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Chapter 11

「我從昏厥中醒過來的時候,奈奧格·索西普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個耀眼奪目,名叫前兆羅盤的東西。

他說,這是上古遺留下的僅存的時間奧秘,留給我是為了償還我在索蘭之地的恩情。

我不禁笑了,他還是那麼神秘,就像在我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在千柱之城從天而降的無數星光。

如今我回憶起當時發生的一切,自己年輕而一無所知時,那樣無畏未知的勇氣,恐怕不會有第二次了吧。

月白破碎的記憶已經慢慢癒合,我能感受到相同的靈魂里叫囂的不甘和憤怒,我甚至可以慢慢回憶起久遠之前的事了。

我不想變成她那樣,又明白這一切的註定都是不可避免。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這都逃離不了因果循環。

在中央教會耳堂尋到的死靈之書,我本以為是在異世最大的恩賜,然而我後來才發現,我看過的,既已成事實,無法改變,縱然還未發生,它也必定按書中的軌跡發生。

我也曾想過,若我早早丟棄這本書,會不會改變未來,我也不用變成這樣呢?

想未卜先知,卻無異於飲鴆止渴。

可當我寫這最後的後記的時候,我早已看開了。

我把一切都寫進書里,遵循命運的軌跡,讓我無路可走的,無非是我自己,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我知道自己總會有看到這本書的一天,有看到這一頁的一天,到最後,我無非想告訴自己,我從未後悔過,也從未放棄過。

我打開過迴廊之門的最後一扇門,在他身邊聽他講創世的秘密。

我見過瑰麗的微光之海,聽精靈唱歌,看玫瑰色的泡沫從海中冉冉升起。

我去過尖塔森林,為了尋找月白冠冕結識了被後世譽為傳奇的以諾和約書亞。

我也曾誤入無垠深淵,看到了黑暗的另一面並不是光明,而是無盡的絕望,和等待命運的審判。

時間久了,有些磨難和歡樂,竟讓我有些分不清它們的區別了。

我淡然過,迷茫過,痛苦過,怨恨過,也……釋懷過。

縱然現在該是我再次去迴廊之門,把前兆羅盤交給亞弗戈蒙,並銷聲匿跡的時候了,我也沒有恐懼。

瞧,到最後,一切都說得通了。

說了那麼多,我只想告訴自己。

游裴涴,你或許還是個孩子,但你有一大片精彩豐富的未來要走,無論你如今面對的是什麼,都不要畏懼,不要害怕。

因為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我。」

看到這裏,游裴涴的寒毛瞬間豎了起來,兀自打了個冷顫,她心慌地把手中的紙張壓在胸口,待狂躁的心跳稍稍平復后再次翻開。

還是相同的自白,這不是做夢。

她跌坐在床上,一時覺得今天過得無比艱難。

這算什麼,未來的自己寫給自己的一篇後記?

卡恩提着包裹,面色凝重地敲她門的時候,除了吃飯洗漱,游裴涴已經窩在房間三天了。

「小游,傳送陣就要開了,你準備好沒有?」

房門一開,卡恩怔了幾秒。

此時,她長長的烏黑捲髮如綢緞般散落,一身白色的教使袍讓她整個人都恬靜美好了許多。

只不過,她的眼中透著幾絲疲憊,顯然這幾天沒有休息好。

「我沒什麼好準備的。」聽見要去中央教會,游裴涴精神了幾分。

中央教會坐落於四大帝國的中央,象著着信仰的至高無上。它周圍的城市數不勝數,受中央教會直接管轄。

游裴涴和卡恩傳送到的,是離中央教會最近的康莫利恩。

從傳送陣里出來,游裴涴驚魂未定地拍了拍心口。

雖說在這個世界傳送陣真的存在,這種類似瞬移的存在真正搭乘起來可不是那麼讓人舒服了。

她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身體似乎都四分五裂被分割成粒子,眼前再恢復明亮的時候,人已經顫巍巍地走下了那座由十多個侍衛看守,瀰漫着淡藍之息的傳送陣。

卡恩似乎對此已經習慣,望見女孩臉色不太好,溫和一笑,說道:「傳送陣由神力鑄成,看你的樣子,傳送的次數應該不多吧。」

「確實不多。」一聽這話,游裴涴的神色恢復如常。

卡恩卻暗自苦笑了一聲。

她後來雖沒有再提及迴廊之門的事,但對他的態度總是不冷不熱。

康莫利恩是座別具風情的城市,在游裴涴看來倒像是座名副其實的古城,路攤上各種小玩意玲琅滿目,人流擠擠,十分熱鬧。

「你看,這塊隕石啊,是克蘇魯大人用神力撫摸過的,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利耶弄過來的。」一個商販模樣的黑瘦男人手拿着一塊淡灰色的石頭,施施然地向他前方駐足的顧客介紹道。

