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車輛在公路上追逐糾纏，我心跳如雷，連血液都覺得沸騰。

周旋沒有持續多久，我看準機會猛的一打方向，車子像炮彈一樣飛速衝進山林。

路面凹凸不平，四處都是坑坑窪窪，我顛的頭暈腦脹，安全帶牢牢箍住身體，勒的肩膀生疼，木安在這時打空子彈，他罵一聲把槍扔出窗外。

在山路行駛需要更廣闊的視野，我視線受阻，車身橫衝直撞，幾次差點撞上樹榦。

木安見狀直接一個肘擊打在擋風玻璃上，不見碎片迸濺，玻璃一整塊掉在車前蓋旁，輪胎壓過障礙物將玻璃顛落地面，清脆的碎裂聲轉瞬拉遠。

這車如木安所說，越野能力十分優秀，在這麼糟糕路況中還能保持穩定的時速，身後的車隊緊咬不放，好在汽車顛簸，他們暫時無法瞄準，槍聲稍止。

不知道前路通往何方，形勢危急，我鼻尖沁出豆大的汗珠，心裏不停的思考解決辦法，木安突然一腳踹開身前的儲物箱，我轉頭問他幹嘛。

木安指指車門，對我道

「他們火力充足，再開下去就是死路一條，這裏山林密集地形複雜，我們得跳車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看看錶盤，又看看周圍茂密的樹林，我感覺木安在跟我開玩笑

「這個速度我們怕是會被剮成青椒肉絲，自殺也要選個舒服點的死法吧。」

木安手伸進儲物箱按了一下，我聽見「滴」的一聲響起，狹小的空間內閃爍著紅光。

木安一手推開車門，一手拉着我的手腕，完全不給我繼續申訴的機會，我恐懼的尖叫

「要不再想想其他辦法！這樣會死的！」

「要死也是我先死！」

木安吼完再不容我分說，拽着我縱身一躍滾進山林，風聲呼嘯著灌入耳道，尖利的樹枝劃在身上猶如鐵絲，驚恐歸驚恐，我反應過來立馬抓住樹榦穩固身形，回頭一看，木安滾兩圈撞停摔落在不遠處。

跳車時木安在前我在後，他替我擋掉了許多枝椏和障礙，我連忙起身去攙扶他。

汽車絕塵而去，敵人沒有發現我們人去車空，追着輪胎的軌跡筆直向前，眼看車尾燈消失在路口盡頭，木安眼神閃過一絲陰蟄。

我剛要鬆口氣，前方突然炸起一聲巨響，氣浪衝天，濃濃的煙霧翻湧著上升，爆炸的餘震波及到山林，我感受到樹木土壤都在輕微的震顫。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木安

「怪不得你不肯借車給我，你開的是車嗎，這是輛坦克吧，你也不怕查車時一不小心進去吃牢飯？！」

木安瞥一眼煙霧的方向

「先不說這些，他們沒有中招，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穿梭在叢林間，我們不停的變換方位，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手機信號不好，木安打不通電話，他發出幾條短訊就將手機踩碎扔到一旁，對上我驚訝的目光，他簡短道

「我們沒有失誤的機會，必須要隔絕所有風險，不能讓敵人抓住破綻，雇傭兵的偵查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你不知道他們能用什麼方法找到你。」

我心中五味雜陳

「你以前不是挖墳的嗎，怎麼懂這麼多地面的事兒。」

木安環顧四周，猶豫片刻就轉身走向森林深處，他伸手撥開樹枝，小心翼翼的探路，說話聲伴隨着樹枝抖動的窸窣，將情緒掩蓋的無聲無息

「哪有那麼多墳要挖，黑瞎子沒活兒還得兼職送快遞，我們也有自己的兼職。」

聯想他對現狀習以為常的態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我心不自覺的往下沉了沉。

木安的行為模式其實跟小哥有幾分相似，或許是因為汪家複製粘貼張家的緣故。

他們從不做多餘的事情，木安在車裏的種種佈置，以及他面對危險時的高度鎮定和冷靜，無不表明，他曾經在高危的環境下生活過很久，即使後來一切歸於平靜，但這段經歷仍舊影響着他的處事方式。

難以言喻的酸澀在心裏蔓延，我撇開頭看着遠方綿亘的山脈，岔開話題道

「為什麼剛剛你知道他們沒有中招，車子不是都炸了嗎。」

「動靜不對，沒有產生連鎖反應，說明只有我的車爆炸了。」

想想他那車的價格，我都替他肉疼。

不知在森林穿行了多久，周遭沒有敵人追來的跡象，我們找塊寬闊的平地休息。

沒有武器，沒有地圖，這次情況比斗里糟糕許多，木安抬頭看了看天空，眉頭緊鎖。

我也看向天空，發現不知何時天色悄然變暗，陰雨密佈，雲層忽明忽暗，雷電隱藏在其中蓄勢待發。

「我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何方神聖，按理說我這種階層是沒辦法越級打怪的啊。」我愁眉苦臉道。

