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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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廢墟·靈魂寂都

所謂的冥界,最近來了一個很奇怪的意識。

一雙鳳眼總如睏倦般斂著,看人時自帶了三分媚意,剩下的七分全是比冥河水還涼了幾度的冰冷。

黑白無常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都被他的眼神刺得打了個寒戰。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鬼差最後也只得小心翼翼斟酌再三才開口問她,「走吧?」

在馬路邊坐着出著神的女子繼續用那種眼神盯着他們,「我真的死了?」

「嗯,跟我們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她低頭看着自己透明的手,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不斷穿過自己的身體,一顆顆眼淚滴下來,還未落到地面就蒸騰起來飄散在空氣中。

像一朵朵用盡了生命綻放的鳶尾花,美麗而又失去了生機。

她此刻竟然還能想些有的沒的,新奇的想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死後世界,而靈魂的眼淚,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鬼差抓過的意識,或者說魂千千萬,不能接受自己死亡的多了去了,所以他們也不催她,耐心的等她自己反應過來。

她又坐着發了一會呆,突然連滿臉的淚也顧不得擦,扭頭又問他們,「那我,還能不能見到他?」

白無常打打哈欠問她,「誰?你在這個世界的親人?還是哪個珍貴的朋友?」

「你在走之前可以看一眼。」

「只能選一個人,我們倆都忙,沒空陪你全世界去見完你想見的人,到應許之地大概率是碰不到熟人的,所以這個人你要選好。」

她沒有絲毫猶豫吐出一個名字,「韓玦。」

「他的名字叫韓玦。」

黑無常問出他的生辰背景后,沉吟了一下,不知從哪掏出個跟算盤沒兩樣的東西撥了撥,算出了他現在的位置。

「走吧,他現在在他家裏。」

白無常拿出個鈎子穿過她的身體,游裴涴幾乎是立刻就感覺自己身子無法動彈了。

感覺到女子在瞪他,白無常很委屈。

「新的意識在時空穿梭時會很不適應,我只是怕你亂動。」

黑無常嫌白無常哆嗦,跟一個普通的意識魂講這麼多幹什麼,他一把搶過勾子掐了個訣,游裴涴感覺自己立刻就到了一個眩暈的地方,活這麼久還沒這麼難受過,要不是真的不能亂動,她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一些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感覺自己的腳接觸到了地面。

她一抬頭,面前是他們家裏的主卧門。

黑無常朝門裏示意,「進去吧,他在裏面。」

「你也不用白費力氣嘗試呼喊他,即便他身份有異,他也是看不見意識的。」

「不如多節約點時間看看他。」

游裴涴點點頭,想按下門把進去,手卻一下從中間穿了過去。

她不由哂笑了兩聲,低下頭從門裏直接穿了進去。

韓玦正在睡覺。

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個人,一張俊臉瘦脫了形,下把尖尖的,皮膚泛著幾乎透著透明的色彩。

沒想到……她才離開幾天,他就這樣了。

他在這個低緯世界活得太長了,又不知道好好愛惜自己。

他好像就算睡著了也不安心,皺着眉,嘴裏還念叨著這一切罪魁禍首的名字。

她聽到他在喊——

「涴涴……」

游裴涴蹲下來,不知道在哪裏聽說靈魂和活人接觸的話,往往會給活人帶來不可挽救的影響,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會對夢域之主有相同的影響,但她也只敢手隔着一點空氣,虛摸了摸他的頭。

「忘了她吧。」

「她已經死了。」

「韓玦,你忘了她好不好……」

游裴涴哭了,所有離別的感受一下子前仆後繼湧上來,她真的意識到了以後再無機會和自己最愛的這個人相見了。

這真的是最後一面了。

黑白無常進來的時候,游裴涴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緒,就連哭過的眼睛都不再紅了。

她面無表情似乎沒有一點傷心和不舍。

「走吧,時間到了。」

游裴涴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他的身上,語氣平淡,「我以後真的不能再見到他了嗎?」

黑白無常沒有一個人回答,黑無常又拿出勾子,將她輕輕一勾帶走了。

他們一走,韓玦就醒了,他愣愣地看着旁邊空出來的位置,連鞋都顧不得穿,光着腳滿屋子找游裴涴。

謝媽媽正好來看他。

見他醒了,連忙拿着拖鞋追着讓他穿上。

韓玦扶著疼痛的頭,問道,「阿姨,涴涴去哪了?」

謝媽媽露出不忍的表情,「小玦啊,你振作一點,右右和小靜她們已經把她葬好了,就在你給她看好的那塊墓地。」

韓玦搖著頭,不相信。

明明……明明就在剛剛,他還感覺到她就在身邊。

靈魂寂都最近上任了一個很酷的立法。

各府邸里的小婢子們閑來無事的時候磕著瓜子聚集在小花園裏聊天,「聽說這一屆的立法皮相好看得沒得挑剔,咱們冥界好久沒上任這麼好看的大人了呢,氣勢也強得不得了,只可惜眼神和性子實在太冰了,說話也是惜字如金。」

