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紫檀匣揣進包里,天真才算長出一口氣,匣子開口處的封蠟完好無損,小哥聽聲辨物,說裏頭確實是丹藥一類的物件,我們擔心貿然開匣會影響龍鱗丹的藥性,只檢查過匣身無毒就用防水袋封嚴放好。
胖子還想去看看棺里有沒有值錢的陪葬,步子還沒踏出,就被根正苗紅的吳同志一通教育,胖子不死心,想背過我們的視線潛去棺邊,天真嚇唬他道
「你要拿可想清楚了,西周的明器放出去都是國寶,能不能脫手還兩說,要是驚動了雷子,勉勉強強夠你判個無期,也不用關一輩子,聽說三十四年就能出來,到時候咱們給你在吳山居擺一桌,你說要不要把隔壁老闆娘也請來吃席,我倒是不介意出這份錢,就是不知道她那時改嫁沒有,萬一她找了個好人家,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咱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但你又是我這麼多年的兄弟,這個事不太好搞啊。」
「滾滾滾,不拿就不拿,老子手指頭都沒碰到一下,好傢夥,招出你這麼多話,看把你能的,死了能燒出二十來個舍利子吧。」
胖子瞪天真一眼,長吁短嘆一顆真心餵了狗,他所說的真心,指的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摟着天真號喪的樣子,當時天真看胖子如此情真意切,憋個半天吐出一句
「我感覺我沒死好像挺對不起你們的,要不你倆給我加點料?」
一番話說的我和胖子同時陷入沉默。
我們的戲應該像我們的錢一樣,少一點,再少一點。
小哥抱着刀靠在門邊閉目養神,他一貫不參與除正事外的任何閑聊,更不用說我們這好似小孩子拌嘴般的談話。
期間小哥幫我換過一次葯,天真和胖子被趕到墓室外迴避,胖子還叫道不要瞎搞,這場合有點變態,不舒服又不合適,聽得我惱羞成怒,差點衝上去削他。
聊著聊著,胖子可能覺著三個人的固定陣容沒興味,他扭頭問小哥道
「你倆打算什麼時候辦事?」
見我面色不善,他頓一頓,補充道
「辦婚事。」
「跟你有啥關係,自己媳婦還沒個着落,天天惦記我和小哥幹嘛,咸吃蘿蔔淡操心。」我不客氣的嗆聲道。
「小哥你管管!看這小丫頭片子都狂成啥樣了,你不是東北老爺們嗎,立威啊!別跟四川耙耳朵似的,趕緊燥起來收拾她!我跟你講,女人不能慣,越慣越混蛋。」
「你,是不是有毛病。」
胖子不提,我都快忘了張家的籍貫在東北,不過小哥說話基本沒有口音,不然一張嘴一股東北大碴子味,很多場景可能就會變成這樣——
「吳邪,你咋整成這磕磣樣兒了。」
「我地媽呀,胖子你可拉倒吧,就你這樣式的,還倒斗,這賽臉勁兒我都不稀得說你。」
「小老弟這門哥哥替你守十年,到點記得來接你老哥,雪山容易打出溜滑,回去路上小心點波棱蓋,憋卡禿嚕皮了。」
……
簡直有毒。
我這廂正腦補的亂七八糟,胖子見小哥不回話,又追問了一遍,小哥聞言,落在別處的目光稍稍回移,在我身上停留幾秒,口吻依舊淡漠如水
「等事情結束后。」
我聽的一懵,胖子還在問道
「哈?天真這事了結后你就結婚?」
「所有事情。」小哥意簡言賅。
胖子長長的「哦」一聲,我還陷在蒙圈當中沒有轉圜。
我是不是遭求婚了?
可是他以前沒跟我提過這茬啊。
雖然我心裏一直默認只要他不嫌棄,我肯定要死乞白賴的嫁給他,但如今的場景談起這個話題,再加上他這般篤定的語氣,實在令我有些意外。
而且,小哥說等所有事情結束后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事到四川還不算完,還有後續?
千頭萬緒待琢磨,這時,空寂的墓道中傳來一陣極微弱的風,小哥立刻撐地起身,動作迅速而又悄無聲息。
他將身體藏進門內,右手握住刀柄,只等來人現身,黑金古刀就會出鞘應敵。
我們都不自覺屏氣斂神,天真把裝有龍鱗丹的背包塞我懷裏,摸出兩把槍遞給胖子,兩人一左一右,悄聲朝小哥的位置移動。
小哥露出半隻眼睛,巡視甬道內的狀況,沒過多久,急促的腳步聲突兀響起,冗長的通道霎時出現許多迴音,動靜嘈雜凌亂不堪。
隨着鞋底踏地的聲響逐漸拉近,我聽到十分粗重的喘息聲,彷彿這人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極為急切的逃命,天真目不轉睛的看着甬道深處,漸漸的,他神情忽然出現一抹異色,然後幾乎脫口而出般驚叫道
「三叔!」
心頭倏地一驚,我心說這什麼情況。
我們剛拿到龍鱗丹,三叔聞着味兒就來了,狗王後代鼻子都這麼靈的嗎?
