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你老婆要沒了

030你老婆要沒了

聽到南希聲音的瞬間,兩個小鬼頭終於放棄掙扎，老老實實地被白毛鬼拎在半空。

蠻橫也變成了委屈巴巴：「擔心姐姐。」

柿子小聲囁嚅。

「父王不要姐姐，那我也不要父王了！我們姐弟倆相依為命！」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觸動了白毛鬼,他垂眸看了柿子李煊同樣包紮起來的雙手一眼,像隨手扔開小沙包似的，把他往前一扔。

小柿子立即摔了個屁.股墩兒。

他不哭不鬧，站起來拍了拍就沖向馬車——他自己還沒有馬車高,還是被高內侍抱上去的。

一進車廂,小傢伙馬上往南希懷裏鑽,鑽著鑽著，眼神又飄忽到魚魚身上。

「魚魚好玩,我想和魚魚在一起玩。」

南希有些為難。

原本她仗着自己年紀小,想裝天真忽悠白毛鬼就他們兩人出宮，可臨走時，卻發現對方考慮相當周全：

從保證身體健康的醫正，到負責食宿安全的女官，最後到用來當打雜工具人的高內侍全都打包上了馬車。

現在還要帶上柿子弟弟和金聖烈？

這到底是偷偷出宮還是去冬遊？

她語重心長：「弟弟，你是當朝柿子,理應多讀聖賢書……」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馬車外金聖烈的聲音。

「父親說過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也贊同世子與你們一同去東海遊歷。」

「況且……」金聖烈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道,「紫妃娘娘雖然沒了,可她為王上留下了一個男嬰。」

