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忘記

符風嘆息一聲，袖子一卷，將地上的粉末收了起來。

「不，主子不會就這樣死了，你把他還給我！」跪在地上的段信大步朝着符風走過來，扯住他的袖子。

符風一掃拂塵，段信便暈倒在地。

他抬起步，朝着殿外走去。

這時候，忽然傳來女子的哭喊聲，符風腳步頓了頓，抬眸看去。

明慧公主抱着宣真，痛哭不已，見符風看過來，她連忙爬到符風腳下，雙眸懇切：「求求你，救救宣真！」

符風走到宣真面前，蹲下了身，嘆了嘆他的呼吸，對着明慧公主搖搖頭：「他傷到了心脈，回天乏力，我救不了。」

「不可能！你再看看，你再看看！一定有救的！」明慧公主含淚搖頭，「一定是看錯了，他明明還好好的！」

符風嘆了一口氣：「施主，你還是好好跟他道別吧。」

明慧公主捂著臉，眼淚不停地流，她喃喃道：「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的。」

說完，她抬手抱住宣真：「宣真，你不會死的對不對？你答應過我，要陪我回西域的，你不能食言啊！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太醫，對了，太醫，他一定能救你的，你別聽這瘋道士胡說八道，我能救你的，我一定能救你的，你等等！」

她正欲起身離開的時候，被宣真用力攥住，他咽了咽口水，艱難開口：「別去，你多陪我待會。」

明慧公主搖搖頭。

「別哭了，身為公主怎麼能哭得這麼難看？」宣真輕輕一笑，他手撐着地，想要坐起來。

明慧公主連忙上前將他扶起，用力按住他不斷流血的胸口，喉頭哽咽：「你別動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宣真！」正在這時，雲依依和燕清河走到了這裏，雲依依一眼就看到地上的宣真以及之前遇見的瘋道士。

雲依依快步走到宣真面前，待看到他此刻的狀態，不由捂了捂嘴：「明慧公主，這是怎麼回事？宣真他怎麼？」

她連忙看向燕清河：「清河，快去請太醫來！」

燕清河點點頭，吩咐一個士兵去請。

明慧公主見到雲依依，心裏總算有了依靠：「燕夫人，宣真他會沒事的對不對？」

雲依依看了一眼捂著的位置，沒有說話。

很顯然，這是一劍穿心，能不能活下去，難說。

見雲依依不沉默，明慧公主神情更加哀傷，宣真吃力伸出手為她擦了擦淚：「傻姑娘，有一件事我一直瞞着你……」

雲依依眉心跳了跳，急忙喝住他：「宣真！別說了，太醫等會就來了！」

「我已經騙她這麼久了，至少在這一刻，不想再騙她了。」宣真朝着雲依依吃力一笑，表示自己沒事。

明慧公主隱隱感到不安，心慌不已：「宣真，有什麼事情，等你好了再說。」

「再不說，我怕自己沒有機會再說了。」

宣真搖了搖頭，攥住明慧公主的衣袖：「其實，我就是姬烜。」

明慧公主只覺晴天霹靂，被這個消息炸得腦子發暈。

「這是什麼意思？」

聽到宣真終於還是說出來了，雲依依深吸一口氣，退後一步，靠着燕清河的肩膀。

「怎麼了？」燕清河不解。

雲依依閉了閉眼：「宣真這是想讓公主忘了他啊。」

她還記得之前宣真留在地下宮殿的那張紙條，沒理由，宣真自己不記得。

否則也不會瞞了這麼久。

他這是知道自己快死了，不想讓明慧公主再繼續之前的路，所以才選擇說出來，這樣，明慧公主才會忘記他，重新開始生活。

燕清河沒太懂這是什麼意思，雲依依也沒有再給他解釋。

「公主，對不起，騙了你這麼久，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的家離的有些遠……」宣真輕輕說着，「我是無意中來到這個世界的……」

明慧公主一邊哭一邊道：「既然你沒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而且，你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害得我找你這麼多年……你是不是覺得耍人很好玩？」

宣真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有將姬烜身死的事告訴她。

死亡，承受過一次已經很痛苦了，他不想再讓她經歷第二次。

「對不起。」宣真閉了閉眼，「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騙你的……在我還是姬烜的時候，你問過我到底喜不喜歡你，我想我可以跟你說了，我喜歡，很喜歡，非常喜歡，我只恨自己當時知道的太晚了，讓你一個人等了這麼久，對不起……」

