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凌晨三點沒有快樂

017 凌晨三點沒有快樂

017凌晨三點沒有快樂

秘書間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頂頭上司毛代表喜靜。

別的代表忙碌一天,喜歡在辦公室里放點舒緩音樂放鬆大腦,而他們的代表,放鬆的方式就是加班。

簡直堪比永動機。

頂頭上司在玩命,職員們想下班?那是不可能的,誰想偷懶不幹活,誰就會收到成雲通運的解聘書。

一幫社畜只能日復一日的在【我今天也不想上班】小組裏發出悲鳴。

可是今天!不一樣了!

一向零緋聞,身邊從沒有雌性生物出現的毛代表,竟然戀愛了?!

不僅如此,竟然還舉辦全公司職員都能參加的一億元抽獎活動?還追加了一億元獎金?還能不用加班?!

讚美武南希!讚美戀愛!毛代表什麼時候結婚(劃掉)?

手錶指針剛一指向下班點,秘書間瞬間連個鬼影都看不到。徒留金秘書一人。

他看着同事們歡天喜地的在組群里商討今晚去哪兒慶祝,長長嘆息。

社畜們,慶幸自己在毛代表眼中還值工資的價值吧,否則他今晚就會去拿鐵鎚一個個敲爆你們的顱骨。

他收拾收拾,硬著頭皮敲響了毛代表的辦公室大門:「代表,是我。」

片刻之後,他聽到裏面傳來一聲沉穩男聲:「進來。」

金秘書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他是害怕毛代表的。不僅僅是普通下屬對頂頭上司的那種害怕,而是更深層次的,人性上的恐懼。

當初毛基范會長發家后,以慈善為名,資助了不少孤兒院福利院。金秘書就是從其中一家孤兒院成長起來的孩子。

他感激毛會長的資助,畢業后,帶着報恩的心態加入成雲通運,希望能為恩人的事業添磚加瓦。

毛會長得知了他的身世,又見他聰敏,特意將他調到毛代表身邊,成為他的首席秘書。

然後……金秘書就看到了毛泰久身上最大的黑暗。

一個帥氣優雅,卻又藏着極致瘋狂的男人。

此時這個男人正坐在辦公桌后,手邊擱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在顯示屏的遮擋下,只能看到他一半的面容。

冷淡深邃的面容,一雙漆黑深沉,不含任何情緒的眼眸,以及總是微微翹起的嘴角。雖是精緻五官,卻總透著一股無法靠近的疏離感。

「沒跟他們一起去慶祝?」毛泰久敲敲手機。

金秘書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今晚就退組!必須退!順便建立【誓為成雲通運工作到死】小組向毛代表表忠心!

幸好毛泰久只是隨口一提,也不是非要得到他的答案不可。

他輕聲一笑,語氣難得沾染了一絲笑意:「她人呢?」

金秘書反應很快,立即躬身回答:「武小姐湊足獎金后就離開了。」

「湊足了?」毛泰久微微挑眉。

「是……啊,代表,會長剛才發來消息,說家裏準備了飯菜,等您回家。」

所有疑惑在聽到這句話時,化作了輕笑。

毛泰久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下班吧。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

摩挲著唇,目光又落回電腦屏幕。

南希給出的資料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是交給秘書間,不出三個小時就能把所有人的弱點調查的清清楚楚。可現在只有毛泰久一個人,他只能從南希給出的字面資料來挑選目標。他重新瀏覽了一遍資料,其中一份讓他相當感興趣。

