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玩鬧歸玩鬧,敘過舊我們就圍坐在床邊討論正事。
李老五扔給小花處理,完事後由天真的夥計對接,天真盤口人手眾多,最常見的一個夥計叫坎肩,年齡不大當過兵,做事爽快利落,一手彈弓絕學尤其令人驚嘆。
這兩年天真逐漸抽身,已不大管其中的彎彎繞繞,只負責收賬和處理一些核心的事情。
皮革地圖送去手藝人那兒修復,西周年代久遠,能不能復原如初也是個問題,焦老闆來歷撲朔迷離,小花和秀秀下了許多功夫,仍然毫無頭緒。
「焦老闆大概掌握了什麼古法,比如奇門遁甲之類的,可以占卜萬物,所以他能得知許多鮮為人知的信息。」天真道。
「你們說這個焦老闆跟三爺有宿仇,什麼仇能耿耿於懷這麼多年,吳邪,你就沒想過回去問問你二叔嗎?」
小花提起這個人似乎很是頭疼,天真瞪他一眼,道
「要能問我還拜託你幹嘛,我二叔這人做事古板,丁是丁卯是卯,兩年前我就在他們面前發過誓,說這輩子絕不回去下斗,他要是知道我說話跟放屁一樣,絕對照死了削我。」
「那我是真沒轍了,焦老闆這人比你們想像的還要棘手,他背景很深,密不透風,國內顯露行蹤的次數屈指可數,我連他是哪裏人都沒查出來。」
「怪事,是人就得活動,他想針對你三叔,難道自己不動,全靠遙控?」胖子納悶道。
「他保密系統做的非常嚴實,唯一能推測的就是他應該相當有錢,有錢到不知道錢多是個什麼概念。」
小花說完,天真臉垮的像個茄子。
「無跡可尋的人只有一種可能,他換過身份。」一直不說話的木安突然開口。
他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們集體陷入沉默。
這是一個糟糕的結論,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知道的線索越少,贏面就越小,三叔的境地也會愈加危險。
焦老闆能用三叔的下落去誆天真,說明他對我們每個人的信息了如指掌,他清楚我們的軟肋和弱點,並懂得加以利用,但我們卻對他一無所知,這樣的敵人非常可怕,一旦正面交手,我們的勝率趨近於零。
一時間士氣低落,天真罵道
「我三叔上哪得罪這麼老些人,開局就是王炸,我清一色小對散牌,這鬥地主打不下去了。」
胖子本來在那兒低頭沉思,聽到天真罵三叔,他眼皮突兀一跳,臉上的肉都擠在一塊兒。
片刻后胖子忽然露出個頓悟的表情
「天真,你上回在斗里說過什麼話來着,就是透過什麼看什麼的。」
天真愣了一下
「透過現象看本質?」
「對,既然這個姓焦的查不出東西,那咱們乾脆調轉槍頭去查三爺,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結仇,就算沒事找事那也得有個理由,能結下這麼深的梁子,這人跟你三叔的關係肯定不一般,大花說他不是行里的人,那咱們不能從倒斗這方面下手,天真,查你三叔的人情世故,最好能挖到你爺爺那輩,我他媽就不信了,還有人能一點痕迹都不留,除非他是孫猴子的親戚,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胖子這個點子很絕,我想給他鼓個掌。
人很容易進入思維誤區,我們一開始就困在這個死胡同里,只想着怎麼挖焦老闆的料,死磕他的身份來歷,卻沒想過從三叔身上下功夫。
這兩人其實存在着因果關係,只要知道其中連接的關鍵信息,就可以拔出蘿蔔帶出泥。
「胖子腦子還是有點東西的。」小花贊道。
「你他娘廢話,平時我只是不稀罕說,天真愛顯擺,胖爺我懶得跟他搶風頭。」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天真不滿道
「行了啊你,差不多就得了。」
小哥全程無話,他一向很少參與我們的討論,我們對此都見怪不怪。
話題聊到尾聲,小花十分故意的起身
「吳邪,你那店開的怎麼樣,有沒有點長進,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啥,昨天不是還——」
實誠人說到一半,胖子一巴掌拍他腿上,天真馬上反應過來
「好啊,那咱們走吧,剛好我也餓了。」
「走着,胖爺我肚子都癟了。」
三個人一唱一和,完全沒問過我和小哥的意見,木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天真不由分說直接拖走,胖子出門前還回頭拋個媚眼
「早生貴子,有事扣我。」
我氣得砸個枕頭過去,胖子一溜煙跑了,邊跑還邊嚷嚷
「小哥管管你家的母夜叉!」
無fuck可說。
病房裏只剩我和小哥,我們倆一人躺一邊,安安分分吊水,床頭有幾本雜誌,我詢問小哥要不要看,他搖頭,病號服穿在他身上鬆鬆垮垮,裹着的紗布若隱若現。
猶豫半天,我還是對小哥道
「我想看看你傷哪兒了。」