那丫鬟搖著頭,一臉的可惜,「只可惜……他還特地去跟冥王大人要求了,他的十二殿裏不需要僕人。」

「我要是天天能看見他,我的靈力怕是每天都能多長那麼一分呢。」

她們這一群人里最大的雁姐姐點着她的額頭,語氣嚴肅,「你快醒醒吧,咱們這位立法大人可不是什麼好撩的主。」

「先不說他能揣一個人在心裏這麼多年,忍受住幾千年的寂寞,夜以繼日不間斷的修鍊,只為能當上一個公務員,好以後光明正大的跟那個人相見。」

「他這個人也是自私得可以,好像誰也不在乎,誰也不愛。」

「在最後的考試中,他和一個考生要一起去血瀑布戮乾淨裏面的怖屍。」

「他可是眼睜睜看那個人死在了他面前也沒眨一下眼睛,更別說出手相救了。」

「最後別說怖屍,他連地里埋着的髏鼠都挖出來一便殺乾淨了。」

「立法累得直接就靠在山體上睡著了,也不顧滿身的血污……我問你們,這麼多年,可曾有人敢在血瀑布睡過覺?」

眾人齊刷刷地搖頭。

「冥王大人問他為什麼不救,他居然很疑惑,反問為什麼要救?」

「咱們這個地方不是人間,各位大人一點感情都沒有才是最好的。他話音才剛落,冥王大人一開心直接當場就給他立了誓,封了宅子,立馬就上任了。」說到這裏,雁姐姐嘆了嘆氣,「這樣的人不靠近才是最好的,他太強了也太冷了。」

「以後你們看見他躲得越遠越好才好。」

等了一會發現突然沒有人附和她的話語了,她疑惑的一觀察,發現小姐妹們全都轉過頭看向了不遠處的迴廊,立法正從冥殿裏出來,一步一步穩穩地穿梭在複雜無序的長亭里。

立法大概是才見了冥王大人,穿着非常正式,冥界有規定,穿官服的時候都要求為長發且梳髻,他一頭烏黑的長發似上好的綢緞,盈盈的延至他的腳踝處,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更襯得他面如冠玉,對於他們會異術的人來說,頭髮忽長忽短不是什麼難事。

他似乎在發獃,也沒注意到有那麼幾個小丫頭片子在偷看他,冥界傍晚特有的流光傾在他頭髮上,睫毛上,還有身上,每走一步都會有一些光隨着他的動作抖落下來,而又不斷地有新的流光灑上去,就像上好的珍珠與黃金一起碾成的金粉一直在環繞着他。

好看得跟神仙下凡似的,一雙狹長的鳳眼也跟含了情似的,看誰誰腿軟。

婢子們都看傻了眼,竟沒有一個人想起要跟立法行禮,直到那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了視野里,女孩子們才堪堪回過神。

「我的乖乖,立法大人也太好看了吧!!」

「我這是第一次看見他~前段時間光聽別人講,根本講不出他萬分之一的好看。」

「唔,我現在也好想天天能見到他,能遠遠的看上一眼就好,我的靈力肯定能噌噌的長。」

小雁只覺得心很累,她絕望的想她剛剛長篇大論的那一波,是不是在妹妹們面前都白說了。

冥界的十二殿裏,立法大人正在練字。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這陰暗的冥界呆了多久了。

他已經當了幾千年的差了,可他的勢頭依舊沒有被壓下來,能力出眾又事事謹慎的立法大人在冥界的威望還是很高。

冥界的時間維度難以揣摩,也不知道在那個世界已經過去了多久。

但就他所算,他已經等了那個人千千萬萬年了,乃至他都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忘記了。

而他,其實是「她」。

立法抹去幻法后的容顏,露出一張清麗冷清的面容。

官職已經變成了她的名字。

黑白無常雖然都看起來很冷漠,可最後還是告訴了她要長留冥界的方法。

還好就算千難萬難她也總算做到了,她坐上了立法的位置。

為了鼓勵冥界公務員們勤懇的工作,並且活得有那麼一絲盼頭,冥王大人允許各位上任大人在喝孟婆湯的時候可以選取一段最重要的記憶和人物來記住,她當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韓玦,因為聽說這宇宙中的所有生靈,無論生活在幾維的生靈,生命結束后的意識都會飄到宇宙廢墟之中的寂都里。

可是那麼長的日子,要記住一個人也太難了,於是把一切從頭到尾回憶一次,成了立法每天的功課。

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陣笑聲,一聽就知道是小白——

是黑白無常來了。

這兩人是她在這冥界為數不多的好友。

立法放下手中正練字的毛筆,打了個響指,重新換上容虛幻的容顏出門見客了。

這兩人正自來熟地磕著桌上的瓜子,見立法出來了都起身行禮,「見過立法大人。」

立法隨意地擺擺手,坐在他們旁邊的凳子上,「你們怎麼有空來?」

「還不是因為想您啦!我倆這次出了這麼久的差,所以想着來看看您。」小白眯着眼笑得甜兮兮的,小黑給了他一個爆栗,怪他沒大沒小,然後埋着頭恭敬的說,「我們倆人才剛回來,還有其他差事沒辦妥,既然看到您了,那我們就告退了。」

隨後他拉着小白就步履匆匆地走向大門。

在快要出大門的時候,小黑突然停下來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他很好。」

他相信立法會懂。

立法當然會懂。

所以她笑了笑,回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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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朵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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