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了

重生了

「么兒,么兒……」曾姥爺滿臉愁容,看着床上嗆了水的外孫,「姥爺都和你說了不能去那河裏游泳……你看着河水挺慢,裏面可深了,還有不少暗流,卷進去就出不來了!夏天熱咱們在院子裏打點井水冰鎮一個西瓜吃,實在想吃冰棍兒姥爺也給你買……你乖乖的,就別去河裏了。」

陸雲澤聽到了姥爺的聲音,有些恍惚的睜開了眼。

他的姥爺……雖然被賀邵承請了最好的醫生開了胃癌,但去年還是走了,怎麼可能在他耳邊叨叨呢?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了,就好像死前會走馬觀花的看盡一生一樣,可耳畔的姥爺還在說個不停,聽上去精氣神可足了:

「咱們家的人,也都不懂水性……本來就不是游泳好手。你聽姥爺一句勸,常在河邊走,都能跌河裏頭……以後咱們離那條大河遠一點……」

「姥爺?」年幼的,還沒有經歷變音的嗓子說話軟的厲害,陸雲澤又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了起來。他艱難的對焦了視線,面前的正是他姥爺,不過還有點胖,不像臨終那幾年瘦到皮包骨頭的模樣。而他的眼前,則也是農村熟悉的磚牆木櫃……

這是……

「誒,誒,姥爺在呢,你總算清醒了。」曾姥爺總怕外孫嗆水嗆壞了腦袋,畢竟他們外孫讀書可是班上頭一名呢!此時見他還能認出自己,便終於笑了,站起來要去給他卧個雞蛋,「醒了就好,么兒,你再歇歇,姥爺給你吃個糖雞蛋就好了啊。」

陸雲澤看着姥爺走出房間,又眨了眨眼才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雖然已經長開了,但顯然還小小的,是個孩子幼嫩的手。而他的雙腿則也還白嫩的厲害,根本沒有初中軍訓時曬傷留下的疤。他的眼眸里不住的泛起驚愕,接着則猛的抬頭去看釘在牆上的日曆。老黃曆上還寫了不少宜忌事項,但最頂上那大大的1990年卻還是刺痛了陸雲澤的眼睛。

他……回到1990年了?

陸雲澤怔在了床上,看到窗外鳥雀嘰嘰喳喳的一頓吵。

他沒有死,他回到了自己十三歲的時候。

曾姥爺特地拿了兩個雞蛋出來,又加了一把白糖,給自己的寶貝外孫燒了一碗糖雞蛋。陸雲澤乖乖的被他喊到了廚房,身上衣服還濕著,就坐在桌子邊上吃雞蛋。雞湯黃都還是糖心的,吃一口就有濃濃的汁流出來,是只有這個年代才能品嘗到的土雞蛋味道。陸雲澤吃着吃着眼淚就掉下來了,把一旁的曾姥爺又看急了。

「怎麼了呀?么兒,姥爺不是罵你……姥爺只是為了你好……怎麼落金豆豆了?」

「姥爺……」陸雲澤帶着哭腔吸著鼻子,抱住了身旁的老人,「我……我太高興了,見到姥爺我太高興了……」對他來說,經歷車禍,看着賀邵承死在自己面前的事情好像都只是才發生,陸雲澤的情緒依舊無法立即平穩下來,但他還知道自己得解釋解釋,便抽噎到,「我再也不去河裏玩水了……姥爺你放心……」

「乖乖,好了好了,姥爺放心了,咱不落金豆豆啦。」曾姥爺抱着自己乖孫好好哄了一會兒,讓他吃完了那一碗糖雞蛋,接着則去了自己屋裏,從縮在大箱子裏的小錢盒裏拿了五塊錢出來,「么兒,你拿着,下次熱了就去買冰棍兒吃,要是有奶油的雪糕你也買著,姥爺給你錢。」

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的紙,已經揉的有些髒了。

但陸雲澤還是乖乖的接了,收在了自己的口袋裏。

他吃了東西,曾姥爺就覺得安頓好了,瞧著天還早,又匆匆的踩着自行車兒去供銷社旁看他的修理攤了。陸雲澤被囑咐在家好好休息,但人一走,他的唇便抿了起來。

現在……是1990年7月10日。

是他小升初的暑假,他確實記得自己玩了一次水,在河邊淺灘跌到了,多虧了河上的船戶過來把他這個小孩撈起來,送到曾姥爺那裏。不過上輩子的他此時並不知道,在另一個村,他叔叔陸文傑家,賀邵承正作為養子在那裏住着,一直住到明年被趕出家門。

「賀邵承……」陸雲澤捏了捏手裏五塊錢的紙筆,趕忙往陸家村跑了。

關於賀邵承的過去,他其實也是在一起很久之後才聽到的。

那個男人查到陸雲澤住在平縣曾家村時便有些疑惑,但因為陸雲澤不提自己的親戚,他也就沒想到陸文傑和陸雲澤有關係,只是躺在床上平靜的將自己兒時是怎麼喪母,又被后媽賣給了人販子,進了陸文傑和張紅盼家裏的事情說了。這對夫妻本來是沒孩子的,經不住村裏人的念叨才下決心買個兒子,但又因為出不起高價,只能領回來一個已經八歲的賀邵承。可過了兩三個月,張紅盼就懷孕了。