我能招惹到的對手，不可能有財力雇傭這幫亡命徒。

木安沉吟道

「我覺得最有可能做這些事的人是焦老闆，他有錢有勢，又跟你們發生過衝突，雖然動機不明，但沒有第二個人能符合這些條件了。」

「焦老闆？他不是跟三叔有仇嗎，就算他夢回大清打算搞連坐，那也是先對付天真啊，怎麼拐個十八道彎對我下手。」我驚愕不已。

「他費盡心機佈置秦嶺與巴蜀的局，目的肯定不止尋仇這麼簡單，他跟吳三省的恩怨應該摻雜着某些利益在內，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他找人針對你，不外乎兩種可能，要麼你身上有他感興趣的東西，要麼你阻礙了他原本的計劃。」

說着木安眉頭皺的更深，片刻過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目光牢牢的盯着我

「你說說，如果讓你做決策，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摸不著頭腦

「我？為什麼要我做主，這不是你擅長的領域嗎，應該聽你的啊。」

「你跟小哥有默契，他熟悉你的想法，說不定可以更快的支援我們。」

感覺這說法怪怪的，但是又好像有點道理。

「好吧，如果是我的話，我應該會想着往森林邊緣走，靠近主路，這樣獲救的概率大一些。」

木安臉色一抽

「你跟小哥只學了怎麼打架嗎。」

我不解其意，木安懶得跟我多說，招呼我起身繼續趕路，他沒有採納我的建議，哪裏樹多往哪裏鑽。

我注意到他的路線大多沿着山體前進，木安說我們手無寸鐵，敵眾我寡，只有藉助障礙物才有能力做出周旋，我的方案跟自己走去屠宰場的豬沒差。

我心說術業有專攻，叢林遭遇戰本來就不是我的強項，是木安死乞白賴非要聽我的想法，現在又來埋汰我，什麼人啊。

我們馬不停蹄的逃竄，轉眼下起瓢潑大雨，閃電劈開蒼穹，炸出無數驚雷，狂風大作，一些幼苗被吹折了腰，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我們小心躲避路障，速度不減，雨點重重打在臉上，跟打耳刮子似的。

不知道悶頭走了多久，我想問木安究竟，話到嘴邊還沒說出，木安驟然轉身衝過來按着我卧倒，子彈打空釘進樹榦，一連串的射擊追着木安而來，我眼疾手快的推開他，自己就地一個翻滾躲進樹后。

眼風掃過，木安踩着枝椏翻上樹梢，在山林之間不斷地踩跳，樹木茂盛，枝葉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動靜持續到很遠的地方，一聲悶響傳來，槍聲忽然亂成一團，我循聲過去想要幫忙，木安正好解決最後一個敵人，他撿把槍丟給我

「快走，大部隊在後面。」

太久沒看木安打架，我驚的合不上下巴。

我突然明白小哥為什麼那麼厲害了。

汪家這哪是養孩子，簡直在量產殺人機器。

來不及多言，樹葉擾動的聲響逐漸逼近，我們飛速逃離戰場。

接下來的情況急轉直下，無論我們怎麼變換路線，藏到多麼隱蔽的地方，對方始終緊跟在後，我們狼狽不堪，只能頂着暴雨愈發加快速度逃命。

這樣的追擊持續三個小時，我和木安的體力都近乎枯竭，木安看一眼窮追不捨的敵人，咬咬牙望着我道

「我們分開走，擺脫追兵后再回原地匯合。」

我剛要答應，忽然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決絕，一瞬間怒火攻心，我大吼道

「你他媽休想！」

木安嘆口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註定好的結局，你不用覺得內疚或者過意不去，這是我的選擇，你想想小哥，想想吳邪，想想那些等着你回家的朋友和家人，你的人生比我有意義太多，你不應該留在這裏。」

「閉嘴，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還是上帝，今天我告訴你，我們兩個人，要麼一起死這兒，要麼一起活着出去，沒有第三個選項，再逼逼我他媽抽你。」

「你忍心拋下小哥不管嗎，你有沒有想過他要是失去你會有難過。」

他語氣隱著極淡的哀傷，我回頭看他一眼

「難道我就可以失去你嗎，你是人不是我的依附品，什麼叫我的人生比你有意義，媽的，少看毒雞湯，不要再說蠢話，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我相信小哥會來救我們的。」

木安還要再說，我目露凶光，惡狠狠地瞪着他

「再講信不信我自爆。」

「你怎麼好的不學，偏偏學吳邪耍賴皮。」

我兩句帶過話題，心情卻越發的沉重，木安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他這番話無疑表明我們的境地已十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