聽着他的答案，明慧公主早已泣不成聲，捂著嘴，喉頭更是酸脹得說不出話來。

「別哭了，我不喜歡你哭，以後不要傻傻地再等一個人，他……不會再出現了……」宣真伸出手，想要為她擦擦淚，手剛伸到一半，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明慧公主連忙伸手抓，卻只抓了一個空，宣真的身體緩緩變得透明。

「我不想知道這些，既然要騙就騙我一輩子，為什麼現在又告訴我？你這個壞傢伙！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明慧公主俯跪在地，像小獸一樣發出嘶鳴：「宣真！宣真！宣真！不要離開我！不要！」

她的手用力向前伸著，卻什麼都沒抓住。

宣真他連一片衣角都沒留下……

明慧公主突然記起淮城與宣真度過的那一夜，她一個人帶着無邊的黑夜中，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最終，他站了出來。

這一次，會不會也是他跟自己開的玩笑呢？

明慧公主擦乾眼淚，站了起來。

「宣真！你別嚇我啊！」她雙手交織成喇叭，朝着四面喊著，「宣真，不準丟下我！」

她待在原地，眼淚再次溢出眼眶：「宣真！宣真！」

她終於哭喊出聲，渾身像是被人抽幹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宣真！我都這樣叫你，你怎麼還不出現！」

這一次，不管她怎麼喊，再也沒有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回答他。

「燕大人，太醫到了！」正在這時，士兵帶着一個太醫快步走了過來。

太醫朝着燕清河行禮：「大人，請問是哪個人受了重傷？」

「你怎麼現在才來？」聽到太醫的聲音，明慧公主猛地爬起來，攥著太醫的衣領，神色瘋癲，「你早點來，早點來，早點來說不定他就不會離開我了！你怎麼不早點來！」

明慧公主慟哭出聲，雙眼殷紅。

「這？」太醫求助似的看向燕清河，他人年紀大了，走的慢了些，這也是罪了？

燕清河沉默不語，看着明慧公主這樣，心裏很不是滋味，彷彿看到了多年以後雲依依離開后的自己。

怕是會被明慧公主還要瘋狂……

也是這個時候，燕清河發現明慧公主的眼神變得茫然，她緩緩鬆開緊攥著的手，太醫連忙往後一步，以免她再次撲上來。

慢慢地，明慧公主的眼神從茫然轉變成不解，她伸出沾了沾眼角，看到手指上的淚滴，眨了眨眼，看向雲依依：「燕夫人，我這是怎麼了？」

燕清河手心收緊，她莫非是不記得宣真了？

「公主，你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事了嗎？」雲依依感到悲傷。

明慧公主搖了搖頭，用力回想：「我只記得我跑到這皇宮裏就暈倒了，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不對啊，好端端的，我幹嘛要跑過來？」

明慧公主拍了拍腦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知道逛淮城的時候是和誰一起去的嗎？」雲依依問道。

明慧公主眼神越發疑惑：「不是和你們一起嗎？我好像還崴了腳來着……對了，我是怎麼回來的？」

雲依依和燕清河互相看了一眼，燕清河開口道：「公主，你還記得姬烜嗎？還有……宣真……」

明慧公主一時沉默，捂著胸口，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是她就是想不起來。

「你說的這都是什麼人啊？」

燕清河張了張嘴，正要說出那就是你愛的人的時候，被雲依依一把拽住。

宣真之所以會這樣做，就是不想讓明慧公主再痛苦下去，希望她能早點走出來。

既然這是他最後的願望，她自然要幫他實現，哪怕明慧公主永遠都不會知道有個人曾經那麼愛過她。

「沒什麼，都是無關緊要的人。」雲依依扶著明慧公主走了出去，「公主，我派人送你回客棧休息下。」

燕清河看着兩人的身影，有什麼東西梗在他的心間，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徒然想起雲依依之前的那句話，突然明白了，原來，忘記是這個意思啊，甚至關於他的存在都一併抹去……

那依依呢，也會是這樣嗎？她會不會像宣真這樣，為了不讓他痛苦，選擇將一切告訴他？

以前他有多好奇那個世界，現在就再也不想知道……

燕清河疾步上前，緊緊攥住雲依依的手，眼眸微紅：「依依，不要離開我，也不要告訴我那個世界的所有事，我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知道，只要你別離開就行，就算，就算你要離開，也請讓我記住你，我不想忘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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