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我們邊說笑邊前進,茂密的叢林後有條溪流,一躍而過,再往前走一段,地面的腳印戛然而止。
只見腳印的盡頭是一處橫溝,約有兩人寬,岩土凹凸不平,稜角粗糙,有些泥土經過雨水沖刷,結成大大小小的泥塊。
走近一看,橫溝底下是厚厚的一層黃泥,碎石混合其中,還有不少骨架掩藏在泥里若隱若現,黃土上靜靜躺着一具屍體,衝鋒衣登山包,看面目是個成年男性,全身佈滿屍斑,屍身尚未腐爛,死亡時間應該不久。
天真打量半晌,若有所思道
「這是一條殉葬溝,怪事,按理說只有大型陵墓才有這種殉葬規格,難道這裏還有什麼王墓皇陵?可是一條龍脈葬不了兩個帝王,會破壞原有的風水格局,這是選穴大忌。」
我學黑瞎子打個響指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哥看我一眼,我見天真猶豫不決,直接翻身跳進殉葬溝,小心翼翼踩着石塊爬到屍體跟前。
天真嚇一跳,叫道
「上來,這人死的不明不白,說不定下面有什麼危險。」
我揮揮手,小哥扔下一副手套,我戴好頭也不抬道
「有危險我們還能在上面嘮這麼久的磕嗎,放心,我檢查完就上去。」
說着我輕輕撩開屍體的衣服,脖頸胸腔沒有致命傷,也不像中毒的樣子,尋摸完上半身一無所獲,我糾結的看着褲頭,不知道要不要解開腰帶繼續檢查。
身後的泥塊突然往下塌陷,轉頭一看,胖子也跟着跳下來,他幾步站穩,湊過來把我擠開
「耍流氓我在行,邊去。」
想想也覺得非禮勿視,我撇過腦袋,目光順勢落在那人的右手上。
他手掌結著一層厚厚的老繭,虎口手腕都有陳年舊傷,我感覺傷口的位置不對,握拳比對一下,發覺正好符合洛陽鏟的使用習慣。
這是個經常挖墳掘墓的老手。
我剛想跟他們說我的新發現,餘光忽然看到那人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我愣了一下,使勁揉揉眼睛再看,手指又往旁邊移了一點,幅度很小,不仔細看很難察覺。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屍斑都明晃晃的長了半身,這人不可能還活着。
那麼真相只有一個……
「胖哥快跑!這是一大粽子!」
我驚慌的抓着胖子想跑,胖子猝不及防,手上還拽著那人的腰帶,他一個踉蹌,險些給我絆倒
「別瞎說,哪有這麼新鮮的粽子,再說大白天的不興詐屍,你害怕你自個兒上去。」
我指著屍體的手指,急得跳腳
「你自己看!」
胖子見我神色不假,停下動作伸長脖子去看我指的方向。
那人的指頭還在輕微抖動,胖子吃驚的張大嘴巴,盯着屍首目不轉睛。
不過片刻,有隻大螞蟻探出一個頭,蟻身還藏在拇指底下,頭和觸角都比一般螞蟻大許多。
我表情一松,胖子卻猛然變色,立馬轉身踩着石塊一腳接一腳的往上爬。
那隻大螞蟻剛露頭,它的同伴很快魚貫而出,蟻潮頃刻鋪天蓋地,如同一張灰棕色的地毯,迅速鋪滿整個溝底。
「你他娘的還發什麼呆,跑啊!」
胖子大叫,我馬上回神,連忙跟上胖子的腳步想要爬出殉葬溝。
天真和小哥伸手過來拉我們,我和胖子同時搭上他們的手腕,三下五除二就翻出地面。
大螞蟻緊追不放,源源不斷地從溝里湧出,天真一看勢頭不好,大聲招呼我們往溪邊跑。
除了小哥,其餘人哪裏跑得過螞蟻,沒跑幾步,有些打頭陣的螞蟻就沿着我的腳腕向上爬,我驚的邊跑邊跳,蟻群成千上萬,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彷彿決堤的潮水一般來勢洶洶。
奔跑的途中,有幾隻螞蟻循着血氣鑽進紗布的縫隙,傷口頓時又痛又癢,還有點發麻,難受的我想原地打滾。
環顧左右,胖子和天真紛紛遭殃,三個人面目扭曲猙獰,身體擰的好似葫蘆瓢。
我們連蹦帶跳的向溪流逃竄,小哥見我們半身都是螞蟻,黑金古刀出鞘,我看到他攤開手掌,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不準放血!」我大吼道。
小哥手勢一頓,我氣憤的瞪着他,小哥猶豫少頃,最終將刀收回刀鞘。
流水聲逐漸清晰,我腳下生風,跑的幾乎要騰空,人在危機時刻的爆發力非常驚人,胖子速度快成一道閃電,晃眼的功夫只剩一陣疾風,遠遠就看到落水的浪花濺起老高。
我和天真咬牙提速,緊跟着胖子一番連滾帶爬的扎進水裏。
泡在溪水中涼的一激靈,身上的螞蟻盡數浮起,轉眼被水流衝去下游。
我憋著一口氣,溪水清澈透明,睜眼可以看見水底的鵝卵石和水草,我數着時間,三分鐘后露出半個頭察看外面的情況。
森林重歸平靜,螞蟻不見蹤影,我抖抖頭髮上的水珠,小哥已然上岸,伸手一把將我撈出水面。
