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瓷器店的公牛(下)

第642章 瓷器店的公牛(下)

廖同知的身體因為李凌的這一聲喝而震了一下,只是整個反應終究還是有些遲鈍,愣在那兒。而李莫雲卻不存在任何的遲疑,隨着李凌這一聲喝,身子已迅然撲出,就跟捕獵的豹子般,唰的一下已到書案前,手一探,已扣住了呆怔中的廖同知的右腕,再一甩,他百多斤的身體便如只小雞崽般被悠將出來。

直到身不由己地騰空,廖同知方才察覺自己的處境不妙,一聲尖叫隨之而出。但跟着,他整個人又被硬扯著就被拉出公房,然後膝彎處受到一股大力襲擊,竟讓他雙腿一軟,不自覺地砸跪於地,直疼得他把那聲驚呼緊急就換成了慘哼,雙眼一黑,差點就痛暈過去。

這一切變故實在來得太快,也太過突然了。從李凌突然出聲,到廖同知如提線木偶般砸跪在房外,只短短一瞬,不光是他本人,外間那些看熱鬧的官吏人等都沒能反應過來,所有人在這剎那間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然後,一股不一樣的懼意便自所有人心中升騰起來,看熱鬧的心態已徹底消散,這個新來的李少卿要比他們以為的可怕與難纏無數倍。而這其中,受震蕩最大的自然非當事人廖同知莫屬了,那種壓力和恐懼感,是他從來沒有經受過的,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但口中還是抖顫著道:「李少卿,你……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對我用上了私刑?」

李凌直到這時才慢悠悠地轉過身來,目光冰寒不帶半點喜怒,嘴角卻依然帶了一絲冷笑:「我這不過是按轉運司的規矩辦事罷了,你若想不明白,就慢慢在外頭跪了想,直到想明白了為止。」說着,便很隨意地轉身走上,閑適地坐在了本屬於廖同知的座位上,靠着椅背,閉目養起神來。

李莫雲則束手站在已經徹底蒙住的廖同知身側,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但後者卻能輕易感受到來自他的威脅,只要自己試圖掙紮起來,這個傢伙是定然會再出手,到時自己只會吃更大的苦頭,丟更大的人。所以即便周圍全是同僚們異樣的目光,讓他宛如公開處刑,廖同知卻到底不敢掙扎,只能頹然地跪在那兒。

只此一下,就足以震懾四周,讓所有觀者,心中發寒,然後便有人匆匆轉身,跑去稟報相關的大人們了。

大家這時也明白了過來,這是李凌對整個轉運司的反擊,若不能壓制住他,接下來的事情可不好辦了。

所以過不多久,一名緋袍官員便在數名官吏的簇擁下急步而來。見到依舊跪於房前的廖同知,以及圍觀的眾官吏,他的面色便是一陣陰鬱,目光往周圍一掃,就嚇得圍觀者各自散去。

然後他才上前,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廖文統,你身為朝廷命官,跪在這兒成何體統,還不給我滾起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廖同知真是又喜又慌,便應了聲,想要站起身來。不料身旁的李莫雲卻先一步動了,手在他肩頭一搭:「誰讓你起來了?」卻是完全無視了趕到跟前的緋袍官員。

「大膽,你是何人?竟敢見了少卿大人不但不跪下行禮,還敢如此放肆!」這位高官還未開口,隨他同來的人中已有人當即呵斥了起來。

李莫雲卻不為所動,依舊一手壓住廖同知,淡淡道:「職責在身,不能施禮。我這只是奉了我家大人之命對他小懲大誡罷了!」他這幾年裏雖未獲得一官半職,但論見識心性早有了極大的長進,對這些所謂的高官,早已能從容應對。

而他這番表現,更是讓高官感到了赤果果的輕視,饒是他城府再深,這時也有些發怒,喝道:「好膽,你仗的是誰的勢?」

「他是本官的人,自然是我讓他做事的。」直到這時,房中的李凌才慢悠悠地接上了話,只是他整個人依舊靠坐在那兒,一副悠閑模樣,完全沒把來人當回事,哪怕對方已亮明身份,是和他同級的本衙少卿。

當然,在接上話后,他還是仔細打量了對方兩眼,這才問道:「不知閣下是?」

「哼,本官轉運司少卿梁思平,你就是新來的李少卿吧?為何不在自己的公廳辦差,卻跑來此地胡鬧,卻將朝廷顏面置於何地?」他自持身份,自然不可能與一個護衛計較,所以當下便對準了李凌發難。

