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羅斯福討還血債!

為羅斯福討還血債!

為羅斯福討還血債!

就在海空大戰激烈進行之時,島上小打小鬧同樣持續不斷。對上次馬坦尼考河之戰失利,范德一直耿耿於懷。他清楚只要東岸地帶一天還在日軍手中,機場就一天不得安寧,那裏將成為敵軍下次進攻最理想的出發陣地。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當務之急是趁日軍立足未穩迅速攻佔河東地帶,在下次作戰中佔據有利陣位。這回范德可算下了血本,計劃參戰的有陸戰五團(欠一營)、陸戰二團三營、陸戰七團(欠三營),陸戰一團三營為總預備隊,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攻擊發起日定在10月8日。

第二師團登島之後,丸山將司令部設在馬坦尼考河上游一帶。10月4日,他下令那須弓雄率第四聯隊與疲憊不堪的川口換防,迅速佔據河口以東地帶,掩護炮兵部隊展開。10月6日,那須和川口開始換防。恰在此時,美軍發起了蓄謀已久的猛烈攻勢。

7日清晨,向預定陣位集結的陸戰五團三營沿河東岸推進時,與剛剛接防的第四聯隊第三中隊迎頭撞上。美軍立即發起猛攻,漸漸不支的日軍只好撤至預設橋頭堡據守,試圖阻擊美軍前進。聯隊長中熊直正立即派第二中隊火速增援,卻因連日大雨河水暴漲,不但部分官兵被激流沖走,第二中隊反遭美軍圍攻,中隊長遠藤次郎及2個小隊長相繼陣亡,增援未果。陷入重圍的三中隊多次突圍均被美軍粉碎。

中熊決定全力應戰,在派出第一大隊和第九中隊抗擊美軍正面突擊的同時,以第二大隊——之前的田村大隊——渡河迂迴,試圖從後方包抄美軍。8日正面戰鬥僵持不下,美軍同樣無力將包圍圈中的第三中隊吃掉。田村的迂迴非常順利,眼見美軍四個營即將被日軍反包圍,陸戰七團一營從斜刺里突然殺出,出其不意地越過馬坦尼考河直取中熊的聯隊司令部,原在正面阻擊的第一大隊反而被美軍包了餃子。中熊只好下令田村火速後撤護衛第一大隊後方,雙方再次陷入僵持。18時,美軍對被圍的第三中隊發起猛攻,日軍除10人尋隙突圍,中隊長伊藤績以下悉數被殲。打掃戰場的美軍發現了59具日軍屍體。美軍以亡12人、傷22人的代價牢牢控制了馬坦尼考河東岸。

9日清晨,美軍開始向河西岸發起攻擊,三個營試圖集中圍殲日軍第一大隊和第九中隊。看到局面無法挽回,那須和中熊只好向師團司令部求救。丸山令第二十九聯隊火速馳援。在該聯隊第一大隊掩護下,第四聯隊一大隊和三大隊交替斷後撤出戰場。雙方再次形成僵持。此戰美軍亡65人、傷125人,宣稱擊斃日軍700餘人。日軍記錄僅第四聯隊就亡159人、傷138人。加上疾病影響,第四聯隊戰鬥力急劇降低,在未來戰鬥中只能擔任輔助任務。美軍佔據馬坦尼考河東岸地帶,大大降低了日軍對機場左翼的威脅。總攻尚未發起,日軍已喪失了最佳進攻位置和炮兵陣地。

9日傍晚,第十七軍司令官百武在川口、小沼、辻及軍炮兵指揮官住吉正陪同下,登上了塔薩法隆加角。遠方奧斯汀山陰森森地矗立着,讓人覺得觸目驚心,這是百武踏上瓜島的第一感覺。海灘上突然有人開槍,槍聲在寂靜夜空中久久回蕩。川口向槍響之處跑去,厲聲喝問:「誰在暴露目標!不怕美國人來轟炸嗎?」

開槍的是辻。當船上一包包大米和給養被抬上岸時,灌木叢中閃出來無數人影。他們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看上去就像行屍走肉一般。一名士兵告訴辻,他們是一木和川口支隊殘部,前來幫友軍卸貨的。其中幾人乘人不備抬起一包大米就跑,軍官大聲吆喝也制止不住。搶糧的人越來越多,最後索性一哄而上,撕開口袋抓起生米就往嘴裏塞,海灘上出現了一陣騷亂。見此情景,辻勃然大怒,拔出手槍將兩名搶糧的軍曹打倒,所有人被鎮住了。