「朴景俊,目前就職公司:GP開發?」

「我也不想作弊,可你把遊戲設置的太簡單了,武南希。」毛泰久勾起唇,似乎已經提前預計到了最終的勝利。

這是武南希和毛泰久的博弈。

但同時也是盤石教會的神明和成雲通運毛代表之間的博弈。

神明並非全知全能,她永遠不會知道,成雲通運在成雲市有着怎樣的力量。

就拿GP開發來說,表面看上去是一家普通的人力公司與建築開發公司,但沒有人知道,GP開發的會長南相泰不過是毛家的一條走狗。

毛泰久之所以有那麼多「垃圾」可以「清掃」,GP開發公司在其中可謂是功不可沒。

這家公司打着招聘的旗號,大量聚集想來南韓淘金的非法移民,又從社會底層流浪漢中不斷篩選出優秀獵物,輸送給毛泰久,供他殺戮取樂。

甚至連他們的建築基地,都是絕佳的狩獵地點。錘碎的顱骨往水泥柱里填一填,就又成了支撐南韓發展的頂樑柱,簡直不要太美妙。

毛泰久又調閱了朴景俊的詳細信息,此人高中時期就因打架被退學,一直在大街上遊手好閒混日子。當了兩年兵,才被部.隊調.教的懂了點規矩,前不久,被GP開發招攬,在一個工地做最普通的建築工。

這種消失了都不會有人在意的底層爬蟲,就算沒在南希的資料里看到,遲早也會成為他手中的獵物。

至於洞悉他的弱點?沒有必要。一踩就死的爬蟲渾身都是弱點。

毛泰久沒有過多猶豫,就敲定了人選。

他把南希從黑名單里放出來,這才發現,之前是待宵草頭像的人,現在把頭像換成了一隻氣呼呼的卡通小豬。粉嘟嘟的小豬模樣可愛,很像南希本人。

【毛泰久】:目標朴景俊。

【南希】:不改了?

毛泰久想發個「嗯」字回去,卻一直顯示發送失敗。再一看,系統提示,【南希】已經將他拉進了黑名單。

毛泰久:「……」

小豬脾氣還挺壞。

他搖晃着威士忌起身,唇間滿是冰飲帶來的暢爽,眯眼俯視窗外的成雲。

霞光為散,燈火就已經把這座城市染得炫目繽紛。車流像是一條條發光的河流,從此方流向彼方。

從成雲通運大廈三十二層的高度,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海濱別墅區的一個小白尖兒。

正是那棟建築,和建築里的神明給這個無趣的城市帶來了新鮮感。

毛泰久沖着小白尖兒舉杯:「明天見,女神。」

等他回到毛家別墅,已是華燈初上。桌上的飯菜熱氣不在,卻一分都沒有動過的樣子。

父親毛基范一臉不虞,倚坐在主.席位上,似是等候多時。

聽到動靜,毛基范抬起眼,聲音洪亮:「我聽金秘書說你們今天不加班,你又去忙什麼了?」

這種一進門不是父子寒暄,而是指責的生活方式,毛泰久過了數十年,早已習慣。

年幼時還會感到惶恐,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夠完美,讓父親不滿。

可現在,他只是接過傭人呈上的濕毛巾,擦乾淨手,面色淡然坐下吃飯:「一點私事。」

毛基范頓時呼吸一窒。

他怒不可遏地揚起手,臉色猙獰許久,卻最終沒有拍下去。

有氣無力地垂下手,毛基范雙手撐著大.腿才讓自己不至於傴僂的太過難看,揮手屏退傭人,他怒其不爭:「泰久啊,你是不是又去……」

「不是。」毛泰久筷子未停。

「你這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

「爸爸,我都說了不是了。您讓我回家吃飯,就是為了和我吵架嗎?」毛泰久的語氣變得森然。

視線陰冷如刀。

毛基范被他冷冽視線盯住,氣勢突然頹唐下去。藏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腦海里回蕩的全是南希的蠱惑:那孩子是被魔鬼誘.惑了啊,不然怎麼會變成這樣!

若說之前毛基范還有些不屑,有些懷疑,此時卻是完全相信了南希的話。

——如果不是被魔鬼誘.惑,自己那個沉默寡言但卻相當聽話完美的兒子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自己這頭老獅王還沒有退位,他竟然就對自己露出獠牙了!

