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逼宮

049逼宮

「你說……我的父親借口家中縱火兇殺調走了刑偵一隊和二隊？呵呵……呵呵……」毛泰久突然冷笑出聲,他撐著牆壁，眼眸不斷轉動，神經質的笑聲和「咔嗒咔嗒」的怪聲從他喉間溢出,嚇得姜權酒一個激靈。

「毛、毛警官……」

姜權酒正要伸出手安撫他,卻見毛泰久直接一拳砸上了牆壁！

緊接着又是一拳！再一拳！

他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一拳拳發泄著憤怒，直到指關節處都砸出血來,才漸漸停止。

聲音泛著陰冷,從牙縫間擠出：「他是真的想要南希死。」

在第二次考核剛開始時,毛泰久就和南希討論過，刑偵一隊最大的弱點就是它完全受警視廳調度,只要警視廳上層腐敗,肘制刑偵一隊的行動，比如將他們調離、讓他們做冷板凳、不斷讓內務部騷擾他們之類的，這支隊伍就會如廢人一般，完全失去作用。

可毛泰久沒想到，最先牽制住刑偵一隊的人，不是他或南希,而是他的父親，成雲市的地下皇帝毛基范！

毛泰久咬緊牙，憤恨視線落在染血的牆壁上，理智才終於被喚醒一些。

他深呼吸幾口，憤怒的火焰奇迹般地退去，他重新變回那個情緒內斂的毛代表。南希說過,發泄情感是傻瓜的表現,而憤怒,是最無用也最無能的情緒之一。

「毛家報警地點在哪兒？」毛泰久瞥了姜權酒一眼,示意她跟上，自己則大步向警視廳外走去。

見姜權酒不解，毛泰久嘖了一聲，一邊下樓梯一邊快速解釋：「我家房產很多，不過老東西捨得縱火的，估計就是秀林洞或是玉屏洞的別墅。」

姜權酒趕緊點頭：「是玉屏洞別墅。」

心中暗嘆一聲：果然，有錢人考慮的問題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放火燒房子還要挑挑撿撿燒哪一棟。

毛泰久的豪車就打橫停在警視廳門口，兩人剛一走到正門，就看到一個胖乎乎的老交警圍着豪車打轉，手中開着罰單，嘀嘀咕咕的。

姜權酒「嗯？」了一聲，凝神一看，詫異：「爸爸？」

正在給勞斯萊斯貼罰單的姜國煥聞言抬頭，還沒來得及驚喜，視線就落在毛泰久身上：「啊呀，你這個臭小子！」

「我就說是誰，超速、闖紅燈、逆行單行線！最後還膽大包天的開車進警視廳！原來是你這個混蛋小子！」他抖着手中罰單本，似乎想把一整本都開給毛泰久。

毛泰久並不搭理他，冷冷掃過一眼，吩咐姜權酒：「上車。」他自己率先鑽入駕駛位。

身後卻傳來兩聲關門聲——姜家父女竟然都上了車。

救援迫在眉睫，毛泰久懶得跟姜國煥扯皮，一腳油門到底，勞斯萊斯直接囂張地衝出警視廳。

姜國煥被慣性摁到後仰，他又不滿嚷嚷起來：「你……」

「爸爸，毛警官是因為南希被綁架了才這麼緊張的。」姜權酒趕忙壓下父親的手。

「不管是誰被綁架，也不能這樣開車！萬一出點什麼事情，我主該多難過啊……」姜國煥擺出「你年紀小你懂什麼」的姿態，絮絮叨叨就要講道理，話說到一半，他才意識到不對，「誰被綁架？」

答案太沉重。

車內沒有人回答他。

毛泰久目視前方，單手掌握方向盤，遞過手機：「這裏有和綁匪的通話錄音。」

姜權酒趕緊接過，她看了一眼父親，並沒有帶上耳機，直接將那段錄音播放出來：

——「南相泰，爸爸交給你的最後一項任務是什麼？」

……

錄音很快播放完畢，短暫停頓后，又再度跳回開頭重複播放。

車內卻是一陣難堪的死寂。

姜權酒按下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聲音發緊：「這場綁架，是你父親策劃的？執行人是通緝犯南相泰？」

毛泰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薄唇緊抿成一線：「線索。」

「我找你來不是讓你對已知信息發表意見，我要用到你的耳朵。行駛聲也好，說話聲也好，告訴我，南希在哪兒！」

他的聲音帶着某種說不出的偏執與瘋狂，就算姜權酒知道那怒火不是沖自己而來，也依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姜權酒看了同樣緊張的父親一眼，深呼吸一口，將手機音量調到最大，邊聽邊示意父親記錄。