不等我細想,天真整個人激動的不行,跟個竄天猴似的要衝過去,小哥一把扯住他,反手抽出匕首向聲音的方位擲出,白光陡然破開四周的幽暗,劃出一道銳利的鋒芒。
這下我們仨都傻眼了,天真呼吸一窒,只聽見咚的一聲悶響,黑暗中的人影應聲倒地,要不說胖子關鍵時刻很少掉鏈子,他當即一巴掌拍天真肩上
「小哥出手,那人十有八九是個西貝貨,你抄好傢夥,妖魔鬼怪要出窩了。」
天真也是一時激動上腦,冷靜過後理智重新佔領高地,他點點頭,拉一下槍栓上膛。
小哥丟完匕首沒有過多的停頓,他立馬踩上牆面翻身向後,在他起跳的同時,暗處有道刺目的火花乍然一閃,槍響在下一秒炸開,子彈咻咻兩下打空,牆壁的彈眼冒出縷縷白煙。
緊接着,我眼風一掃,發現槍管反射的微光正瞄準我腦門,心弦驟然綳起,對手留給我反應的時間只夠我抱頭蹲下。
然而槍聲尚未至,身前的地板忽然猛地一震,在一陣轟隆聲里,有塊巨石橫飛過來直直擋住我的身形,子彈釘入岩石砰砰作響,厚重的石板也因此出現許多裂痕。
我抬頭一看,小哥已然收腿閃身跳回墓門邊,黑金古刀出鞘,他行動捲起的氣流刮成數道疾風,不過一瞬就不見了蹤影。
棺槨旁的地面空空如也,方才小哥踢來的石板,就是天真之前卸掉的棺蓋。
天真架槍躲在門裏,我想摸槍支援,胖子眼尖,見我手勢不對登時喝止道
「別動!小哥怎麼跟你說的,不想當殘廢就給老子縮好!」
說着他躲進掩體避過幾發子彈,抬起槍口對準前方就是一串掃射,我被胖子吼的一愣一愣,轉頭去看天真,他神色格外凝肅,開槍的勢頭遊刃有餘,隔老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迫人戾氣。
小哥入場,雜亂的打擊聲很快攪成一團,胖子一看戰況,丟槍拔出工兵鏟就飛撲上去,半晌過去,密集的槍聲一下子戛然而止。
我偷偷露出一條眼縫,只見胖子掄起鏟子唰唰幾下,直砸的敵人腦瓜開瓢,其中一人看形勢不好,瞅准我是個軟柿子,端著槍悶頭就往我這裏撞。
正準備亮刀,天真伸腿用力一腳踹向他的膝蓋,那人直接跪倒在我跟前,黑金古刀轉瞬即至,筆直穿過那人的肩膀,劈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鮮血自他的肩頭噴濺而出。
血嘩啦啦流了他滿身,那人臉色擰的好似麻瓜,挺立的身子如破布般摔在地上。
此時,我聽見胖子的聲音隔着磚牆飄來
「咱們這位張爺不愛說話,我替他翻譯一下,裏頭那小姑奶奶是咱張爺的心頭肉,你們誰敢近她身五米,家裏就等著開流水席吧,好好的腦袋別他媽不長眼,你們命可沒咱哥仨的拳頭硬。」
聽完我老臉忍不住一紅,胖子的話音剛落,在極遠的地方突然亮起一道強光,炫目中鋪天蓋地的彈丸如雨般落下,敵人的身軀在這瞬間被子彈破開無數口子,堅持不過數秒就一個接一個的倒地,血液近乎淌成一條小河。
我見情形有異,等狼煙平息,探頭遙遙一望,此刻,遠處的拐角緩緩走出一個人影,那人隱沒在昏暗中,沒有絲縷的光線覆身。
直至天真疑惑的將手電筒光打過去,我才看清那影子顯露在亮光下的衣着,與一地的屍體毫無二致。
胖子警惕的拎起槍管,沖那影子喊道
「你們真是癩蛤/蟆日青蛙,長得丑還玩的花,怎麼,找人冒充三爺不成,想反水當二五仔?我告訴你,遲了!不管你唱哪一出,先吃胖爺一梭子再說。」
講話間他換上新的彈匣,手指一彎就要壓動扳機,小哥伸手捏住胖子的槍托,對他搖了搖頭。
天真驚疑不定的看向來人,他的步伐從容不迫,面對小哥他們三個剛大殺四方完的狠人,沒有分毫的畏懼。
待到那人的五官映入視線,已是好幾分鐘后,我們三人面面相覷,從他們的眼神里,我看出他們同樣不認得這個人。
陌生男人在距我們一米遠的位置站定,動動喉嚨,說出一句語驚四座的話
「大侄子,奔三的人了,做事還是這麼毛毛躁躁,半點長進都沒有。」
天真震驚的望着眼前人,許久都沒有回話,我不認得三叔的聲線,無法辨別真假,胖子不信任的打量著那人,罵道
「臉皮聲音都可以作假,空口無憑說你媽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三爺。」
那人目不斜視,靜靜注視着天真,眼底沉如深淵,片刻,他再度開口道
「9點雞眼黃沙,龍脊背,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