毛基范沉默片刻,對桌上的美味佳肴都失去了興緻。良久,他嘆口氣:「喊你回來,是忽然想起來,有幾道你小時候特別喜歡的菜,好久都沒吃過了。」

他把桌上唯一的小瓦罐推到毛泰久面前,揭開蓋子:「你.媽媽還在的時候,最拿手的就是豬骨湯,她的手藝誰都比不上。」

「結果今天那個武……今天有人托我幫點忙,還問我哪裏能買到頂級鯷魚露,我才想起來,你.媽媽做湯的秘訣就是這個!她總說什麼『不加鯷魚露的湯就沒有靈魂了』!」

毛基范一邊說着,一邊自己先舀了一盅,仰頭喝下,咂著嘴:「就是這個味,泰久,你嘗嘗!」

小瓦罐中的豬骨湯湯底赤紅濃郁,大小均勻的方形豬肉粒肥瘦相宜,土豆塊更是飽飽地吸收了醬汁,又粉又糯,煞是誘人。

毛泰久興緻乏乏,抿了一口:「嗯,還可以。」

既不是年幼時的溫暖,也不是食堂里南希湯勺里的甜蜜。

毛泰久放下碗,轉移話題:「武南希又找您有什麼事?不會是借錢吧?」

他看到父親神色慌亂,下意識否定說:「不是,不是借錢。就是一點小忙。」

毛泰久哂笑。戳著碗裏的食物感到有些乏味:看來他還是對武南希的遊戲抱有太高期望了。

原本以為神明能比常人更聰明一些,沒想到,不過也是一猜就透的普通人。

次日,抱着對南希的輕視,毛泰久驅車前往GP開發公司總部。

一個底層建築工人最怕的是什麼?當然就是失去他唯一的經濟來源。

想把爬蟲逼至絕望,就要先切斷他最大的生路。

南希選擇防守?

那就讓她親眼看着朴景俊被炒掉,在無能為力中感受絕望的痛苦。

他找南相泰從來無需通報和等待,只是推開南相泰辦公室的門,毛泰久愣住。

這裏已經有了兩位不速之客:武南希和朴景俊。

兩人身前一張按好手印的合同,南希一雙貓眼裏全是掩不住的得意,朴景俊則在不斷搓着手上的印泥。

毛泰久:「?」

見到他來,原本還坐在辦公桌后一臉陰冷的南相泰迅速躥過來,賠著笑:

「泰久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啊,也是為了朴景俊的事情嗎?會長已經跟我交代過了,手續已經辦好,我辦事你們放心!」

毛泰久沒有說話,目光落到合同上。

南相泰跟隨毛家多年,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趕緊抄起合同,畢恭畢敬雙手遞給毛泰久。

「《聘任書》……呵。」

南相泰誤解了毛泰久的冷意,急忙解釋:「昨天毛會長電話里交代的比較匆忙,如果覺得薪金不合適,或者賠償金少了的話,合同還可以再調整的。」

南希幸災樂禍:「正是如此,不如把薪金再上調二十萬,如果公司一年內開除朴景俊的話,賠償五個億,你說怎麼樣,毛代表?」

「……昨天你找我爸爸不是為了借錢?」

「啊?他跟你說我找他借錢了?過分,不要污衊我哦!」南希得瑟地尾巴要翹上天。

她看都不看毛泰久陰沉臉色,攬過朴景俊肩膀,用力拍著:「好好乾,小夥子,不要辜負毛會長對你的期待!快去工地吧!」

南希的外表看上去明明要比朴景俊小一輪,說起話來卻始終帶着長輩的口吻。

最奇怪的是,這裏竟然沒人覺得不對。

路過毛泰久身邊時,南希也故意抬腕,她指著空蕩蕩的手腕,故意學着毛泰久昨天的語氣:「毛代表,距離考核結束還有兩天十四個小時,加油哦!我會證明給你看,不用武力,你根本就沒辦法把一個人逼到絕境。」