「父親消息靈通,聽說紫妃家族準備再送一名女子入宮。王上正在氣頭上,若是那女子手腕同樣厲害，世子在富景宮中反而不安全！」

金聖烈重活一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求到白毛鬼身上，而且還是兩次。

臉上既有不樂意又滿是不甘心，語氣也別彆扭扭的：「公主，大人……請一定要帶上我們。」

金聖烈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南希也不可能真的扔下柿子弟弟不管。

剛要開口，白毛鬼冷淡的聲音就隨着寒風卷進來：「柿子上車，至於你……」

白毛鬼拎着金聖烈的衣領把他扔給了高·工具人·內侍。

金聖烈吹着寒風，冒着夜雪，看着車廂內被南希公主塞了個暖手爐的世子：「……」

高·工具人·內侍：「嘿，有同伴了！」

就這樣，一輛馬車晝伏夜出，走走停停，終於在一個半月後來到了東海之濱的某個小鎮。

白毛鬼出手闊綽，一疊銀票撒出去，當即就買下了小鎮上最豪華的宅邸。

宅邸雖然沒有富景宮氣派恢弘，卻也小巧別緻，據說最初的主人是明國來的鉅賈，庭院設計帶着一番江南風味。

坐在二層宴賓樓上，還能看到遠處小鎮最繁華的靈霄大街，商販們來來往往，叫賣吆喝聲一片，好不熱鬧。

南希雙手早已好透，可為了不抄大字不繡花，愣是不肯拆紗布。

兩隻小手包裹得像是木乃伊，搭在白毛鬼的脖子上，跟他咬耳朵說悄悄話。

金聖烈正在與柿子李煊一起抄書，見狀，身子斜了斜，想偷聽。

無奈公主聲音太小，白毛鬼又只聽不說，根本打探不到他們的邪惡陰謀。

金聖烈心中煩悶，腦袋上卻被人用書卷一敲。

「誰？！」他抬頭，整個人都僵住，「白大人……」

「白大人」是白毛鬼來到這個小鎮后的化名。

畢竟出了宮，人多口雜，白毛鬼也不是喜歡被人圍觀的主。他難得聽從女官的意見，束了發，帶起黑笠。

那些綉著精緻雲紋、滾著金邊的黑袍也沒有繼續穿，但他也沒有穿普通的書生裝，反倒是一身黑色勁衣，像個俠客。

少了幾分儒雅，多了一絲肅殺。

白毛鬼把南希公主放下地，揉揉她的腦袋，聲音輕柔：「帶柿子去玩兒。」

姐弟倆馬上亮起眼，繞着白毛鬼嘰嘰喳喳的要銀子——出宮的第二天，這兩姐弟就知道了，宮外的東西都是要用銀子買的。

於是，一行人中最土豪的白毛鬼自然成了神明般的存在。

幸好這神明不難哄，撒幾句嬌就會掉落銀子，如果撒嬌的是南希公主，大概率能掉落雙倍。

白毛鬼目送小姑娘牽着弟弟蹦蹦跳跳離開，再轉過身來，看向金聖烈的時候，眸中覆了層冰霜。

「你好像特別在意我。」白毛鬼居高臨下看着金聖烈腦袋頂上的發旋，正想給他腦袋掰直了，一伸手，又想到和南希的「不摸別人腦袋」的約定，在空中頓了頓，若無其事收回來。

金聖烈強行辯解：「我只在意世子。」

白毛鬼輕哼一聲，對他的說法不做評價。

他背負着手，繞着金聖烈慢悠悠踱了幾圈，聲調慵懶：「你說是就是吧。」

走到金聖烈身後時，他突然俯下.身抓住金聖烈手中毛筆，用力帶着他在宣紙上揮灑！

「公主帶出來的人中，就你想法最多，叫人捉摸不透。」

他一邊強行帶着金聖烈運筆，一邊在他耳邊沉聲警告：

「想殺我？」

「還是想博取小柿子的信任，等他稱王后獲取領相之位？」

「我都無所謂。」

「不過我奉勸你金聖烈。」

他噙著笑意的聲音陡然變涼，左手猛地卡住金聖烈的脖子：「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對公主有所企圖，否則，你就是下一個朴夫子。」

白毛鬼引領着金聖烈寫下最後一筆「死」字，鬆開了他的手，不動聲色地起身去找高內侍。

高內侍這個工具人白毛鬼用起來非常得心應手。

他早上才把南希與他說的事情吩咐下去，下午就有一隊壯漢上門來拆了宅邸臨街的院牆。

賞錢給的足，壯漢們幹活有勁兒，不過幾日功夫，兩座緊挨着的醫館和書店就建了起來。

開張當日，幾乎全小鎮的男女老少都湊齊了，里裏外外把兩家店圍了個水泄不通。

大夥兒都想要看看這個出手闊綽的土豪老爺究竟長什麼樣——來了小鎮不是開煙館、技館掙錢，反倒經營醫館和書店？多新鮮吶！

醫館一開張，大家伸長脖子一看：好傢夥，這大夫白髮長須，坐姿硬朗，滿是仙風道骨之氣，肯定醫術高超！

常在東海邊討生活的人們大多都有些不大不小的毛病，頓時動了要去診治一番的心思。

人群中有人高喊：「老人家，您就是買下這棟宅子的大人？」

醫正捻著鬍鬚：「我家大人在隔壁書館坐鎮。」

眾人又扭過頭來，翹首期盼等書店的木板門被人緩緩搬開，滿大街的涼氣都要被圍觀群眾吸進肺里——

書館內部成品子型結構，書架拜訪在兩側，正後方的平台微微墊高，竹簾垂下一半，剛好能叫人瞧見主席上端坐着的男人的下半張臉。

高鼻薄唇，下頜線條凌厲分明，垂在臉側的瑪瑙束帶輕輕晃動，引起人無限遐思。

在黑衣男人的身側站了一對金童玉女，台階下還另外擺了一張小几，跪坐着一個持筆男童。

這哪裏是什麼土豪老爺？

簡直就是土豪神仙！

世宗大王就算再創造一萬個彥文字元都不足以形容的美貌！

當即就有妙齡少女呼吸急促暈厥過去，然後——

被送去隔壁醫館。

醫正又捻著鬍鬚，綻放仙風道骨的笑容：

治療心悸？他最擅長了。

如此一來二去的，書店和醫館也算在小鎮上打響了名氣。

當人們知道，這家書館竟然還高價收集各種志怪古迹、奇聞異事後，更是躍躍欲試。

每天書館前面都會排起長龍，既有披着罩衣來偷看書館主人的懷.春少女，也有捧著家中殘破古籍前來兜售的漢子，更有一些鎮上消息極其靈通的大嬸兒們，在書館一坐就是一天，要麼說點道聽途說的故事掙點小錢，要麼就是在白大人耳邊吹吹風，推薦一下旁人家的待嫁姑娘。

南希第一次聽到古代版說親，還是給白毛鬼說，憋笑憋的難受，貓眼都眯成一道縫了，小兔牙緊緊咬着，整個人都在發抖。

白毛鬼咳嗽數聲都沒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男人徹底黑了臉。

儘管嘴角還帶着笑意，黑玉般的眸子裏卻一片深沉。

他昂着下巴，看了一眼台階下還在滔滔不絕的大嬸，先是回想了一下附近義莊的位置——有點遠，也沒什麼樹蔭遮蔽，不適合白日扔垃圾——又不屑地挑了挑嘴角，突然把南希往自己懷裏一拉！

