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所謂人事主管

013所謂人事主管

相比較起毛家不歡而散的聚餐,幾個街區外的海濱教堂內的餐飲氣氛那叫一個融洽。

一條長桌上擺滿了各式簡單家常菜，都是前來參加的教眾自髮帶上自家的拿手好菜，想獻給南希品嘗。

南希搖著奶茶,咬着下唇。朴福順奶奶還在念祈禱詞,她就已經開始琢磨餐桌上那塊肉最好吃了。

終於，最後一個字念完，她霍然起身,向周圍教眾露出禮貌微笑：「享受人生吧,享受美味吧,家人們。」

剛拿起餐盤，電話便響起。

對方似乎很有耐性,就算南希置之不理,也依然響得歡暢。

南希看一眼來電人，想了想，側頭夾住電話，繼續掃蕩食物。

電話那頭是毛基范有些緊張的聲音：「我聽你的，說了你的名字，泰久連飯都沒吃就去你那邊了。」

南希對着一盤生魷魚刺身不知要不要下手,漫不經心回答：「來就來唄。我讓福順奶奶多準備一雙筷子。」

「盤石教會救濟了那麼多人，難道還能少他一頓飯？」

毛基范急了：「我說的是驅魔！驅魔！」

他咆哮一聲，又猛然醒悟過來，壓低聲音：「你能治好那孩子吧？就算沒辦法讓他像正常人一樣，至少也能讓他收斂一些吧？他是成雲通運唯一的繼承人，他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

「不然的話,泰久的人生就完蛋了啊！」

南希不僅內心無比平靜,甚至還有些想笑。

完蛋？

毛泰久的人生不早就完蛋了嗎？

而且讓他完蛋的人,正是你誒。

她放棄了活章魚刺身,走向生拌牛肉，悠閑自在，絲毫不把毛基范的焦急放在心上。

當南希走到長桌盡頭時，正好有人敲門。

「他肯來，正說明我們的計劃沒有問題，你別露餡就行。不說了，我點的炸雞到了。」南希匆匆掛斷電話，高聲招呼，「來了來了！」

她疾走兩步，開門的瞬間愣在原地，連打開錢包的動作都停頓下來。

教堂外的男人一身筆挺黑色西裝，頭髮盡數向後梳着。

嘴角掛着淡淡笑容，渾身卻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他逼近一步，高大身軀壓迫過來：「我來追求你了，女神。」

毛泰久故意用韓文提起了兩人的秘密，嘴角笑容越發譏誚。眼神不帶一絲感情地盯着南希，似乎打算看看她到底有什麼應對策略。

南希卻失望地感嘆一句：「原來不是炸雞啊。」

「不過是我太久沒降臨人間，沒發現人類都變得這麼熱情了？」

毛泰久不給她裝傻機會，直接拆穿：「也沒有很久，我們一周前才在泥泊爾見過。那個時候武小姐似乎還對韓文一竅不通，現在卻能反手騙我父親十個億？」

他頓了頓，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困惑：「個中緣由着實讓人費解，武小姐有什麼想向我解釋的嗎？」