毛泰久不信。

南希確實搶在他前面下了一招高明的棋,率先哄騙南相泰和朴景俊簽訂了勞務協議。就算此時他要強硬開除朴景俊,除了會白給對方一筆豐厚的賠償金外,什麼好處都撈不到。

可小蟲子身上的弱點卻不僅僅只有工作。

毛泰久對自己的計劃信心十足,可沒想到,無論他如何出招,南希卻總能輕易化解——

當他教唆朴景俊的房東將他趕出去,想看到朴景俊落魄街頭的模樣,南希卻把他接回了天水公寓,給了這位信徒更好的生活條件。

當他用金錢打動朴景俊的女友,讓她當眾羞辱朴景俊時,南希卻不惜親自下場,把一個愛上窮小子的富家千金演的有模有樣,打臉拜金女友。

甚至當他利用網絡半真半假地炮製出朴景俊高中霸凌他人事件,讓朴景俊在眾人眼中的形象一.夜之間跌倒谷底,無論是網絡上的看客,還是朴景俊身邊的人都對他施展各式各樣的冷暴力,也只是讓他沮喪了片刻——片刻之後,南希又沖在第一線,帶着他去了當年高中同學家,一家一戶道歉過去。

毛泰久一直驅車跟在兩人身後,冷眼旁觀這一切,手緊緊攥著方向盤。

他不明白,明明是賤命一條的爬蟲,為何會如此耐揍,不管他如何施加壓力,對方就好像無知無覺一般,別說絕望了,就連崩潰也只是持續了一瞬間。

暗示、毀滅對方的期望,損壞他的利益。

自己明明就是按照步驟進行的。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難道自己真的只能靠武力擊潰對手,一點作為神明的「洞悉與支配」的潛力都沒有?!

毛泰久心中煩躁,狠狠砸上方向盤。

一聲長笛劃破天空。走在巷道前的朴景俊注意到動靜,護了護南希,禮貌的對她說了些什麼,護着她往街道邊緣靠近。

毛泰久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只能看到南希嬌笑着隨手拍打男人的肩膀,沒一會兒,又捂著嘴,笑着在對方耳邊輕聲說着話。

朴景俊從腦門到脖子都是紅的,活像是燒熟的蝦,喘著粗氣就想去牽南希的手——

毛泰久太陽穴猛地一跳。

他幾乎沒有任何想法,只是猛踩油門,筆直衝撞向朴景俊!

就算南希有萬靈藥又如何?直接撞死,難道萬靈藥還能讓人起死回生不成?!

只是車還沒撞上朴景俊,毛泰久卻驚惶發現原本好好走着的南希突然捂住心口筆直倒了下去!

她身旁的朴景俊遲鈍又笨拙,根本沒反應過來,竟然就看着她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南希的心臟病又犯了!

毛泰久甚至忘記自己在車裏,瞬間就要起身,一時的晃神,差點沒釀成車禍。

車剛停穩,他匆忙下車,甚至都來不及瞪朴景俊一眼,直接抱着南希,讓她平躺在後座。

「泰久?」南希看清眼前的人,驚詫著要起身。

「躺着,我送你去醫院。」毛泰久強勢按倒她,無視她的不樂意,「你要是敢動,我現在就把朴景俊殺了。」

看到南希乖巧溫順下來,他才冷冷看了一眼站在車旁手足無措的朴景俊:「上車,一起去醫院。」

不管南希如何強調或是撒嬌表示自己已經完全沒問題了,毛泰久還是押着她做了各項檢查,甚至還在床位緊張的成雲醫院給她弄了間VIP單間,說什麼也要留院觀察一晚才准她走。

南希悶悶不樂蹬著被子,以想喝奶茶為名,把朴景俊打發走,貓眼盯着毛泰久:「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拘在醫院,自己打算去對朴景俊幹壞事?」

毛泰久垂下眼睫,臉上笑容有些譏誚:「在你眼裏,我對你的關心只能出於這種原因?」

南希似是感覺到了他語氣里的尖銳,歪著頭,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原本也以為泰久你是關心我的,可是……」

「可是泰久你說你沒有感情啊。」

「你一直理性的思考所有事情,所有行動都只是為了完成既定的目標。這次送我住院,泰久是真的關心我嗎?還是為了困住我,從而達成你要的目的呢?」

毛泰久瞳孔驟縮!