「亞特,你小子能別一天到晚吹噓了么?我昨兒個可是看見你抱着好幾塊石頭去了城北的染色坊,難不成,這塊石頭就是其中之一?」旁邊的一個商販見狀,哈哈大笑地調侃起來。

「你,你別亂說。」黑瘦男人像被踩着尾巴一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坐實了心虛。

他攤前的顧客笑着擺擺手走開了,周圍的商販們也都笑着搖頭。

這樣的事,幾乎每天都會發生好幾回。

不知不覺,游裴涴在熱鬧的氣氛中走到了城門口,氛圍剎時嚴肅了許多。

兩排騎着馬的騎士在城門兩側相對而立,城門口,十多個侍衛鐵著臉一動不動,進城的人也安靜有序地一個接着一個地排隊,每當一個人進城,城門上方的淡藍之息會隨之變化,也有專門的侍衛盯着這淡藍之息的變化。

游裴涴瞥了一眼,覺得這顏色和傳送陣的顏色有些相似。

「卡恩主教,這城門上方的也是神力嗎?」

這是她三天來第一次主動詢問,卡恩不由得有些受寵若驚,隨後高興地回答道:「是的,不過這是用來分辨光明體質的神力。畢竟進了城就是中央教會,但只有光明體質的人才能進去,凡人是不能進去的。」

「啊?」游裴涴一時有些糊塗了。

「對不起,請回吧。」一道鐵面無私的聲音冷冷響起,她不由向城門望去,只見一個嬌弱的少女上方,藍色的氣息變為了黃色。

「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去中央教會,哪怕一睹其風采。想當年,我也是這般。」身邊的卡恩嘆息了一聲,她目光放眼望去,不光是周圍的騎士和守城的侍衛,就連排隊進城的人都一臉的司空見慣,想來這樣的事,太多了。

他們的身後又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她又看了眼城門口,排隊的人井然有序,進度倒是很快。她數了一下,輪到她的時候,前面幾乎有大半的人都被勒令返回了。

她不免有些擔憂。

光明體質,光明之力。

看了那麼多小說,光聽這些名字,游裴涴猜也能猜出個大概。

但讓她擔憂的是,自己不是這個大陸的人,會有他們所說的光明體質嗎?如果城門上方的神力不給面子……

她不由看了卡恩一眼。

卡恩今日換上了一身白色的主教袍,華美長袍與他本身聖潔溫和的氣質,讓周圍注意到他的目光很是熾熱,大多是羨慕和尊敬,還有很多不解。

主教駕臨於祭司之上,僅次於大主教和紅衣主教,他們回中央教會,一般都會專門的內部傳送陣,很少有人需要過城檢驗的。

卡恩以往回中央教會也確實沒進過城,但游裴涴的身份只是一個普通人,第一次必須要由城門進入。

侍衛自然看見了那象徵主教之位的金色標誌,皆是尊敬地微微低頭行禮,只有那盯着城門上方的侍衛,在卡恩進了城之後,始終望着那忽明忽暗的淡藍之息,疑惑地皺着眉。

游裴涴有些緊張地踏出了一步,下意識地望上看了一眼,鬆了一口氣。

淡藍之息已經恢復了平緩的藍,上面的侍衛向她點了點頭。

卡恩在不遠處等着她,他倒是壓根就沒想過,游裴涴會進不來。

她跟着卡恩進城走了幾百米,廣闊富麗的中央教會赫然在眼前,泛著金色的岩石建築貴氣逼人地連綿起伏,同樣色調的拱門波瀾壯闊,給門前站立着的騎士平添了幾分森嚴和莊重。

一個和卡恩看上去差不多年紀,也是一身白色主教袍的男子向他們施施然走了過來,「喲,卡恩主教,你可終於到了。教皇收到了你的訊息,派我在這等你,我先前還擔憂,你是不是進不了城才耽誤了時間呢。」