毛泰久滿意地看到南希後退一步，有些得意抬起下巴：「不用着急否認，那沒有意義。」

「我送給你的奶茶卡雖然可以免費購買，但每一筆消費，都會即時以短訊形式發送到我秘書的手機上。他可沒有幫什麼盤石教會的神明辦過奶茶卡。」

南希沒有一丁點被拆穿真實身份的慌張失措，甚至不害怕身後好奇張望的教眾聽到，咬着香辣螺肉含糊不清感嘆道：「可憐的金秘書，會被短訊提示吵瘋的。」

「沒錯，我就是泥泊爾的武南希，」南希痛快承認，「但我也是盤石教會的神明，不過是一具行走人間的軀殼嘛，隨便穿一件就是了。」

「我們能這麼快再次遇到，只能說明五個字——緣，妙不可言。」

剛說完，南希就覺得自己的心臟狠狠一跳。

嘖嘖，真是經不起激的男人。

她往門邊一靠，姿態慵懶，聲音同樣變得甜美無害起來：「毛代表捨不得十億韓元？那您覺得，一顆萬靈藥應該價值多少？」

毛泰久表情認真：「十塊。」

南希差點笑彎了腰。

她笑得張揚，像是冬日裏瞬間開放的花朵，足以融化任何冰雪。

教堂內的教眾們不住頻頻張望，可毛泰久卻依然無動於衷。

「十塊。」南希重複了一遍，隨手拿過奶茶，笑盈盈喝着，一雙貓眼在毛泰久臉上掃來掃去，「那剩下的是給我的封口費？」

毛泰久臉色瞬間陰沉下去。

他的五官本就生的冷冽凌厲，不笑的時候更是給人很深的壓迫感。

氣聲極輕，卻充滿危險，他又逼近一步，將南希完全納入自己的攻擊範圍內：「武小姐，你在說什麼得讓人聽明白啊，有什麼東西需要讓你封口嗎？」

南希咽下奶茶：「你不知道？」

「成雲通運唯一的繼承人是個沒有感情的精神障礙者，這種足以動.盪市場的大新聞難道不值十億元？」

眼前的人瞬間危險了起來。

如果說剛才的毛泰久還是一隻冷眼掃視領地的獅子的話，現在的他，就已經弓起身子，隨時準備進入戰鬥狀態。

「可是……治不好我的萬靈藥，才是更大的新聞吧？如果我公佈這件事，還會有人追求你嗎？女神？」毛泰久一字一頓，唇齒間發出令人心悸的噠噠聲。

最不想被人看到的傷疤，被人如此輕佻地揭露，就算是一向自制力極好的毛泰久，也不免有些呼吸紊亂。

他湊近南希，看着她完美的頸部線條，眼前甚至開始出現幻象。

他期待着鮮血從白皙頸間迸出的模樣——果然，去年那個冬夜就不該猶豫的。玩什麼遊戲，直接殺了她才是最佳選擇。

「沒有治好？說什麼呢，毛代表。」

「在我眼裏，現在的你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啊。不信的話，你去和媒體說說，『我是病人』，看看有沒有人相信你？」

南希勾唇一笑，也不打算再與他打機鋒：「毛代表，如果你是來吃午飯的，我歡迎，如果你只是想要回十億元，那還是回家吧。做商人，不要這麼沒誠信。各退一步，你我都好。」

她假意舉了舉奶茶，見毛泰久沒有任何反應，便笑着關上大門。

剛回餐桌，南希就捂住心口，難得抱怨：「這反派還挺能折騰。」

【是啊是啊，宿主，咱們要不多用幾根香，把許智慧救了就走人吧！】系統似乎是被南希狂跳的心臟感染，說話速度都快了幾分。它慌張建議，生怕南希翻車。

「不要跟反派一樣，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南希對它的建議不為所動，「不刷到滿分我是不會走的。」