武南希接下來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見了,只有「關心」二字不斷在腦海中回蕩。

像是天邊傳來的滾滾炸雷,轟隆轟隆,在腦海中開天闢地。

……不可能的。

他強迫自己理智,他從小就被醫生下了判決書,他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什麼關心,根本就不是!對、就像南希說的那樣,他是在麻痹她,就像在泥泊爾機場面對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蟲一樣,用捷徑支配他們的情緒和想法!

就在他拚命冷靜時,病房大門被推開,一顆帶着針織帽的小腦袋冒出,圓圓眼珠在兩人身上掃過一圈,小腦袋露出笑容:「哥哥姐姐,我是住在隔壁病房的武東宇,我可以進來嗎?」

小孩子捧著一顆紅蘋果,滿臉期待。

「武東宇?武術的武嗎?」南希沖他招手,待他走到床邊,才抱着他坐到床邊,「我們一個姓氏!」

她亮出手腕上的患者牌,在武東宇面前搖了搖。

小傢伙瞬間亮起眼,把手中蘋果遞給南希:「這是送給你的!很高興和你坐鄰居,但是也希望你早日出院!啊,我再去給哥哥拿一個蘋果!」

他撐著病床就要往下跳。

南希一把攬住他的腰,壞心眼在他耳邊半真半假地說:「不要給那個哥哥蘋果,他壞的很。」

武東宇年紀小,還分不清什麼是玩笑,什麼是真話。聽到毛泰久是壞人,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這個長得好看卻兇巴巴的哥哥,立即瑟縮一下,揪住南希的病號服,想往她身後躲。

可是片刻之後,又想到什麼:「媽媽說了,我是小男子漢,要保護女生的!」

他努力伸直手臂,擋在南希身前,虎著胖乎乎的小臉:「姐姐不要怕,我爸爸是成雲第一刑警隊的武鎮赫,他會幫我們把壞人抓走的!」

聽到武鎮赫的名字,南希和毛泰久皆是眉尾一挑。

病房內的氣氛詭異的安靜下來。

【宿主……武鎮赫就是許智慧的丈夫,原本故事線中的男主角。他們的兒子武東宇因為從小患有血液性疾病,一直在成雲醫院住院。】

腦海中,系統小聲提醒。

「嗯,我知道了。」

看着元氣四射的小朋友,南希情緒有些低落,她揉揉武東宇肉乎乎的小臉蛋:「小英雄先回病房吧,姐姐如果被欺負了,會大聲喊的。」

武東宇聽到小英雄的稱呼,臉漲得通紅。他總是聽別人誇爸爸是大英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是小英雄了!他咧起嘴,重重點頭:「一定哦!」

或許是幅度過大,針織帽滑落下來,露出他因為多次做放療化療而掉光頭髮的小光頭。

武東宇慌慌張張,趕緊帶好,並且認真解釋:「這是媽媽親手給我織的,所以我夏天也會戴,絕對不是因為小光頭很醜哦!」

他跳下床:「那姐姐……還有大哥哥,我走了!」

小傢伙噔噔跑遠,病房內的氣氛卻許久沒有回復。

南希往後一靠,斜眼瞥毛泰久:「武鎮赫是許智慧的丈夫。」

「哦,」毛泰久已經恢復如初,又是那個萬事波瀾不驚的矜貴公子,「你是要帶我去隔壁病房道歉嗎?我可不是朴景俊。」

說完,他有些煩躁地理了理領帶,看着病床.上的南希,聲音如冬日冷風穿過雪松,透著冷:

