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分道揚鑣

看着徐暮風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葉靈眼中射出十分複雜的光芒。確如徐暮風所想，她今晚來到這裏就是特地來殺徐暮風的。事實上，她和徐暮風往日無冤近日無讎，只是看着端木綰和徐暮風互有好感，且兩人間還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默契，擔心讓徐暮風無意中得知了端木綰的身份，那可就後患無窮了。因此，她決定瞞着端木綰殺掉徐暮風，一了百了。但她畢竟不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就為了這麼個莫須有的原因殺掉一個無辜之人，心裏還是十分猶豫。其實她來到城牆上已有多時，當時徐暮風正沉浸在與大漠融為一體的玄妙感覺中，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反應。徐暮風不知道自己無意中進入的是何種境界，葉靈卻知道那是所有修仙者夢寐以求的「天人合一」之境，就連她自己也只在修為達到入玄期後進入過一次，對徐暮風能在區區聚靈巔峰期時就進入此境界心中大為震驚，憐才之意大起，殺意則隨之銳減。但實在不放心徐暮風和端木綰繼續接近，猶豫再三這才提出要和徐暮風在同等修為下公平一戰，既是求心安，潛意識裏也是想給自己找個不殺徐暮風的理由。「你贏了。」葉靈淡淡說道。說出后，心中卻感到一陣輕鬆。「晚輩為求保命，不得已冒犯前輩，還請前輩見諒！咳咳，除了性命和晚輩這身微末修為，前輩不論何種懲罰，晚輩都絕無二話！」徐暮風艱難地爬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說道。「生死相鬥本就該不擇手段，你能逼我超出聚靈巔峰的禁制，就是你的本事，無須惺惺作態！」葉靈冷冷道，「我先前說過，如果你贏了，我會答應你的一個請求，並且給你修鍊陽氣的秘訣，現在你可以拿去了。」說完，右手掌心紅光閃現，一本仙書出現在掌心，就要拋給徐暮風，卻聽徐暮風急急喚道：「前輩且慢！」葉靈眉毛一樣，卻沒說話，只是看着徐暮風等他繼續說下去。「晚輩之前也已說得很清楚，並不想要前輩任何法器或秘訣，這場比斗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要說這有什麼目的，那也只是希望前輩知道，晚輩的命運由晚輩自己做主，不需要其他人居高臨下橫加干涉。」徐暮風緩緩說道，語氣十分堅定。葉靈一愣，沒想到徐暮風會說出這番話來。片刻后，手心一合，仙書再次消失：「既然如此，我也不會求着傳授你秘訣。前路兇險，你自己好自為之！」說完這句話，葉靈騰空而起，腳下長劍一閃，就此離去。葉靈來時突然，去時迅速，轉眼工夫就已消失在沉沉夜幕中。徐暮風雙腳一軟，跌坐在地，想起葉靈臨走前的那句話，心中暗道：「這次真是險到極點，也不知葉靈為何要殺自己，但明顯又是手下留情，真是怪哉。她說前路兇險又是何意？看來這一趟這是凶多吉少，得找個機會提醒沐叔他們不要再走下去了，仲孫家那些人，保之無益。只不過，既然綰綰有危險，我卻無論如何不能就此離去，總要跟着去看看才好。唉，這一來，不免又要和沐叔他們走散了。」掏出白展堂送給自己的那瓶九蓮玉皇丹。本來已他現在的傷勢，雖然極重但卻無性命之憂，養個十天半月也就自然恢復了，但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和端木綰一同上路，前路又是兇險莫測，自然沒時間來慢慢恢復了。打開瓶蓋，只見三顆乳白色的藥丸在瓶中排成一線，就這麼浮在空中，慢慢旋轉。那乳白色的光芒初時還只是若隱若現，但慢慢的卻越來越亮，同時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香氣浮現，暗香浮動，只是聞一聞就覺得傷勢不是那麼重了。「果然是神葯啊！唉，就被我這麼糟蹋了，真是可惜！罷了罷了！」暗暗嘆息幾聲，一仰頭，一粒丹藥倒進口中，幾乎入嘴即化，化為無數道溪流融進靈脈當中。