她抬頭張望，看到朴福順奶奶的時候瞬間笑眯了眼，抬手一招，囑咐道：「今晚我有朋友會來拜訪，不過他有點羞澀，如果警衛太多他會遲疑的。把晚上巡邏的人都撤了。」

「哦，對了，再幫我刷一千杯奶茶，以後我們接濟貧民都用奶茶。就用這張卡刷。」

遠在百里之外的金秘書突然渾身一抖。

此時他還不明白，自己的老闆究竟得罪了一隻怎樣的惡魔。

南希的猜測一點都沒錯。剛轉點，一輛掛着套牌的不起眼黑色日系車就在距離海濱教堂不遠處停下。

明明月色正朗，下車的人卻穿着深色雨衣，帶着兜帽，遮住整張臉。

他毫不猶豫繞到後備箱，挑選出一隻趁手鐵鎚，揣進口袋。

薄唇綻出冷冽而殘忍的笑容，大步邁向教堂方向。

教堂處於一棟棟二層小別墅中，在銀色月光照耀下，顯得神聖高潔。叫人一看就彷彿身心都被洗禮。

毛泰久卻深皺起眉頭，冷冷看向教堂。

這裏曾是他的家，也是他幼年的地獄。

他在這裏意外撞見父親殘暴殺死商業上的競爭對手，也在半夜親眼目睹母親結束了她短暫的一聲，更是在這裏，被醫生宣告他與正常人是不同的。

他沒有感情。

不僅自身沒有，也體會不到他人的情感。

父親說，他不是瘋子，他只是很特別。是一種凌駕於他人之上的特別。

「商場就是戰場，泰久啊，你不需要情感，對你來說那就是多餘的東西。對待低劣的人，給他們錢就可以，而對待敵人，殺死他們，毫不留情的！」

父親總是這樣說。

在年幼男孩的眼裏，父親說的一切都是對的，父親做的一切，自己只要照做就行了。

所以在白頭鷹國留學時，當他走夜路遇到前來挑釁的種族歧視醉鬼，他毫不猶豫舉起了撿來的磚頭。

那個被掩藏在海濱別墅地下的恐怖劇目終於重見天日。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縮在母親懷裏瑟瑟發抖的弱者，而是強勁的、足以掌控他人生死的神明。

在醉鬼被砸破顱骨的瞬間，毛泰久終於察覺到，父親和醫生都是錯的。

他能體會到他人的情感：瀕死時的痛苦和絕望。

那是從小就銘刻在他心中的情感——是父親手下那個冤魂的滿臉鮮血，更是母親逐漸灰堊下去的眼神。

只有看到那些可憐蟲子做垂死掙扎，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正常的。自己是強大的。

自己是神。

毛泰久深吸一口氣，儘力掩下自己的激動。

他隨意掃了一眼教堂周圍的待宵草花壇，幻想着，如果用南希的鮮血染紅這裏，那一定是非常美的景象。

這麼一想，就連空氣中的幽香似乎都沾染上了血腥氣味。

他正打算敲掉門鎖，眉頭卻擰了起來：教堂大門沒有上鎖。

它漏著一道狹窄小縫，似乎是個陷阱，正在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我是獵物？」

毛泰久輕笑一聲，修長手指搭上把手，用力推開大門。

空曠的教堂中幽暗，只有主.席台附近才點着兩隻燭台。昏暗跳動的火苗照亮一小片區域。

最引人矚目的，就是正對教堂大門的「玫瑰窗」。和西方教會不同，盤石教會的玫瑰窗正對月亮升起的方向，製作窗戶的寶石僅有金綠藍三種顏色，描繪的畫面是月下的待宵草花海。

他的獵物，武南希就背對他，坐在距離玫瑰窗最近的一條長凳上，悠哉悠哉喝着奶茶。

南希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教堂內：「我就知道你今晚會來。」

她轉過身，視線落過來的時候沒有一絲驚訝。

「身材好就是不一樣，穿什麼都好看。」她甚至發出這樣的評論。

毛泰久差點氣樂。

故意沉下嗓子，用與自己平時完全不同的腔調說道：「你在等我？你知道我是誰？」

南希捧著奶茶，抬手在空中寫了一豎。

是「毛」字韓文的第一筆。

毛泰久剛停下腳步，就看到女人又在空中畫了個圈。

心中大石落下。

還以為對方真的知道了什麼，原來不過是故弄玄虛。

殺意頓生，不管這女人到底把自己當作了誰，但既然有人為他背鍋，那他就能殺得更加肆無忌憚。

毛泰久攥緊鐵鎚，快步上前——

「你還是這麼沒有禮貌啊，十元先生。」

南希不僅沒動，反而翹起二郎腿，歪著頭指責他。

「女神就是這麼追求的嗎，毛代表，你對十億元人間廢紙就那麼執著？」

「……你沒有治好我的病。」

南希笑容更加燦爛了。

「所以說你現在還是沒有感情？」

「那太好了，」她放下奶茶，表情一本正經，認真嚴肅，「我正需要招攬一個沒有感情的同事。」

毛泰久：「？」

同事？

他心中緩緩升起一個問號。

直覺告訴他，南希口中的「同事」不是什麼正常東西——甚至比她如何知道自己身份還不正常。

可莫名的，他就是想聽聽這個大騙子會說些什麼。

「有興趣來盤石教會當神嗎？毛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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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台酒：我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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