「你還是乖乖的呆在病房裏吧,我要繼續去做考題了。」

「泰久!」

在毛泰久離開病房的瞬間,南希喊住他。

「你還沒有發現嗎?就算我不參與防守,你也沒法擊潰朴景俊。被你視為草芥的底層人,依然有他自己活下去的理由。無論生活多麼艱辛,你也沒法剝奪他努力活着的想法。」

南希試圖說服他,語氣中也透着急切。

「不找到他的弱點,只是橫衝直撞,你永遠都無法支配他的人生。」

她看着毛泰久停下腳步,卻固執的不回頭,提了提嘴角。

篤定預言:「你會失敗的。明晚我在病房等着你。」

「……我不信。」

毛泰久沒有感情,卻有強烈的勝負欲,他追求完美,不允許自己失敗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

或者說……若是在這裏失敗了,就相當於對南希承認,自己以前殺死垃圾臭蟲的行為都是錯誤的!

他怎麼會錯!

他怎麼可能錯!

垃圾本來就不該存活在世界上!與其每天在痛苦和絕望中活着,倒不如去死!

考核的最後一天,他變本加厲,手段盡出,拚命想按死朴景俊這隻醜陋的爬蟲,可對方不僅按不死,反而爬得比之前更歡樂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毛泰久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朴景俊和他那些同樣灰頭土臉的工友們一起,坐在蒼蠅館子裏,幾瓶劣質清酒,不見葷腥的小菜。也不知說了什麼,幾人拍著桌子,笑得震天響。

毛泰久看不懂這種貧賤的快樂。

他不懂賤民有什麼好快樂的。他甚至不懂,生而為人,為什麼會產生快樂的情感。

他攥緊拳頭,轉身去了醫院。

還沒進門,就聽到南希和武東宇在病房裏笑得暢快。一個真小孩,一個武三歲,擠在病床上看手機上的圖片。

「啊,壞人哥哥來了。」武東宇注意到毛泰久,被他臉上的陰沉嚇到,又往南希身邊擠了擠。

南希抬起頭,貓眼中流光生輝:「泰久快來!」她不斷招手,就像是沒有察覺到毛泰久身邊的低氣壓似的。等他沉着臉走到病床邊,才猛地亮出手機:「看!我捕捉到一隻毛泰久!」

手機屏幕上只有一個電腦液晶顯示器。

南希纖細指尖沿着顯示器邊緣畫了一圈,語氣驕傲:「像不像韓文的『毛』?」

手指一劃,又換了張圖片:「這張你覺得像什麼?」她把手機塞到毛泰久手中,自己則彎起手臂,和武東宇一起比了個愛心,笑着催促,「像什麼像什麼?」

照片中是一個被馬賽克了臉部的孩子,孩子伸展手臂,做着金雞獨立的動作。

毛泰久三歲就不玩這種看圖識字的遊戲了,他嘆息一聲,沒掃南希的興,配合回答:「『武』,武術的武。」

「答對了!小紅花給他!」南希拍手。

剛才還開心笑着的武東宇瞬間警覺起來,趕緊捂住胸口的小紅花,淚眼汪汪:「……不給!」

他像是遇到了捕食者的慌張兔子,跳下床一路喊著「不給不給不給」,逃回了自己的窩。

南希震驚半晌,才捂嘴笑起來,一臉小孩子沒有哄好的苦惱:「怎麼辦,小紅花沒有了。那我只能獎勵你小金花了。」

她拉開抽屜,拿過代錶盤石教會的待宵草胸針就要給毛泰久別上。

毛泰久身材高挑,又站得筆直,南希怕戳到他,努力許久都沒有別好。

她聽到冷淡到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從頭頂落下:「我輸了考核,不需要這個。」

男人聲音沉得像湖底的石頭,帶着一股驅不散的陰涼。

南希卻絲毫不怵,反而又拉了拉他的領口,瞪他一眼,甩給他一個「老實站好」的眼神:「胸針是你回答問題的獎勵,與考核無關。怎麼,成雲通運的實習生在沒轉正期間就不用工作嗎?」