原本用來開罰單的小本本上，記錄下姜權酒的各種分析：

「錄音里，除了你和南相泰的聲音，還有第三個人的呼吸聲，可以初步斷定，南相泰有共犯。」

「你們通話的時候，他的車輛屬於行駛狀態，隱約可以聽到車輪與碎石子摩擦的聲音——這個需要查地圖，我不知道夢幻世界附近那些道路有碎石子。」

姜權酒話音剛落，姜國煥就補充道：「往成雲隧道的那條路上才有。」他頭也不抬，相當篤定自己的判斷，迅速把這條寫了上去。

姜權酒：「？」

什麼情況？突然挖到爸爸的秘密？

姜國煥見女兒沉默，又看到她古怪的面色，才反應過來：「想什麼呢！我是交警，當然對各條路面都清楚！繼續，拯救我主才是最重要的！」

「哦，」姜權酒點點頭，繼續聽錄音，突然，她眉頭一鎖，將錄音反覆倒退，聆聽中間某一段。

毛泰久也從後視鏡中注意到了她的翻車，他拚命壓下焦躁的心，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

除了南相泰的聲音，只有一聲短促的喇叭聲。

「喇叭聲有什麼奇怪的？」

「需要進一步確認……」姜權酒迅速給自己的同事發短訊問詢，等收到回復時，她目光一凝，「果然！」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一位叫朴恩星的女孩也在夢幻世界被綁架了嗎！她被困的地方似乎是後備箱，她無意間觸碰到手機報警系統，在那段錄音里，同樣的時間出現了同樣的喇叭聲！」

「南希和朴恩星是被同一伙人綁架的！」

姜權酒興奮起來：「警視廳那邊已經初步鎖定，綁架朴恩星的是她的男友黃京日，正在追蹤對方的行蹤！只要我們能把刑偵隊拉回來，以他們的追查能力，逮捕黃京日和南相泰輕而易舉！」

綁架案有了眉目，車內氣氛輕鬆許多。

只有毛泰久依舊緊繃着。

他赤紅的雙目直視前方空曠路面，道旁路燈的光影不斷在他臉上身上掠過。他在光明與黑暗中急速前行着，涼薄的唇里重複兩個名字。

「黃京日……南相泰……」

玉屏洞別墅是毛家最廉價的幾棟別墅之一，總共才兩層，帶着一個不過百坪的後院。別說日常居住了，就是連度假都不會想到這裏。

原本閑置的別墅如今卻因為一場大火和一樁殺人案熱鬧起來。

毛泰久和姜家父女抵達時，刑偵一隊二隊法醫物證科鑒定科……全部都擁擠在小小的別墅內。

「啊，毛……」有認識的人上前打招呼，卻直接被毛泰久撥去一邊。

武鎮赫張慶學等人卻滿臉疑惑對視一眼，隨即接到姜權酒的示意，跟上了毛泰久的步伐。

到了後院，毛泰久毫不意外地看到父親正和警視廳幾位高層端著酒杯談笑風生。

他的拳頭一下子就攥緊了。

在他眼中，坐在這裏的人並不比南相泰和黃京日好到哪兒去。

他們全部都是……傷害南希的劊子手。

用他們手中的權利，傷害每一個他們看不順眼的人。

他冷著臉，大步走了過去。

冰冷視線從父親臉上滑過。

眼前這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兒曾不止一次告訴自己，他是特別的，是生來就凌駕他人之上的。只要他需要，就可以隨意玩弄他人的生命，哪怕是毫不留情的殺死，也無所謂。

他輕信了他。

也從不斷的殺戮中汲取了苦痛和絕望。

可自從遇到了南希，他才知道，苦痛不是他人生的全部，絕望也不是旅行的終點。

殺戮給不了他快樂。

南希卻可以。

毛泰久在父親面前站定，薄唇輕啟。

「已經很晚了，既然大火和兇殺都沒有波及到父親，那父親就趕緊去睡吧，人年紀大了，會熬不住。」

「刑偵一隊我要帶走。通緝犯南相泰綁架了盤石教會的神明武南希，人命關天。」

滿頭銀髮的毛基范坐在首位，他示意大夥無需起身，抬頭望着這個快要脫離自己掌控的兒子。

沙啞的聲音里同樣透著冷意：「泰久啊，整天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連基本禮儀都忘記了。誰准你這麼和父親說話的？」

