時我慌不擇路,手上石頭也沒看準朝哪丟了。
天真沒有胖子眼睛毒,他搖搖頭
「沒注意,我光看窟窿去了。」
「那你的理論得宣告破產了,依我看這破神像說不定就是人家雕著玩的,你看現在的小屁孩都有興趣班,跳舞畫畫輪番學,你就不興人古代小朋友也學門手藝。」
胖子說完建設性意見,又開始說些沒譜的話,我岔開他的暢想,問道
「於滇國人是巫覡之後,這種人會信奉什麼神靈,蠱神?有這種神嗎?」
天真聽的眉頭一皺,我摸不著頭腦,自覺沒說什麼不得了的話,他兀自低頭陷入沉思
「蠱神?蠱……」
我們配合的不去打擾,天真喃喃自語半晌,忽然一拍大腿,茅塞頓開道
「我他娘的想錯了!這不是祭祀用具,這可能是他們的蠱器!」
我跟胖子面面相覷,胖子道
「鼓氣?我看你有點寶氣。」
寶氣是湖南那邊的方言,意思是憨批。
天真不理胖子,只看着我和小哥道
「小哥,我記得你說過陪葬墓里的蠱叫『觳』,需要以血飼蠱,我推測這個石像就是一種煉蠱用具,我們看到的雕像只是半成品,對照比例,完整的石像應該有一人大小,眼睛部位鏤空,可以將人裝進去刺破眼球取血,這時候的人處于禁錮當中又雙目失明,會因此產生極度的恐懼和痛苦,用這種血養蠱蟲,正好符合小哥的說法。」
小哥講過觳的煉蠱過程十分殘忍,飼蠱之人死前必得經受巨大的驚嚇與疼痛,確實能與天真的猜想吻合。
小哥不置可否,我卻讓天真一席話說的寒毛倒豎。
於滇國人怎麼凈整些歪門邪術,費勁心思折磨人煉蠱,晚上睡覺也不怕冤魂上門索命。
天真心知我害怕,他拍拍我的肩膀
「沒事,這裏的石像沒見過血,可能是個殘次品,還沒投入使用就被丟棄了。」
我心稍定,思及現狀,我問他們接下來什麼打算,天真嘆口氣
「出師不利,我們得先去把裝備撿回來,不然四個老弱病殘,沒錢沒水沒幹糧,光傷口感染都夠我們喝一大壺。」
「要不說咱們就是一幫倒霉蛋,前頭好歹還能摸到斗的邊兒,這回倒好,沒到地方出個車禍,胖爺我差點長眠四川,真他娘邪門。」胖子抱怨道。
天真臉色陰晴不定
「誰知道是天意還是人為,好端端的山路,別人趟過百八十遍都沒事,我們一來就趕上落石,還偏偏在這種荒無人煙的犄角旮旯,天時地利人和,巧合到刻意。」
這次意外無疑給我們的旅程蒙上了一層陰影,失去交通工具,裝備損毀情況不明,前路漫漫,剩下的路變得尤為艱難。
天真陰鬱不過片刻,休息的差不多我們就起身趕路。
順着攀岩繩下降,好在繩索長度足夠我們到底,車子撞毀在不遠處,小哥記得方位,由他帶隊在山裏前進。
原始森林人跡罕至,樹冠棲息著許多鳥類,藤蔓纏繞,叫不出名字的草植錯落分佈,有些樹根底下還長著一簇簇的野生菌,土壤鬆軟,一腳踏上去,樹枝枯葉來不及發出聲響就會陷進泥里。
林中有不少溪流水潭,溪水清澈見底,入口還有回甘,補充過水分我們就繼續出發。
悶頭一陣猛走,總算在日落之前到達目的地。
汽車殘骸散落一地,樹木七零八落的橫貫其中,有些被攔腰折斷,有些讓鐵片削掉半截樹榦,橫截面的年輪顯露在外,仿若水面一圈圈擴散的漣漪。
濃煙已歇,忽略滿地狼藉,山林平靜的一如往常。
我們分頭搜尋,直至夜幕低垂,我們才陸陸續續從林間撿回背包。
大部分裝備沒有問題,只損失了一些易碎品,基本都是藥劑,例如抗生素,全部陣亡。
夕陽灑落,森林籠罩着一種奇異的光澤,似暖陽燦爛,又如火光奪目,金色與橙色相接,餘暉將樹影拉的冗長。
大自然的風景從來不讓人失望,只是不知道這片林海蒼茫中,潛藏着多少危機起伏。
我們抓緊時間找到一處可以紮營的開闊地,生好篝火架鍋做飯,天真打水,胖子掌勺,我想幫手,小哥在此時揮手招呼我過去。
胖子啟開罐頭倒進鍋子裏,嘖嘖道
「小兩口膩歪的時候到了。」
我翻個白眼,丟下胖子朝小哥的方向走去,他身邊是塊大岩石,見我來了就示意我躺下,我懵逼的望着他。
難道真讓胖子說中了?
這畫風不對啊,太不張起靈了!
我扭扭捏捏道
「不好吧……」
小哥看着我沒有說話,我的不解和他的無奈形成鮮明對比,空氣幾近凝固。
沉默良久,小哥終於開口道
「縫針。」
我轉頭看到了醫用縫合線和消毒酒精,驚訝大於尷尬,我問道
「有這麼嚴重嗎?」
小哥點點頭,可是我記得我們沒帶麻藥,那小哥的意思是,硬縫……?
「要縫幾針。」
「十針。」
我拔腿想跑,小哥一把給我拽回來,逃跑的希望破滅,我垂頭喪氣,像只鵪鶉似的站在旁邊。
一時衝動褪去,理智漸漸佔領高地,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給小哥添麻煩,他傷勢不輕還要幫我包紮,我得消停點。
說服自己,我閉着眼睛往石頭上一趴,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來吧。」
小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先清創,會有點疼。」
我應聲,腰上的傷口先是一涼,緊接着火辣辣的灼痛感迅速蔓延,因為創面事先糊了血餘,現在得用棉簽一點一點擦乾淨再縫合,那酸爽程度簡直不亞於剜肉。
緊咬牙關一言不發,待到小哥清理完成,我已是半身虛汗。
雖然我經歷過許多生死關頭,受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輕傷重傷,但我的熊樣愣是一點沒變,該怕疼就怕疼,該怕鬼就怕鬼。
胖子嘲笑我既沒長進又沒出息,還好我臉皮夠厚,扛得住一切語言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