別好胸針,南希拍拍他的胸口,後退兩步,贊了一聲「帥氣」,才正起臉色:「你會輸我一點都不意外,你只顧著自己玩,拚命想擊潰朴景俊,卻完全忘記這場考核的意圖。」

「洞悉弱點,支配弱點,我記得。朴景俊的弱點不就是他是個身份低賤的廢物嗎!」

毛泰久不服氣。

南希皺眉頭,抱起手臂的動作充分顯示了她的不贊同。

「你看,你還在自娛自樂。」南希臉上沒了笑容,看向毛泰久就好像看着考試糟糕還固執倔強的學生,「沉浸在自己的判斷里,隨隨便便就給朴景俊下了定義。」

她頓了頓,決定告訴毛泰久真相:「他的弱點很簡單——他是個演員。」

毛泰久:「?」

好一會兒,他才從這句話中回過神來,向前一步:「那另外二十個人?」

「都是演員。」

「朴景俊的女朋友?」

「也是演員。這場考核里,除了南相泰是你的發小,其他的全都是我找來的演員。朴景俊只要能在考核中不被你擊潰,就能和其他人一起按勞分配九億韓元。」

說完這段話,南希只覺得自己心跳猛然加速!

毛泰久再度逼近幾步,臉上表情透著猙獰。

他不怒反笑,只是這笑容任誰看來,比狂怒更加叫人心悸。

他一拳砸在南希耳側的牆壁上,叫人頭皮發麻的咔噠咔噠聲再一次從唇齒間溢出。

「你、騙、我?」

「我信任你,照着你的方式去做,結果你在騙我?!!!」

他嘶吼出聲,雙目赤紅,頸邊爆出青筋。

彷彿下一秒就要直接把南希手撕了。

「我沒有騙你,是你太過武斷,看到一個人的外表、氣質甚至是職業就判斷他的人生。」

南希背抵著牆壁,近距離直視這頭突然發狂的野獸,沒有半點恐懼。

她依舊聲音平靜,講述毛泰久不曾注意的那些細節:「只要你再認真點,就能看到資料里有些人的身份證和本人都不匹配,能查出朴景俊的入職時間其實就是你去見南相泰的當天。」

「你隨隨便便就定義了他,你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判斷判斷失誤的時候。」

南希點着他左胸.前別着的待宵草胸針,又像是在點着他的心。

「那些被你敲碎顱骨的人們呢?是不是也有判斷失誤的呢?或許他們也想好好努力活着……」

「我不會有錯!」南希還沒有說完,毛泰久就大聲打斷了她。

他眼中布著血絲,后槽牙咬得緊緊,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帶着一觸即斷的緊張感。

毛泰久突然笑出聲來,撫摸南希的臉頰,手指顫抖著,似乎在極力剋制自己:「武南希,你得瑟什麼啊?說什麼神明考核……到頭來……原來就是想向我說教?」

「我永遠——都不會有錯!」

毛泰久又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要貼著南希的,他一眨不眨,盯着她的雙眼,薄唇開合,做出宣告。

宣告自己的絕對權威。

南希卻依舊神色淡淡:「是人就會犯錯。」

「你現在就在犯錯——你說你沒有情緒?那你現在的憤怒,也是在演戲?」

毛泰久的呼吸突然粗重起來!

他喜歡觀察人類的語氣神態行為,和書本上的對照,從而輕而易舉地解讀出對方的情緒。

可是現在……

他看着自己骨節發白的手,感受太陽穴附近不斷跳動的經脈……

憤怒?

被人拆穿、被人質疑,確實應該惱羞成怒。

可是自己……明明從小就被醫生診斷為性格障礙,不可能體會到尋常人類的情緒的!

明明……自己人生里只有苦痛和絕望!

錯了!

肯定是南希錯了!

毛泰久眼神慌亂,眼珠不安亂轉。

他要回去翻書!那些著名學者的著作不會錯的!找到證據一條條駁斥給南希看!

