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夜奔

032 夜奔

032夜奔

白毛鬼這頭剛厲聲威脅完醫正,那頭病榻上就傳來一聲軟糯糯的:「好凶鴨。」

眾人皆是一愣,白毛鬼反應最快,急忙一轉身,坐到南希病榻前,聲音緊張:「沒事了?」

「嗯。」南希點點頭,小兔子般點點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眉宇間全然沒有痛苦之色。

她的心疾怪異大家早就知曉,有時候來得急去得更急,身體彷彿一點不曾受損,有時又來得急去得緩,若是這種情況,就會造成相當大的傷害。

白毛鬼經歷過多次,仍舊不放心,仔仔細細觀察南希一番,才幫她掖好被角:「好好躺着,我讓女官把葯拿來。」

由於南希最近發病頻繁,宅邸的小廚房裏常年煎著葯,隨時都能喝。

小傢伙眼裏的光立即沒了。

從小到大,吃藥就是她的死穴,無論是誰,輕輕一戳,都能讓她沮喪無比。

兔牙動了動,剛準備撒嬌矇混過關,眼神卻驀地凝住,牽過白毛鬼的手細細看着。

南希小心翼翼地輕觸他手背上的灼傷,連心疾發作時都沒哭的小傢伙,現在卻隱隱帶了些哭腔。

「大人總是不愛惜自己。」

「明知道醫正的藥膏對灼傷沒有作用,你怎麼比我還不長記性?」

南希把白毛鬼的手牽到唇邊,給他呼呼幾下。

旁邊立即有人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南希這才意識到,現在並非當年,秋水堂中只有她和白毛鬼兩人,她也不再是那個三頭身的小包子了,少女與成年男性之間不該有這麼親密的舉動的!

她虎著臉,狠狠瞪了咳嗽的柿子弟弟一眼,哼哼唧唧一拉被子,扭過頭去面向里側而睡,一雙大貓眼不安地來迴轉動。

她的小被窩裏暖烘烘的,病榻邊的柿子李煊卻徹底感受到了什麼是春寒料峭。

他打着哆嗦後退一步,避開白毛鬼冷冰冰的審視:「姐,既然你沒事了,我就走了!」

南希馬上掀被子:「不準去,帶我去!」說着就要起身穿鞋。

此時正好女官端了葯來,白毛鬼二話不說,吹涼之後直接塞了南希一勺。

立即把不老實的小公主灌聽話了。腮幫子鼓得高高,滿臉寫着「我要記仇」。

白毛鬼一勺一勺親手喂葯,動作輕緩不疾不徐,聽到身後悉悉索索的動靜時,頭也不回,冷淡吩咐:「柿子站着。」

推著金聖烈後背想偷偷溜走的李煊只能老實站在原地不動。

姐弟二人的視線越過白毛鬼的肩頭互相對刺。

直到一碗葯見了底,白瓷葯勺與碗底碰撞發出清脆響聲,兩人才默默收回眼刀,變身乖寶寶。

「公主,張嘴。」白毛鬼習慣性地拿出一隻小兔子糖糕,餵給南希。

十年來,南希對富景宮一點懷念沒有,卻獨獨對漢陽城內那家糖糕鋪子念念不忘。

尤其是小兔子糖糕,要是喝葯之後吃不到,能委屈一整天。

白毛鬼嘴上說她嬌氣,可每次糖糕見底了,又會疾跑一天一.夜回去漢陽,帶回來一堆,親手餵給她吃。

喂完糖,他擦去南希唇角殘餘的葯汁,聲音低沉:「說吧,要去哪兒?」

李煊還沒來得及開口,南希就湊上來,習慣性地攔住他的腰,下巴墊在他肩膀上,在他耳邊偷偷告狀:「鬼王大人,柿子和金聖烈想甩開我們去玩!」

她把之前在書館門口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全部說給他聽:在距離此處幾千里之外的某個山頭,一位學問高深的深河居士擁有一片桃花源。每到春季桃花盛放之時,他都會邀請各地才子前往一聚,大家一起賞花喝酒作詩寫文。