說完,他似乎是驚訝地哎呀了一聲,「你身上的光明之力,似乎比上一次還弱許多呀?」

男子誇張的動作和語氣讓游裴涴上下打量,不由撇了撇嘴。

娘炮。

卡恩卻並沒有惱怒,反而微微一笑,「菲尼克斯,帶我去見教皇吧。」

菲尼克斯哼了一聲,頗感無趣。

每次他惡意地嘲諷,卡恩都表現得很是坦然,讓他不爽極了。

「跟我來吧。」他斜了不聲不響跟在後面的楚溪一眼,高傲地轉了身,一邊哼道:「卡恩,不要說我沒提醒你,教皇這兩天心情可不太好,若是在這時你提什麼無禮的要求……」

卡恩自然知道這無禮的要求指的是什麼,不留痕迹地皺了皺眉,終究什麼話都沒說。

教會的殿堂很大,接二連三地穿插在一起,彩石鑲嵌的圓頂富麗堂皇,壁柱的聖龕里,刻着一座又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整體給人的感覺莊重嚴肅。

走了大約二十多分鐘,菲尼克斯帶他們穿過了一座花園,人慢慢少了起來,只有少數端著銀盤的侍女時不時行禮走過。

卡恩的神色已經嚴肅了起來,楚溪之前倒是去過教堂,但與眼前看到的,卻是根本沒法比。

「去吧,教皇就在神殿。」菲尼克斯此時的樣子正經了不少。

神殿約莫千平米,數十根雕著花紋的石柱在殿內撐起了一個拱廊的形狀,依著四周的壁龕又呈環形,一座二十多米高的宏偉古神像坐落在中央,雕像的周圍擺放着白色的百合花,除此之外,偌大莊嚴的殿堂內沒有多餘的擺設和裝飾。

一個頭戴寶石冠冕,衣着秀美的女子背着他們虔誠地跪禮在古神像前。

她似是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款款站起身,一張端莊秀氣的臉映入了楚溪眼帘。

平心而論,這張臉不能算絕美,端莊的柳葉眉下,是一雙如藍寶石般似能窺探人心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翹起,平添了幾分凌厲。

此時,她的目光從卡恩身上劃過,在游裴涴身上停頓了幾秒,聲音清亮而不知喜悲:「你同我說的人,就是她?」

「是的,教皇大人。」卡恩恭敬地行了個禮。

「看起來,除了氣質好一些,並沒什麼特別的。」教皇淡淡地道。

「確實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她憑自己走出了迴廊之門。」

「你說什麼?」教皇的聲音徒然高了幾分,目光卻是冰冷地放在了卡恩身上,「她是如何進去的?」

「我送她進去的。」

「你沒有力量……」教皇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眯起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半晌,她的眼神帶着淡淡的審視:「你快死了。」

「但即使有再強大的光明之力,也不代表能開啟迴廊之門。除非……」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不再說下去,轉而把目光放到了游裴涴身上,淡淡地問道:「你真的去過迴廊之門?」

游裴涴對這種像在打量一件商品的目光很是不舒服,不知為何,在看見眼前這個陌生而端莊的教皇時,她心裏就像憋著一股氣一般尊敬不起來,被這種莫名的情緒弄的有些心神不清,聽見教皇的問話,她敷衍似的嗯了一聲。

卡恩驚訝地望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對這個拉萊耶最高統治者不敬,連句教皇大人都不叫。

教皇皺了皺眉,從來沒人敢這麼不耐煩地和她說話,但良好的教養讓她並未發作。

「你去過迴廊之門,那你可有遇到我的孫女?」

「你孫女叫什麼?」游裴涴問完這個話題兀自搖了搖頭,改口說道:「我在迴廊之門確實遇到過九個中央教會的人,但他們的名字,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迴廊之門的歷練,不是要一起行動的嗎?」教皇的聲音難得有一絲急躁,前段時間,夏梅爾他們與自己的精神聯繫突然被切斷,這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藉助龐大的精神之力,強行在三個月期之際將他們的靈魂帶回。

這也意味着,沒有奇迹的話,他們都將迷失在迴廊之門中。

*

【少女來到了康莫利恩,一座與她息息相關的城市。

但此時她忽略了心底那千絲萬縷的熟悉感,滿心疑慮。

這世界的自然規則,究竟是什麼樣的?

是時間脫離不了死亡,還是死亡逃離不了降生?

他在無垠深淵裏癲狂地笑了,笑聲如鬼哭神嚎,噩夢將至。

——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

而少女看着那人頭頂的寶石冠冕,心裏的怨懟和不甘逐漸浮現。

這是一種屬於眼睛裏殘存記憶的怨恨。

她深深地疑惑了,不知自己的怨恨從何而來。

他透過古神像的眼,把一切盡收眼底,舔了舔猩紅的唇。

懷疑的種子越來越大,一個念頭逐漸清晰。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啊,他一定會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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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世界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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