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仙人該是早知在下的生平，那知曉那人是誰，也該是理所應當的。」季寒素自問自答，彷彿沒聽到四筒仙人那鏗鏘有力乾脆無比的「不知道」。

【將軍，你到底答不答應？】

季大將軍頓了頓，突然喊：「爪爪？」

【……】雖然沒回應但也沒第一時間否認或者表示疑惑的四筒仙人。

【…………】意識到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否認或者表示疑惑而是頓了一下就知道完了的四筒仙人。

【………………】意識到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否認或者表示疑惑而是頓了一下就知道完了於是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四筒仙人

沉默的時間「有點」長，季寒素雙眼越來越亮，倏忽之間，光卻又斂了回去：「我答應。」

【……不怕猜錯了嗎？不怕我騙你嗎？】怪怪的聲音帶着不知所措。

爪爪，季寒素的「那人」，原名竺昭昭，字子明。是季寒素的竹馬，竺昭昭也是軍戶出身，因是家中次子，並無軍職繼承，年長后便跟着季寒素一起從軍。二十三歲一場戰後，竺昭昭傷口紅腫高熱不退，醒過來一次讓告訴季寒素好好活着，不許橫死，這次眼睛再閉上，便是生死永別。

現在好像也不算永別？

「不怕，錯了就錯了。若你騙我，早晚我會發現真相，到時再說。爪爪要我做什麼？無論是回到另外一個世界，又或將你復活該都是我得到的獎賞吧？」季寒素頓一頓問，「你如今難道並非是成了仙人？你說的將『那人』復活，這『那人』是你嗎？？」

【我現在的狀況，你的許可權不夠，不能告訴你。復活也復活的確實是我，不過你知道是我，和你不知道是我，情況有一點點的差異。別問差異是什麼，問就是你許可權不夠。想提高許可權，你就得跟我去各個世界闖蕩。復活或去其他世界也確實是獎賞，想得到獎賞，同樣是與我去各個世界闖蕩。】竺昭昭這是徹底放開了，各種新奇的詞語滿天飛。

「爪爪你慢點。」季寒素理解需要一點時間，不過他是明白了不知道時的「那人」怕就不是現在這個了，「你不能說，我就不問。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都要告訴我，莫要讓我無知之下，害了你。去各個世界闖蕩，又是何意？」

【要你借屍還魂，以另外一些人的身份活下去，壽終正寢。】

「聽起來不容易啊。」季寒素點頭，活着有多難，他懂，「既可由我替活，為何不能讓他們自己活？」

【並非不能，半路截走這些魂魄，不是懲罰，卻是保護。你所進入的那些世界，曾經都是話本、戲曲的投影世界，是幻境。】

「那種鬼狐故事中的畫中境？」

【對！幻境若要變為真實，便要此世界的主線進程脫離原劇情，就是……劇情中的主要角色不按本子上的白紙黑字走。否則虛幻的永遠都是虛幻的，只會不斷重複著不變的劇情，直到被人遺忘，消失殆盡的一天。寒素你要替代活下去的人，都是反抗命運，改變了命運，成功使得一個世界由虛變實的人。】

「這樣的人，不該是大功德在身？」

【確實有大功德，卻是對幻境有大功德。對於更上的天道來說，卻是逆天之舉。幻境就該是幻境，這才是幻境的天命。違逆天命就要遭天罰——天罰可不只是天打雷劈。這些人懵懂之中，八成扛不住天罰，多是滿腔憂憤，怨恨而亡。且因為天罰而死，身上帶了印記，即便有大功德，依然次次凄慘不得善終。要是尋常人也就罷了，畢竟是於小世界有大功德的，小世界不能將他們放着不管。】

「讓我頂替是要蒙蔽天道？天道這麼好蒙蔽？」季寒素覺得這事有點意思了，想着要跟天道對着干，他非但沒怕，反是興緻勃勃，「這麼確定我能扛過天劫？」

【尋常人當然沒那麼容易蒙蔽天道，但你已經扛過一次了，你身上有和那些改命者相同的氣息。】

「……」季寒素到了如今，終於被驚到了一次，細細回憶了片刻自己的生平，他道，「原來如此，那……我要是敗了，沒能扛過去呢？」

他想問的其實並非是自己失敗的結果，而是竺昭昭，他臨走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到底系出真情，還是別有他意？可終究這句話沒問出口，何必呢？無論如何，當初竺昭昭也是為了他好，就已經足夠了。