「我有妻子了。」

「南希就是我的妻子。」

大嬸：「？」

手中的瓜子掉了一地，滿面獃滯地把同樣滿面獃滯的南希打量了一番又一番。

大嬸：我要報官了！這裏有人煉.銅！

「我不是……」南希一句反駁還沒出口，箍在她腰間的手就猛地收緊，將她更深地帶入白毛鬼的懷裏。

她額頭鼻尖撞上他的胸膛，健碩而結實，充滿成年男性的力與美。

南希能感覺得到他胸腔震動，略微喑啞而傷感的聲音從他喉間溢出：

「我家與南希家有世代淵源。」

——翻譯：我兩百年前幫着李氏奪了天下。

「早在南希未出生時，兩家就已經定下婚約。」

——翻譯：李氏太.祖說了，以後李氏家族的子孫後代都必須服侍我，供我差遣。公主也是。

「可惜，我生的早，年歲大，南希卻是她父親老來得子。」

——翻譯：我是個活了兩百年的老妖怪，公主是李城桂後代的後代的後代的後代……具體不知道是第幾代，反正得管我叫老祖宗。

「她自幼喪母，父親也與世長辭，家中無人可以依靠，我只能將她帶在身邊，等到成年再做打算。」

——翻譯：中殿娘娘走的早，王上李昭在我心裏已經死了，小公主是個孤苦無依的小可憐所以我把她偷出宮了，養肥到成年再吃掉。

「無論南希成年後是否還願意遵循兩家的約定，但在她做出抉擇之前，我不會娶妻。就算她最後選擇了他人……我的心也只意屬於一人，千秋不變。」

——翻譯：只要公主長大后不跟着別的李氏學壞，我就寵她一個人。要是她不聽話，變成了討人厭的李氏公主，哼哼。我就跟過去的老規矩一樣，把她吃了！

白毛鬼眉宇間帶着憂鬱，說的聲情並茂。

不得不說，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欺騙性，他才剛展現一丟丟演技，大嬸就攥著帕子感動的不要不要的：「那另外的孩子……」

「是南希的弟弟們。」

大嬸哭得更感動了，連連表示，一定要把這個神仙愛情故事告訴鎮上所有的妹子們。

於是，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小鎮上，白毛鬼的人設從「帥氣多金的書館老闆」變成了「帥氣多金的、對指腹為婚的年幼小妻子不離不棄的、甚至連小舅子都幫着養的書館老闆」。

一.夜之間，來書館製造意外「偶遇」的，大喇喇直接來說親的，消失的一乾二淨，整條街上都少了幾縷香風。

白毛鬼很是滿意，繼續經營著書店，從收集上來的志怪故事中尋找蛛絲馬跡，順便培養南希姐弟。

開始那幾年還算好，沒有閑雜人等叨擾，南希和柿子相當聽話，金聖烈也沒再折騰出什麼么蛾子。

白毛鬼覺得這東海生活比富景宮內舒適多了，甚至動了不想再回去的念頭。

可漸漸的，事情不對勁了起來。

來逛書店的姑娘們沒有了，但不知從哪一日開始，總是有些鬼鬼祟祟的毛頭小子藉著各種古怪理由來書店晃悠。

甚至還有人故意落下一把摺扇，一首不知所謂的詩，又或者是雨天故意不帶傘，落湯雞似的跑到店裏，紅著臉傻笑。

白毛鬼：人類有病？

一切的疑惑在南希剛滿十五歲那年有了答案。

白毛鬼在看到中殿娘娘畫像時，就幻想過南希長大後會是怎樣一副光景，可真等南希長大了，他又覺得自己的想像力着實貧乏了些。

——他親手養大的小姑娘，比他想像中的，要美味許多。

南希就像是最貴重的羊脂玉，每一處肌膚都透著牛奶般的柔軟細膩，又帶着玉石獨有的晶瑩易碎美感。

三千烏絲整整齊齊梳成長辮墜在身後，杏色短衣搭配着豆綠色長裙雖然都只是普通錦緞，卻把她打造成了最美的那朵花——

不笑的時候像是傲立在枝頭的寒梅，清麗而高貴。

笑起來的時候，又變成了國色天香的牡丹，斂盡人間富貴。

當初第一個給他說親的大嬸兒又來了，滿臉堆著笑，見了南希就把她誇上天。

誰不喜歡自己養的崽兒被誇呢？白毛鬼心中得意，目光在南希越發嬌俏的臉上轉了一圈，心情極好，道：「不知這次來，有什麼新故事？」

他招招手，示意高內侍準備豐厚的報酬。

大嬸連連推辭：「不用不用，我聽說的那些古怪故事啊十年裏都跟大人說遍了。這次來就是想問問，大人你當年說的話，還作數嗎？」

白毛鬼：「哪句？」

大嬸：「就是南希的親事啊？不是說把她帶到成年，讓她自己決定？十五歲的姑娘也不小了，可以嫁人了，我是來給南希說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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