徐暮風只覺置身於暖洋洋的海水當中，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無論是體內還是體外，受損處都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修復。不一會兒就已恢復如初，甚至連被灼燒的痕迹都消失無蹤，在藥性滋養下，肌膚甚至變得更加光潔，體內靈氣也微有增益。就在此時，東面突然傳來陣陣破空之聲，定睛看去只見一道青色光芒快速逼近，轉眼就到了跟前，卻是沐華黎。原來剛才葉靈和徐暮風一戰，之前控制在聚靈巔峰期時動靜還不算大，也無人察覺。但葉靈最後一下靈氣爆發，雖還沒到入玄期的水平，但也讓沐華黎生出感應，立刻就趕了過來。「阿風？發生什麼事了？」見徐暮風盤坐於地，沐華黎大驚，趕忙走上前來，見他似乎沒有什麼大礙才放下心來，疑惑地問道。徐暮風苦笑一下，心說也沒什麼好瞞的，就把剛才一戰的始末原原本本對沐華黎說了。沐華黎聽完后，面色沉重，思索片刻后才說道：「此事確實怪異。我早就知道那兩名女子有些問題，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看來情況確實堪憂。照你所說，剛才葉靈只是無意中靈氣突破了自己設下的禁制，那麼她那一下所爆發出來的靈氣就應該還遠遠沒有達到她的真實實力，換句話說，她的真正修為應該在入玄期以上。」徐暮風點了點頭，他早就感覺葉靈的修為應該比沐華黎更高，因此對沐華黎的判斷並無驚訝，只是慶倖幸虧葉靈剛才沒有爆發出全部的修為，否則自己多半已經一命嗚呼了。「沐叔說得對，所以我想，既然葉靈今日沒有殺我，那她們對我們就應該沒有敵意。而且……」說到這裏，徐暮風猶豫了一刻，還是接着說道，「而且，我和那馬車中的女子曾經在槐月城相遇，並且聊過一段時間，雖然我們兩人都並未過多交談，但我感覺她似乎遇到了極大的難事。所以，這樣分析來看，她們多半是借仲孫商隊作掩護，來躲避什麼人。而葉靈已經有入玄期甚至以上的修為，可想而知，連她們都要躲避的人恐怕絕非我們所能惹得起，我想葉靈最後和我說的那句『前路兇險』就是指的這個吧。」沐華黎早就看出徐暮風和端木綰認識，這時也沒多問，只是說道：「如果真是我們想得這樣，再和她們走下去就很是危險了。但畢竟我們答應仲孫謹再前。此事事關重大，得回去和大家商量后再做決定。」徐暮風點頭稱是。二人隨後回到客棧，將眾人都叫了起來。吳元和沐華黎實力相當，同樣察覺到了葉靈那一下的靈氣爆發，早已醒來，其他人則是睡眼惺忪中被沐華黎和徐暮風分頭喚醒，聽沐華黎介紹完情況並說出和徐暮風的分析后認識到問題嚴重，立刻睡意全消。「爹爹和阿風說得對，再走下去太過危險，我們還是就在這和她們分道揚鑣的好。」沐清第一個說道。「不行！」她話音剛落，張旭就高聲反對，「做人當以信義為先，既然我們答應了那叫仲孫謹的，就不應該半途而棄，否則以後還有誰會相信我們！雖然我和小徐子一樣，看到那個仲孫無忌就恨不得揍他一頓，但他是他，他老子是他老子，這個要分開！再說了，就算那葉靈真的有入玄期的修為，也不見得就真有仇家殺上門來，咱們從洛陽一路走來不也沒事嗎？再退一萬步說，即使真有仇家，我看最多也就和葉靈在伯仲之間，強也強得很有限，不然她帶着那個聚靈初期的小姑娘，哪還有機會逃跑啊？而且還那小姑娘連一點傷也沒受呢。我看她們根本不是怕了某人，而是煩了某人，說不定是哪個浪蕩子看上了那小姑娘，一路糾纏呢。」張旭說完后，眾人皆是莞爾，聽他現在這番話，誰能想到白天就是他施展佛門神通，救了數十人性命。徐暮風正在喝水，聽到這話更是「噗」地一下水全噴在了桌子上，眾人都看了過來，個個神色古怪，沐清眼中更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哀怨之色。想到徐暮風一聽張旭說有人追求端木綰就這麼大反應，心中不免一陣氣苦。「呵呵，嗆到了，嗆到了。」徐暮風手忙腳亂的找抹布擦乾水漬，乾笑兩聲說道。目光一瞥，看到沐清的眼神，心中感到一絲歉疚。「旭子說得對！信義為先，更何況咱們還是干傭兵的，要是失了信義，日後就算再有本事也沒人會請咱們了！再說咱們做傭兵的，本來就是過得刀頭舔血的日子，怎麼能被還沒有見到的敵人嚇到了呢？」陳鋒也說道。他今年三十齣頭，本以為這輩子無望突破到聚靈期了，沒想到吃了踏地之熊的內丹后，居然實現了突破。雖然還只是聚靈初期的修為，但卻信心大增，再加上其性格偏愛冒險，因此贊成張旭的意見。「你們是說我不講信義？」