川口用手壓住了辻的手槍,盤問一個形同槁木的士兵。士兵哭着跪下說:「我們是一木大佐的部下。請您高抬貴手,弟兄們已十幾天沒吃到一粒糧食啦!」他身後的人紛紛跪了下來,哭聲四起,「我們是門前大佐的工兵」,「我們都是您的部下呀,將軍」。

川口鼻子一酸,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他扶起眼前的那名士兵:「起來,你們都給我起來。大家跟着我受苦了。叫你們長官來,每人發給一份口糧。」

「川口將軍,你不能這樣擅自決定。」辻的話中透著一絲寒氣,「搶劫軍糧要受軍法處置的,我要將他們全部交給軍法處。」

「中佐,」川口轉過身來,憤怒地盯着辻,「收起你的手槍吧!人都要餓死了還不放過,我命令你立即離開這裏。」

「好,我要向百武長官彙報。」辻向川口行了個軍禮,拂袖而去。

面對百武的指責,川口沒有馬上分辯,只是請他一起視察陣地,慰問一下血嶺之役倖存下來的官兵。聞知軍司令官前來探望,士兵跌跌撞撞從叢林中鑽了出來。百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嚴重缺乏營養,這些人個個肋骨突出,牙齒鬆動,蠟黃的頭髮一抓一綹,連眉毛、睫毛都在脫落。一個赤膊的大尉出列報告:他的部隊已沒剩幾個人了,只能靠野菜和樹皮充饑,請求長官儘快撥給食物、藥品以挽救生命。另一個衣不遮體的小隊長說:他的小隊整整一個月沒吃到糧食,有人已3周沒解過大便。因為身體嚴重缺鹽,連喝口海水都是甜的。一喝海水就想大便,卻又因身體太弱排不出來,不得不互相用手指去摳。便后那種舒服感無法形容,很多人蹲下去就再也沒站起來。

聽完,百武不再發火,悲慟地說:「把天皇陛下的忠勇將士折磨到如此悲慘地步,全是我這個軍司令官的過錯。請大家再堅持一下,我會儘快把食物和藥品送來。等拿下機場,立即用飛機送你們回國休養。」百武扭頭告訴川口,「讓他們用我們的糧食填飽肚皮,重新成為帝國優秀的軍人吧。」

百武看到這種慘景所產生的沮喪心情,在獲悉馬坦尼考河口一役慘敗后變得更加複雜。丸山發來電報說:「第二師團所部於7日與友軍換防時遭美軍突然襲擊,我軍無奈向馬坦尼考河西岸後撤了2~3公里。」這下可好,計劃登島的重炮尚在海上,預定炮兵陣地已丟掉了。百武立即命令丸山不惜一切代價奪回東岸。一向飛揚跋扈的丸山本來就對靠哥哥上位的百武不太服氣,這次乾脆直接拒絕執行命令:「美軍實力太強,啃不動,恕難從命!」把百武氣得白眼直翻。川口和辻剛剛鬧翻,現在丸山又公然抗拒命令,這仗還怎麼打?

矛盾遠不局限於此。以第三十八師團第二三○聯隊為基幹組成的東海林支隊已經登島。前文說過,支隊長東海林俊成本來是第二師團的棄卒,卻在攻克萬隆的戰鬥中表現出色,搶了老領導丸山的風頭,從此與第二師團結下了梁子。這次東海林戲劇性地劃歸第二師團指揮,丸山可算逮住了報復機會。當東海林到司令部報到時,丸山翻著白眼劈頭就來了一句:「這次可不要再來個萬隆事件!」一句話讓東海林寒徹骨髓。

氣歸氣,該乾的活兒還是要乾的。百武立即致電參謀長宮崎:「瓜島局勢遠比想像中嚴重,海軍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護送船隊快速抵達瓜島,送來更多彈藥和物資。」因為討厭參謀,百武索性以需要和海軍聯絡為由將宮崎扔在了拉包爾。

根據原來的作戰方案,百武計劃集中第二師團、川口支隊和東海林支隊從機場以西發起正面進攻,強行突破奪回機場。美軍突襲佔領馬坦尼考河東岸導致該計劃尚未實施就告破產,百武必須重新制訂作戰計劃。

10月10日,第十七軍作戰會議正式召開。大本營參謀辻率先發表高論:因預定集結地失守和雙方炮火存在巨大差距,沿馬坦尼考河口實施正面攻擊已不現實。當務之急,依然是使用帝國陸軍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老戰術「迂迴」,以主力第二師團從機場以南發起進攻,方能奏效。丸山同意辻的判斷,認為既然川口支隊區區3000人能一口氣衝到距敵司令部200米處,此次由他第二師團萬餘名虎狼之師沿原路進攻,穿越這200米,必如探囊取物,隆加機場指日可下也。