南希酸溜溜的,把桃花源吹的天上有地上無,扁著嘴表示自己在家裏憋得久了,也想去看桃花。

「鬼王大人,我也想去看桃花。」南希聲音軟軟地,呼吸間,溫熱氣息噴吐在白毛鬼耳鬢,撩的他鬢邊碎發都亂了。

他一側眸,正與南希視線相接。

距離過於接近,他高挺的鼻樑幾乎要碰上南希的。

南希一驚,迅速後撤,環在他腰間的手略微遲疑之後,也抿著唇放開。

她含羞帶怯地別開視線,端端正正在病榻上跪坐好,維持自己的淑女姿態。

濃密纖長的睫毛不斷跳動着,似乎仍為剛才的越矩感到不安。

見她如此,白毛鬼心中莫名煩躁起來。

——怎麼看都感覺公主長大不是件好事。

不僅生命在一步步走向盡頭,連兩人的關係也變得疏遠起來。

到底是哪個混蛋寫的女則女德?憑什麼成年男女之間摟摟抱抱就是不貞不潔?要是讓他遇到那傢伙,非得活生生手撕了對方不可。

心情不虞,語氣自然也就生硬:「小鎮南邊的山上就有桃花。」

南希不高興:「只有一株,還要死不活的,每年都開不了幾朵。還全被人薅走了!」

她說的一點不假,東海之濱的小鎮大家都靠海洋生活,捕魚、採珠、挖貝,每項工作都會弄得身上一身海腥味。於是這邊各種遮味道的香料也賣的極其好。

桃花花瓣作為最簡單的香料原材料,每年還沒開,就被人摘個精光,南希去過幾次,都只能看着光禿禿的樹枝跺腳。

她看出了白毛鬼的鬆動,又小心翼翼地避開他手灼傷的地方,十指扣著,輕輕搖晃:「鬼王大人,南希想去深河居士那裏看桃花。」

「聽說那裏的桃花開得像雲海一樣,比畫里的還美,尤其是太陽初升的時候,薄霧升騰,整座山都仿若仙境。一生若不去看一次,一定會後悔的。」

「南希想和你一起去看。」

「白大人,不可以!」

幾人一同生活了這麼些年,李煊自然清楚,只要自家姐姐一露出這種可憐巴巴的委屈神色,就算是她無理取鬧要月亮,白毛鬼都能去給她摘。

他趕緊出聲阻止:「深河居士的桃花源距離小鎮好幾千里,就算騎馬也得數日功夫,姐姐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要是遷就姐姐坐馬車的話……」他不樂意壓低聲音,「居士的桃花宴就要結束了。」

「我能行的!」

「我身體壯得能打死金聖烈!不信的話叫金聖烈過來,老實挨打!」

無故被CUE的金聖烈:「?」

「夠了,我明白了。」白毛鬼被鬧的腦袋嗡嗡疼。

他已經被三個小鬼折騰了十年,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找清靜的方式——方式單一且簡單粗暴:哄公主,然後把兩個臭小子趕出去。

「你們兩人去參加桃花宴,別杵在這裏礙眼。」

兩個混球小子立即脊背一挺,得意的飄了南希一眼,笑盈盈離開。不一會兒,就聽到他們翻身上馬,馳騁離去。

南希:「……」

一雙貓眼瞪着白毛鬼,不說話。嚴厲只有五個大字:你不愛我了!

好一會兒,等不到白毛鬼的妥協,她吸了吸鼻子,再度氣呼呼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條小縫都不給留。

生氣了!

給糖糖也別想哄好!

南希蜷縮腳丫,雙手把被子角捂得緊緊的,心中憋氣,兩隻耳朵卻忍不住緊貼被面,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怎麼還不來哄呢?

往日這個時候不都應該先蠻力扯開她的被子,再沖她說一籮筐的好話嗎?

要不就是故意在床榻旁打開糖匣,嚼的嘎嘣嘣響,誘她上鈎?

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南希眉頭微微蹙起,攥著被角的手緊了又松,最後悄悄撩開一道小縫,偷看外面——

什麼都沒有。

醫館里空空蕩蕩。

不僅柿子弟弟和金聖烈離開了,就連白毛鬼也走了。

走得悄無聲息。

南希渾身的勁一下子鬆散下來,她慌張掀開被子,看着四周昏暗灰褐的房間,鼻尖一酸,所有委屈都翻湧上來。

什麼嘛……

知道自己只剩兩年壽命之後,不僅不帶她去看桃花,連哄都懶得哄了。

小兔牙用力咬着唇,南希也難得倔強起來,一聲不吭,重新鑽回被窩睡大覺。

最開始她還低聲抽抽搭搭,不知何時,抽搭的力氣也沒了,帶着淚痕皺眉進入夢鄉。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南希只覺得醫館窗戶似乎被誰打開,春風呼呼吹來,化作柳葉般的細刃,颳得人臉疼。

南希困意十足,不想睜眼,睡意朦朧說道:「窗戶關一關,風好大……」

下一秒,她察覺到有人把自己腦袋一按,按進一個冰涼,卻為她遮蔽了所有疾風的懷抱中。

她突然想起當初秋水堂中的那個雪夜,紫妃領着沈秀玉氣勢洶洶的來「賠罪」,也有這樣一個人,為她遮蔽所有風霜雨雪。

那人陪伴了她十年,在這十年裏,成為他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可南希怎麼也沒想到,她只是違心說了句,不想讓白毛鬼在她身上繼續付出感情,對方就真的不要她了!

心中的委屈又翻湧上來,南希下意識地抓住那人的衣襟,哭得難受:「鬼王大人是壞蛋……看我快死了,就不疼我了!都不願意帶我去看桃花!」

睡夢中傳來那人熟悉的輕笑,有濕潤柔軟又炙熱的東西從她額頭上一擦而過:

「公主打小就喜歡誣賴我。」

「我何時何地說過,不帶公主看桃花了?」

「你就是!」被指認是小騙子,南希急了,夢裏她口才不好,爭不過,貓眼惺忪睜開,打算醒了繼續吵。

一睜眼,嚇一跳!

她根本不在醫館的病榻上!而是被白毛鬼打橫抱着急速飛奔!

南希下意識摟緊白毛鬼的脖子,向他懷中瑟縮了一下。

從她此時姿勢和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白毛鬼清雋凌厲的側顏,下頜線條緊繃,鼻樑高.聳如山脈一般。

他沒有帶黑笠,半長的頭髮在風中無序散開,皎潔月色和碎鑽繁星都成了他的點綴。

南希這一生,都沒有見過比他更適合暗夜的男人。

注意到南希的出神,白毛鬼眼眸低垂,眸色深沉如夜幕,裏面流動着星河:「公主,抱緊。」

南希乖乖的,與他再度貼近了些。

她聽到砰砰的聲音,像是自己胸腔內心臟的跳動,又像是天邊傳來的悶雷。

「我們去哪兒?」她抿著唇,聲音也微微有了期待。

白毛鬼搭在她身上的手收緊,聲音微啞:

「我帶公主……去看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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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河居士:我不想吃狗糧,你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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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如我[綜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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