【被替換之人，也是知道前因後果的。被替換之時，也都是他們人生之最低谷，那時他們只剩下兩條路，重新回去自己過日子，或分出一半功德帶着記憶輪迴轉世。但選了回去過日子的，其實是在看似相同的幻境中過的，就如黃粱一夢，一輩子瞬息即逝，大多即便是帶着記憶，也活不好。再讓他們選，他們就願意選去輪迴了。這一半功德也是給你的，是獎勵，也是讓你更好的混淆天道。】

「……重活一輩子還能活不對的？」

【不是重活一輩子，不可能回到他在本世界經歷過的任何一個時間的節點，那個最初的點已經固定，無法改變。一個人前半輩子過得已經不好了，不一定多知道些事，後半輩子就能過得好了。甚至那些事，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就像你，我問過你後悔不後悔了。】

被卸兵權的時候，不知道誰告訴季寒素前因後果，他自己都知道，即便有個人突然蹦出來告訴他一些隱秘之事，也是無用——大勢已成，無法更改。

「你之前答應我的去小世界，是否也是如你說的去一個看似相同的環境？」

【不是。怎麼可能？你想多了。】

行吧，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反正，我就是去擋天劫的。活下來，壽終正寢就行。」

【對。】

「你還是沒說我沒扛下去怎麼辦。不要說不可能，這世上沒什麼不可能之事，我得先把自己的退路想好了。」也得知道這事對你有什麼影響，「不許再給我顧左右而言其他。」

【再在那個世界輪迴一次，必然身帶殘疾，父母失和，窮困潦倒。若這一世還沒能壽終正寢，那下一世就要成一痴獃兒，如此一次比一次越發凄慘……】

「你確定我這輩子是壽終正寢的？我記得我突然胃疼，也不知道昏厥了還是跌倒了，意識就沒了，我不是病死的，就是凍死的吧？你把我救出來的？」

【放心，你確實是壽終正寢。這裏壽終正寢的意思比較寬泛，大多數世界裏，年紀超過六十歲，因當前時代無法治癒的疾病而死亡都算壽終正寢。不能自殺，不能是被他殺，不能因為各種意外死亡。】

「我死的時候到六十了？」都忘了自己多大年紀了。

【六十一。】

「只要活，不需要做其他事？」

【只要活就好，你可以順着心意而活。】

「我頂替的人也是可能有有父母妻兒的吧？」

【是的。】

「有兒女可以，不能有妻。」

【這點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是你能控制的？」季寒素臉色一沉，他是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將軍，凶起來神色攝人。

【真不是我能控制的，況且……你日後是有肉身的，我卻只能讓你聽得見摸不著。】

「怎麼能讓我摸著呢？」

【你許可權不夠，到時候我再告訴你吧。】

「好，那這事就不提。真有了老婆，我會和離。」

竺昭昭說不高興就虛偽了，若和離會害了好女子……他到時候會勸著季寒素，用對女子傷害最小的方法的。

「我不要你之前說的那個『那人』，我就要你，要過去幾個世界？」

【不能確定，提高許可權，你需要氣運值。每個世界的氣運值少的只給一千，多的卻能給上億。可氣運值給的多少，不是按照世界難易度給，是按照每個小世界底氣給的。寒素你是新手，我們只能去那些分數少，又困難的世界。那些容易的世界，就算給的分數不高也有一群人搶著去……】

竺昭昭嘆氣，季寒素聽他小聲嘟囔了半天「小說上都是假的」「根本沒有友好的新手世界」「優勝劣汰太恐怖」

季寒素笑了，他過去就這樣，外頭挺正經嚴肅的一個人，私下裏其實特別嬌氣，還會跟他哼哼。雖然聽不太明白，但季寒素放柔了音量，低聲安慰着他：「沒事，我們慢慢來，我一定能撐過很多世界的。」

至於竺昭昭話里透露出來的，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同行的問題，季寒素卻沒什麼反應。有就有唄，現在提心弔膽徒增煩惱，真到了齊聚一堂的時候，大家各憑本事辦事。

「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