他甚至顧不上同南希告別,腳步匆忙離開了病房。

【可憐的反派,比套路,還是騷不過你啊。】

系統看着陡然躥高一截的支線任務進度條,美滋滋。

【要不是早就知道你挖了坑,連我也會被騙過去呢!差點以為你真拿教會信徒的命不當回事,讓毛泰久任意打壓支配他們。】

【洞悉與支配……】它反覆默念幾聲,恍然大悟,【宿主,你是不是已經洞悉了毛泰久的弱點,開始支配他了!他的弱點是沒有情緒嗎?】

「他?」南希搖頭,「全身都是破綻,沒有情緒只是其中之一。」

【誒?全身都是破綻?】系統大驚。

「等著看吧,第二場考核我全給他挖出來。我們現在跟東宇打個招呼,回家去!聽說今晚有暴雨,我們要趕緊走!」南希伸懶腰,臉上全是幸福神色,「路上再去刷兩杯金秘書,回家睡個好覺!今天絕對不再熬夜!」

南希發誓絕不熬夜猝死,卻沒想到,自己立下的FLAG,凌晨三點就被人拔了。

她睡得正香,手機卻唱起歌謠。哪怕南希無意識地摁斷,對方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呼叫。

南希生無可戀看一眼屏幕,面無表情接通:「毛泰久,你最好告訴我你快要死了,不然我上了滴水愁也不會放過你的。」

電話那頭毛泰久聲音平靜,完全聽不出來睡意:「我確定了,你是對的。我在病房裏的情緒就是憤怒。咬牙握拳,雙目發紅,呼吸急促,這些的確都是憤怒的表現。」

「我現在體會到憤怒了。你說過,你會讓我感到快樂。我現在就要。」

南希:「???」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毛泰久?」

「凌晨三點。但我要快樂。現在就要。」

他固執的就像蠻不講理的孩子。

系統已經在南希的腦海里笑瘋,徹底把她笑生氣了。

「凌晨三點沒有快樂。」南希鐵心腸,「你先體會焦慮吧。」說完掛斷電話。

等毛泰久再打過去,只能聽到系統提示:「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騙子……」

他嘟噥一聲,把手機扔開,又開始在攤滿地面的著作中尋找起來:「……焦慮……」

南希半夜被毛泰久折騰,一直睜眼到四點半才又昏昏睡去。系統也很貼心的沒有吵她,讓她一覺睡到自然醒。

打開手機,毫不意外的,全是毛泰久的未接來電和短訊。幸好南希的林里早把他拉黑,不然最後一塊領地也要被攻佔。

她睡眼惺忪,點開幾條隨意翻看。

內容大同小異,要麼是討要快樂,要麼是表示自己體會不到焦慮。還有幾條話里話外都是暗示南希不要做騙子,說了要帶他體驗人間情緒就別辜負信任云云。

南希長嘆一口氣,拽出筆記本,找了兩個簡單又美味的韓式早餐教程,一邊學,一邊給毛泰久發短訊:

【南希】:你半個小時之後到天水小區來吧。不過先說好,情緒是個很複雜的東西,我可以帶你領略,但是沒法指定。

毛泰久回復的很快,似乎一直盯着手機。

【毛泰久】:我可以現在就來嗎?

【南希】:?

【毛泰久】:我在你家樓下。

南希貓眼一震,也顧不上自己還穿着睡衣,帶着傻乎乎的兔子發箍,她衝到陽台撐著欄桿往下望。

小區花園附近停著一輛卡宴,車頂上帶着仍未乾透的雨水。很顯然,它半夜就停在這裏了。

一身條紋西裝的毛泰久倚在車旁,正不斷刷着手機。

似乎感應到她的視線,毛泰久突然抬起頭來。

陽光從側面灑下,將他面部凌厲又清冷的線條染上一層溫柔。

原本漆黑如墨的眸里,此時滿是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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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有想到吧!叉腰笑,今天又是三十幣的交易!

不過明天是工作日,就沒有三十幣了哼哼,但是明天發糖!你們總是不信我能把毛泰久寫甜,哼哼,其實我的套路比南希還騷!我說能甜,就能甜!快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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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凌晨三點沒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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