沐清微怒。「不是，不是。」張旭連忙說道，「但要是就這麼拋下僱主，好像是有點那個吧？要是真有危險，離開了我們，那商隊里幾十人豈不更是死路一條了！」「旭子，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知道你出身名門大派，正義心強，但我們也總不能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吧。咱們再好好想想，未必沒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好了，都別吵了！」沐華黎制止了二人的爭執，看向吳元說道，「吳老，你的意思呢？」吳元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信義當然是很重要的。」張旭、陳鋒一喜，卻又聽吳元接着說道：「但性命同樣重要。」「吳老，你和稀泥呢！」張旭忍不住說道。「旭子，聽吳老說完！」沐華黎瞪了他一樣，張旭吐吐舌頭，卻也沒再說什麼。吳元倒是不以為許，微微一笑道：「但這兩者並不矛盾啊。」「哦？」眾人都是不解。只有沐華黎和徐暮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有點明報吳元的意思了。只不過，沐華黎是點了點頭，徐暮風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大家要弄清楚，我們是要和葉靈二人分道揚鑣，而不是和仲孫商隊。而仲孫謹只怕比我們更恨不得和葉靈二人分開呢。明日一早，咱們就和仲孫謹一同去找葉靈，明確讓她們離開商隊。若她們同意，那自然好說。若她們執意不肯，那說不得我們就只有動武了。雖然我們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是葉靈的對手，但一旦我們拼起命來，動靜就肯定小不了，如果她們真是在躲避仇人，想必也是不願如此的。所以，咱們至少有八成把握逼她們離開，之後咱們再繼續護著仲孫商隊上路，這樣一來豈不就信義和性命兩全了嗎？」眾人一聽，皆道妙策。唯有徐暮風心中憂慮：「如此一來，倒是可以保全大家和商隊，但綰綰她們離開了商隊的掩護，不免就更加危險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讓沐叔他們冒這個險吧。嗯，大不了等商隊出發后，我尋個機會偷偷溜走就是。雖然我實力低微，恐怕也幫不到綰綰她們，但多份力總是好的。」想到這裏，對吳元所提建議，他也和眾人一樣表示贊成。只是眼神中卻流出幾分堅定之色，沐華黎看到已猜到他的三分心思，不免暗自為女兒嘆氣。一夜無話。第二天天還沒亮，沐華黎就找到仲孫謹，將意思一說，仲孫謹立即深表贊同。因為擔心葉靈執意不肯離開，為了以防萬一，沐華黎又將徐暮風等人召集到一起，仲孫謹也帶上了貴忠、貴義和莊家寒以壯聲勢。仲孫無忌則借養傷為名沒有露面。葉靈和端木綰在後院的一個獨立小院中居住，眾人一行浩浩蕩蕩地殺奔過去，除徐暮風外都在暗暗聚集靈氣，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勢。客棧本來就不大，一行人又走得飛快，沒多大功夫就到了小院門口，院中卻靜悄悄的毫無動靜。沐華黎等人暗自覺得有些不對勁，其實一路上他已經多次用神識探查，卻發現院中沒有一絲靈氣波動，但想來以葉靈的修為，設下某種禁制隔絕外界查探也是很正常的。但同樣以葉靈的修為，應該早就感應到一大幫子人的動向，卻沒有任何動靜，這就很奇怪了。「葉姑娘？」仲孫謹戰戰兢兢地喚道。他只知道葉靈的姓氏，對端木綰則是一無所知。而徐暮風對端木綰是知其名不知其姓，對葉靈則是知其姓不知其名。「葉前輩！」見無人應聲，沐華黎也試着喊了喊。又過了會，還是沒有動靜。沐華黎和吳元對視一眼，也不見作勢，身子突然騰空而起，輕輕鬆鬆越過院牆。過了不大會兒，院門從裏面打開，沐華黎從裏面走出來。「怎麼樣？」仲孫謹緊張地問道，眾人也都看向沐華黎。沐華黎表情古怪地笑了一下，右手拿出一張小紙條，展開在眾人面前，定睛望去，只見上面寫道：「煩擾諸君多日，心中不安，今夜一別，後會無期，諸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