小哥默然,我心說你還害羞不成,我發動攻勢,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着他,小哥無奈的看我一眼,伸手撩開上衣。
繃帶拉滿,小哥渾身裹的像個木乃伊,胸膛腰腹處的紗布,竟然還有一層淡淡的血紅,這麼多天都沒有完全止血,傷口之深可以想見。
我心裏酸楚,又不想場面太過煽情,只能故作輕鬆道
「咱倆算是難兄難弟了,你傷的重,你是大哥。」
小哥放下衣服,沒有說話,我想起有個東西叫病曆本,旋即起身從床頭櫃里找出來,裏面夾着各種化驗單、拍的ct。
我一頁一頁翻看,正專註其中,小哥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我們以前,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
這話沒頭沒腦,我不解的望着他
「你發燒時,一直在說對不起。」
「對你說嗎?」我驚的合不攏嘴。
小哥點點頭,我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完了,人燒糊塗就說傻話了,不對,這應該算是說真話。
我心虛的問道
「我還有說其他話嗎?」比如當場懺悔之類的。
「沒有。」
我暗暗鬆口氣,還好沒有嘴一禿嚕吐個一乾二淨。
小哥目光愈發疑惑,事出突然,我不知道編什麼瞎話搪塞他。
要不坦白吧。
這個想法鬼使神差的冒出來。
我不知道小哥對我的感情到了什麼地步,夠不夠包容我的謊言與欺騙,他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但不責怪與愛,是兩回事。
也許他的感情正在萌芽,也許他對我也有那麼一點喜歡,這時候我忽然跳出來給他一個心靈暴擊,我的愛情豈不是還沒開始就要結束。
糾結半晌,我決定試探一下
「你可以原諒什麼事?」
小哥不明所以,我感覺自己在說蠢話。
天真說過,遇事不決,先問問自己,最壞的結果能不能接受,最好的結果值不值得自己去搏。
內心展開一場激烈的交戰,理智和感性不斷發生碰撞。
經過許久的權衡,我決定說出實話。
不是因為這樣做利大於弊,而是我覺得,既然我決定直面這份感情,真誠是起碼的尊重,如果小哥不能接受我的隱瞞,那也是我該付出的代價。
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下定決心,我深呼吸一口氣
「小哥,其實——」
「樂樂。」小哥突然出聲制止。
我詫異的看着他,小哥很少叫我名字,更少打斷別人說話。
「不要勉強自己。」小哥的目光凝注。
「沒有,我沒有勉強自己,我確實有事沒跟你說。」我解釋道。
「我本意不是如此。」
小哥的眼睛似有深海,星河倒映,微風泛起波光粼粼。
「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什麼事,不必抱歉,不要愧疚,我不會怪你。」
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時忘記了回答。
護士推門進來換藥才將我的思緒拉回,今日份吊瓶打完,拔針消毒,護士盯着我倆吃完葯,告知明日檢查流程,絮絮叨叨許久才走。
我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剛才的話題,小哥打開電視調到我常看的頻道,挪出空位,示意我坐過去。
我欲言又止,小哥看着我輕輕搖了搖頭,我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乖乖靠在他身邊,不再多言。
等一切結束后再坦白吧,那時我們都有足夠的時間和心力去面對這些問題。
現在眼前事已經讓人焦頭爛額,煩惱宜少不宜多。
而且說到底都是胖子造的孽,要講也得三個人跪成一排講,憑啥讓我獨自承擔狂風暴雨,這事定罪我最多算個從犯,大頭還得胖子抗。
吃完晚飯木安送來換洗衣服,我問天真他們人呢,木安聳聳肩
「在吳山居搓麻將,胖子連胡三圈攔著不讓他倆走,王盟陪打,只有我有空跑腿。」
「他們就一點不擔心我和小哥?」
「擔心啊,吳邪還說希望你能讀完大學再結婚,就——你懂吧。」
車軲轆印了一臉,我惱羞成怒道
「我說的是病情!」
「哦,那是真不擔心,畢竟你們人都在醫院了有什麼好擔心的,有事招呼醫生護士啊。」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下一句是什麼,樂不思蜀?」木安嘴欠道。
「瞎說什麼!」
我眼刀狠刮他一遍,木安就喜歡看我吃癟,又調侃我幾句,看我氣極才識相的收聲
「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好好養傷。」
「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