李凌面對他的質問,只是一笑:「梁少卿言重了,本官也只是照規矩辦事而已……」

「規矩?」梁思平有些惱怒道,「讓個朝廷命官如此狼狽地跪在外間丟人現眼,這就是你口中的規矩?」

李凌半點不懼地與之對視,神色頗為平靜:「正是,這本就是廖同知自己所言。就在剛才,他借口本官手下書吏耽誤了他的差事,便讓人罰站在外,丟了好大的臉。既如此,本官自當投桃報李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卻讓梁思平更感惱火:「胡說八道,我看你這是在挾私報復吧?廖文統處罰吏員有據可依,但你讓一個朝廷命官在眾目睽睽下丟盡顏面,便是有意報復了!」

「不不不,梁大人你這話就有失偏頗了,怎麼他處罰我的人就是理所當然,我處罰他就是報復呢?還有,你所謂的有據可依又當何解?是我轉運司中有明文規定,還是我大越律法中有提到?」

「你……」面對李凌如此摳字眼的反駁,梁思平還真有些不好應對了。而對方的話還沒完呢:「倒是我這邊的差事,很明顯要比他所謂的些許小事嚴重得多。我想梁少卿你應該知道我乃是奉了陛下旨意來此安排北疆糧草調度一事的吧,現在我讓手下找幾個幫手打打雜,他倒好,不但不思配合,反而把我的人給強行留在此處受罰,卻是何居心?」

李凌一邊說着,已經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出門,來到了廖文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可知道北疆戰事如火,糧草調運更是關係到整個戰局的勝敗走向?哪怕這裏只慢上一點,都可能釀成大禍,讓前線數十數百將士因此送命,甚至可能導致我北疆戰事的徹底失敗?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你的一個私心作祟,你還覺著自己是無辜的嗎?還有,本官乃是受陛下之命來此當差,本就有權調用轉運司上下人等為我所用,若有人膽敢不聽用甚至阻撓的,本官自有權嚴懲於他。若是真按軍法來說,光你耽擱我之大事,就夠砍下你的腦袋,以儆效尤了!

「廖文統,到現在,你可知罪了嗎?嗯?」李凌說這話時,目光陰冷地注視着下方跪地之人,還在其脖子上來回掃動,就好像是在考慮從何處下刀一般。

這下可真把廖同知給嚇得魂都要飛出來了,他明顯能感受到來自李凌的殺意,只要自己再敢頭鐵地與之爭辯,對方是真會下手的。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早把其他東西都給拋到了一邊,只求活命,當下就伏身叩首:「下官知錯,下官不該因為一時糊塗而阻撓大人的差事的。還請李大人寬宥,我再不敢犯了……」

他這一番表態,卻把梁思平給徹底架到了火上,再看這名下屬時,眼中滿滿的都是憤怒。自己都跑來幫他撐場面了,這傢伙居然在被一嚇之下便服了軟,認了錯,這讓自己如何收場?

但同時,他心裏也是一陣惕然,因為李凌的那幾句話,還有那完全不怕與所有人為敵的氣焰。那股子殺伐決斷的氣勢,是他們這些京城官員所沒有的,與之一比,包括他這個少卿在內,都顯得有些渺小了。所以此時其他那些官吏也都被壓制住,連一句幫襯的話都不敢提。

大家都明顯感覺得到,李凌不是在空口威脅,更不是在說笑,他是真敢下死手的。而且,看起來,他還真有這樣的權力對自己等下手,那壓力就真箇大了。沒有人會為了一時意氣,或是上司的幾句吩咐,就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的。

如果說這些轉運司的官員們是上好的瓷器,價值連城的話,那李凌就是那隻闖進了瓷器店的公牛,只要他發起狠來,就能把這些看似珍貴,實則脆弱的玩意兒全給粉碎了。

在亮明自己的態度后,李凌才在掃過眾人的同時,似笑非笑道:「當然,本官初到轉運司,也不想與所有人為敵,所以這次只是小懲大誡。既然梁少卿前來求情,我自不會真處置了廖同知。不過我希望他能吸取這次的教訓,還有,各位也能好好與我合作,咱們都是朝廷官員,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一起把後勤之事辦妥了,比什麼都強。對了,我現在需要一些人手幫着拿寫用得到的文書什麼的,你們幾個,快去叫些僕役書吏來,可不能再耽擱了。」

話到最後,李凌居然就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支使起梁思平身後的官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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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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