接着生下來一個男孩。

賀邵承的日子當然就不會好過了。

買他花的那一千塊成了張紅盼心裏的一根刺,畢竟這個年代的一千塊對於一個農村人來說就像是身上的一根骨頭。她有了自己的兒子,自然越看賀邵承越不滿,而賀邵承也始終沒有對兩個人有任何討好。男人並沒有說自己都遭受了什麼,但陸雲澤心裏明白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日子。上輩子的他只能安靜的聽着,輕輕的抱住滿身傷疤的人;但這一輩子……他還可以改變。

陸雲澤一路從曾家村跑到了陸家村,路上遇到認識的人都沒打招呼。

十三歲的身體居然還比他二十幾歲的要好一點,一路跑着也只是不停地喘氣。只是他不怎麼認識叔叔家,不得不問了幾個村民才跑到地方。才剛到門口,他就聽到一個尖銳刻薄的女人在詛咒痛罵着什麼,還伴隨着一下一下打人的悶響。陸雲澤的面色瞬間就慘白了,而隔壁人家門口嗑瓜子的老太卻是見怪不怪的搖了搖頭。

「你個小兔崽子!你個野種!那兩塊錢是不是你偷的?!你膽子大的很啊!都來摸老娘的口袋了!果然是個賤貨!」張紅盼高高舉著一個雞毛撣子,一下一下的搭在少年的身上,「賤種!老娘當初就不該花一千塊買你這個賤種!」

陸雲澤看到這一幕時,渾身都僵住了。

那就是賀邵承,但只是一個還瘦小的,比他都矮的賀邵承。少年正沉默的挨打,也不反抗,也不辯解,好像那一下一下的抽打都根本不疼一樣。陸雲澤的心口頓時就像插了一把刀,疼得他連呼吸都顫抖。他無法忍受任何一秒這樣的場景,立刻就高喊了一聲「嬸嬸」。

張紅盼注意力之前都在打孩子上,這才發現自家門口站這個渾身乾乾淨淨的小男娃,像是縣城裏出來的。

「這是……」她不怎麼認識陸雲澤,畢竟陸雲澤父親早早的就被拖拉機撞死了,後來也算是分了家,把那小侄子給他媽家裏人帶了,和他們陸家沒什麼關係,過年過節都不走動。陸雲澤也知道她不認識自己,又抿著唇喊了一聲「嬸嬸」。

「我是陸雲澤。」

「哦……哦哦,雲澤啊。」她這才慢慢的想起來了,雖然尖酸刻薄,但農村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有的。她還沒發泄完自己的怒氣,此時只能忍着,捏著雞毛撣子呵斥賀邵承去後院兒掃地。接着她又露出個笑來,「雲澤今個怎麼來了?進屋坐,嬸嬸給你燒一碗粉絲啊。」

陸雲澤焦急的瞧著已經走到後院去的賀邵承,心口慢慢的涼了。

他其實還是生了一點念頭的——他都回來了,說不定賀邵承也回來了呢?然而就剛才對方那像陌生人一樣的一眼,陸雲澤就意識到只有他一個人了。他很想去跟着看對方,不管不顧的把賀邵承拉去自己家裏,再也不在這裏吃苦了。可是理智強扯着他進了屋,讓他在擦的黑光發亮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張紅盼去廚房牆上拿了一小把掛着的粉絲,又把櫥櫃里一個放了好久的碗拿了出來。粉絲燙一燙就好,稍微加點鹽就算是農村這個年代接待客人的標準了,而從碗裏撥進來的,已經煮的又小又硬的雞蛋則是用來看的,並不能吃。她抽了雙筷子去正屋裏頭了,陸雲澤還坐着,但小臉卻繃緊了,似乎是在想什麼心事。張紅盼把粉絲往自己侄子面前一放,這才擦擦桌子坐下來了,「吃啊,這次來嬸嬸家有什麼事啊?」

陸雲澤一點胃口都沒有,也沒碰那碗粉絲,而是從口袋裏摸出了那五塊錢,「馬上就月中趕集了,我姥爺最近嗓子干,要拜託叔叔帶一點金銀花。」

張紅盼看見那五塊錢就笑了,趕忙收下了,「好嘞,好嘞,我一定讓你叔叔帶啊。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以後有需要都來嬸嬸家。」

「嗯……」陸雲澤終於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口粉絲到嘴裏。

他其實並不想吃,但張紅盼還在,賀邵承則在院子裏,他一定得找到帶賀邵承走的辦法才行。

「嬸嬸……剛才那個男孩,是誰呀?」他一邊吃着粉絲一邊問,一雙烏黑圓溜的眼睛瞅著對方,讓人生不出一點氣來。

張紅盼剛收了錢,正開心呢,不過提到賀邵承又不爽了,嫌棄道:「他啊,就是個小/逼崽子,前幾年花了一千塊買的,虧死我了。供他吃供他喝,還投錢,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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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1:主角的小名就是「么兒」,在南方這邊,「么」代表家裏最後、最小,也可以指唯一。所以作者菌使用了「么兒」這個小名;不是寫錯了噢~

TIP2:本文發紅包規則:

①捉蟲(捉錯別字),掉落小紅包~

②捉bug,幫作者指出細節上的小問題,掉落小紅包~

③200字以上長評,掉落小紅包~

TIP3:本文作者有話要說只用於補充文章內容,作者不會叨叨,建議大家不要屏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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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了一隻小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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