「我今晚哪兒也不去，就要盯着刑偵一隊二隊在這裏把案子給我破了！」他狠狠把酒杯往地上一摔，臉部肌肉因為憤怒而不斷抽搐。

警視廳廳長白炳坤見形勢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哎，毛會長息怒，毛代表還年輕，偶爾會有思想碰撞也是正常的嘛，不值當為這點小事傷了一家人和氣。」

「至於武南希小姐，那不是神明嗎！神明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胡說什麼呢，白炳坤！」毛泰久還未說話，一聲怒吼從他身後爆出。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交通警姜國煥摘下頭上的警帽，狠狠摜到白廳長腳下：「你這說的是人話嗎！一個廳長，舔狗成這樣，簡直不要臉皮！」

他突然轉身，指著刑偵一隊的警察怒斥：「張慶學，你女兒出國留學的事情是毛警官幫忙的吧！沈大植，你父親的欠款也是毛警官墊付的！武鎮赫……」

「誒，別點我名，我站你們這邊的。」

武鎮赫懶散說道。他向前邁出一步，走到毛泰久身邊，摘下警徽扔進白廳長酒杯里，飛濺出的酒水污染了對方掛滿勳章的警服：「我就說，怎麼突然把所有刑偵隊都來調查這件狗屁案子。」

他說話有些粗俗，可在這種場合下，卻異常解氣：「原來打着這種齷蹉主意。可惜你們算錯了。」他從口袋掏出一枚金色胸針戴在胸口，「我武鎮赫是盤石教會的信徒，就算不當警察，我也不會放棄我的信仰。」

毛泰久輕笑一聲。

自打發現南希被綁架后，這還是他第一次笑。

他怔怔看了那枚胸針好一會兒，嘴角一提：「也是我的。」

南希說過，信仰不單單是宗教上的寄託。

更是支撐人前進的力量。

南希……

就是他的信仰。

為了信仰，信徒願意奉獻一切。

「既然父親已經清閑到可以整晚看無聊的探案，那就繼續閑着吧。」

毛泰久嘲弄道。

年幼的他曾以為，登上權利最高峰的父親就是強權的化身，可如今一看，不過是條享受權力、抱着權力不肯放手的可憐蟲罷了。

父親甚至腐朽到完全沒注意到，成雲通運早已易主。

毛泰久當着所有人撥通金秘書電話：「把所有成雲通運董事叫起來開會，我要除名毛基范會長。投反對票的，可以跟着一起收拾行李回家。」

「泰久！你這個不孝子在說什麼？！」

一向處事不驚的毛基范猛地站起！巨大的震驚讓他不斷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兒子。

「我是你的父親！」他慌亂地撥打公司數名股東電話，卻沒有一個人敢接。

「正因為您是我的父親，我才寬容的讓你全身而退。」

毛泰久聲音冰冷：「你想要奪走我最重要的東西，我也奪走你最重要的東西，很公平。」

他上前一步，把矮小頹唐的父親按坐在椅子上，宣告這張權力交替的結束。

成雲市誕生了新的王。

「父親，你就好好欣賞被燒焦的領地和死去的下屬吧，不要再來插手我的事，否則……」

毛泰久往他僵硬的手裏塞了一隻酒杯，又倒滿美酒：「就算是父親，我也不會放過的。」

說完，他沒有留戀，轉身離開。

姜家父女和武鎮赫也快步跟上，姜國煥甚至還往毛基范腳下啐了一口。

剩下的刑警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當第一個人邁出第一步時，就像是在人群中炸開了一顆信號彈。

——那是跨越強權的信號。

——是為了追尋心中的正義，為了保衛民眾的安全而反抗上層的信號。

一頂頂警帽被摘下，警徽被扔下。

因為毛泰久，也因為武南希，刑偵一隊在今夜終於脫離警視廳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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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台酒逼宮前面也有伏筆，【032叫爸爸】章節末尾，茅台酒和金秘書的電話有談到收網問題。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是糖版結局（嗯，出意外就是我寫不完←被揍）

糖版結局，也就是這一卷的副標題是【去做自己的神】。如果大家明天看到這個標題，就說明是結局了，如果不是這個標題……就說明……我碼字太慢了寫不完！！！

刀版結局的副標題因為涉及劇透（是的，標題就劇透了全部刀）所以不提前說明了。

不過可以告訴大家，不管是糖還是刀，都不存在死遁的說法，小炮灰還想逼南希使用死遁？不可能的。都是小場面，苟住，不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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