清風一吹我忍不住打個寒顫,雖然是盛夏天,但是山溪涼的徹骨,胖子和天真具是濕漉漉的上岸,我們凍的瑟瑟發抖,小哥在溪邊生了個篝火,四個人圍着火堆取暖。
胖子緩過勁就問天真那螞蟻什麼品種,怎麼咬人這麼疼。
天真倒倒耳朵里的水,道
「這種螞蟻叫蚍蜉,蚍蜉撼樹那個蚍蜉,有毒,不過毒性不烈。」
我拆開紗布,抖掉裏面的螞蟻,皮肉讓溪水泡的發白,裝備沒有浸水,橫七豎八的躺在岸邊,我走過去想找出藥品重新消毒上藥。
內袋的拉鏈拉到一半,這時一旁背包發出手機振動的滋滋聲。
我翻出來一看,是自己的手機,解鎖按亮屏幕,有一條未讀短訊的通知,發件人寫着木安。
點開只有短短一行字
「有危險,終止行動,速回。」
回撥號碼,電話傳來冰冷的提示音。
「對方用戶已關機。」
再打幾遍依舊不通,木安很少無緣無故的關機,我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心事重重的拿着手機回到營地,天真問我怎麼了,我把短訊遞給他們看。
令我更加意外的是,他們都是一派平靜的神情,沒有人臉上出現驚訝的情緒。
右眼皮突兀的一跳,疑慮油然而生。
這群人有事瞞着我。
眼神巡視一圈,我決定選天真作為突破口。
「說吧,什麼事。」
「啥?」天真試圖裝傻。
我靜靜地看着他,目光沉沉,執著之色溢於言表,但沒有再開口說話。
天真跟我對視兩分鐘,眼底有幾分躊躇。
無聲的僵持還在延續,胖子最受不了這種沉悶尷尬的氛圍,他張張嘴,天真瞪他一眼,胖子嘆氣道
「瞞不住啊天真,妹子倔起來跟你有得一拼,你不說今個兒你們算杠上了,其實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跟她講了得了,你不講她自己胡思亂想,心裏更難受。」
胖子說完,天真眼中的躊躇轉化為動搖,我心知他在妥協的邊緣搖擺,故而視線愈發的堅定,不曾移動分毫。
事關木安,他什麼脾氣秉性我再清楚不過,有些事情他比我還逞強,不管不顧,說上就上,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勸他幾百遍都沒有用,操心程度跟小哥不相上下。
等等,小哥?!
我想到一些東西,轉頭不可置信的望着小哥,過了許久才緩緩道
「木安是不是對你說過什麼,關於我的。」
如果木安想刻意隱瞞一件事,那他會把暴露的風險降到最低,只告訴必須要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若是他做的事情需要我們配合,有天真和胖子足以,他們能夠把控整個隊伍的節奏,尤其是天真,話語權基本都在他身上。
小哥一向人狠話不多,按照木安的一貫做法,小哥應該屬於不知情的範疇。
可既然小哥也知道這件事情,那就說明,木安有計劃以外的事情需要小哥幫助。
他們兩個人的共通點很少,生活也沒什麼交集,反推結果,這件事情一定跟我有關。
小哥默然,我心亂如麻,腦海閃過無數糟糕的猜測,一時心情低沉到極點,滿心都是對木安的擔憂和焦急。
胖子看不下去,拍拍我的肩,我茫然的看着他,胖子道
「別瞎合計了,那小子沒什麼事,他就是去調查姓焦的身份和底細,兩邊行程要一起進行,所以我們得互相通氣,不過木安這人奇怪的很,有事不跟我們說,反而給你發信息,他不是叫我們瞞着你嗎?腦子有毛病。」
我聞言臉色發白,胖子不解道
「都說了沒事,你怎麼還更來勁了。」
我想解釋,可是慌張之下,說出的話竟然無法組成一個完整句子,越說越語無倫次。
小哥遞過來一壺水,我一把推開,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己的手指都在發顫。
心緒亂成一團,我花了很久時間,才慢慢冷靜下來,天真和胖子依舊疑惑的盯着我,似乎不懂我的反常。
他們不知道,我是木安設置的第一緊急聯繫人,發信息只需要長按一。
他做事不會這麼不謹慎,信息發到我這裏,只有一種可能。
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危險到不容許他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他沒有辦法,所以只能用最快的方式通知我們。
我簡明扼要幾句說完,他們倆恍然大悟,氣氛陷入靜默。
烈陽高照,森林一派寂靜,搖曳的花草,汩汩流淌的小溪,徐徐的輕風拂過,一切都顯得如此美好,可是陽光覆身,卻無法穿透暗處潛伏的殺機。
沉默片刻,胖子道
「那我們怎麼整,繼續走還是回頭,我是不怎麼信這些邪乎的東西,倒斗本來就是腦袋別褲腰帶上的營生,眼看着線索杵那兒了,晃一圈就回去,憋屈。」
天真遲疑不定,我看看小哥,他沒有表示,只是坐在一邊聽我們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