但丸山同時提出:從現集結地庫庫姆博納向奧斯汀山挺進需要穿越大片森林,是否適合大兵團行軍?翌日,軍司令部派人前往一線視察地形。這些所謂的精英參謀並未做深入調查,只粗略看了一下,就認為密林之中存在一條可供通過的縫隙,匆忙趕回上報。作戰計劃就此確認。這相當於百武和丸山親自登島,採用的仍是川口的老辦法,不過是原來的支隊變成師團,原來的大隊變成了聯隊。第十七軍司令部迅速以百武的名義下達了作戰命令:瓜島美軍經受了我多次沉重打擊,戰鬥力和士氣日益低落;軍主力預定對隆加機場南側之敵側背發起急襲,一舉殲滅瓜島守敵;第二師團擔任主攻任務,岡部隊在隆加河一線警戒;第四步兵聯隊及軍屬炮兵部隊、獨立第一戰車中隊合編為住吉支隊,由住吉正少將指揮,沿海岸佯攻吸引美軍注意力,待主力形成突破後轉向東方,協助突擊;主力部隊擬於10月17日向903高地挺進。

根據軍司令部的命令,第二師團迅速做出了詳細的作戰部署。

一、左翼隊:由川口支隊、東海林支隊、獨立第六大隊、獨立速射炮第九中隊、獨立山炮第二十大隊及工兵、衛生兵各一部組成,川口清健少將任總指揮。

二、右翼隊:由第二十九步兵聯隊、迫擊炮第三大隊(欠第三中隊)、獨立速射炮第二大隊一個中隊、野炮第二聯隊第二大隊、獨立山炮第十聯隊及工兵、衛生兵各一部組成,指揮官那須弓雄少將。

三、預備隊:第十六聯隊及第二工兵聯隊一部。

10月12日,日第二工兵聯隊率先出動,在叢林中開闢一條通往機場以南的通道。這條泥濘的小道長24公里,沿途經過多條河流、陡峭的山嶺及漫無邊際的茂密叢林。工兵只有簡單的作業工具,他們用鋸伐倒大樹,用刀砍斷胳膊般粗的野藤,伐倒的樹被推到兩邊,寬達數十米的溝壑拉上了粗藤,用細藤作為攀登陡坡時的扶手,最後用師團長的名字冠名以「丸山小道」。

工兵披荊斬棘開闢道路的同時,10月16日18時,主力部隊開始沿小道向預定陣地進發。行路之難,超乎想像,第一個人出發36個小時后才輪到最後一個人上路。先起程的是那須左翼隊,之後是總預備隊第十六聯隊,最後才輪到右翼川口支隊和東海林支隊動身。安排東海林最後出發,是怕他像在爪哇島那樣攻擊太猛,立功太多,搶了第二師團風頭。自認是後娘養的東海林肯定不會太高興——在隨後戰鬥中是否會出全力,老酒木訥,就猜不出來了。事實上,最後正因右翼隊未能及時抵達預定陣位,攻擊協同效率大大降低。為攜帶更多彈藥,每名士兵除攜帶槍支、乾糧,還須背上1發炮彈。丸山帶着指南針和一幅不精確的地圖踏上小道。第一天行軍,穿過椰林和荒禿的高地顯得非常輕鬆。當晚,宿營就像是郊遊。午夜下起了傾盆大雨,士兵拿起大得像傘一樣的芭蕉葉子擋雨。因全身濕透冷得發抖,很多人擠在一起取暖,其狀甚慘。

次日,長長的隊伍逐漸被茂密的森林吞沒。白髮蒼蒼的丸山拄著一根白色的手杖,艱難行進。他身旁的那須前額裹着一塊白布,瘧疾高燒不退,但毫無怨言,一步一步向前邁步。途中休息時,那須把辻叫了過來,「我有點好東西,不過只剩下一茶匙了」。他掏出掛在腰間的香煙罐,辻發現罐底有一丁點白糖。那須往辻手掌上倒了一半。後來,辻回憶說:「從沒吃過那麼甜的糖。」

行進中的丸山發現,參謀人員事先報告的「縫隙」並不存在,作戰部隊很快揮舞大刀加入開路行列。道路越來越窄,側身通過都非常困難。點火做飯危險太大,從丸山到普通士兵一律吃預先準備好的冷飯糰。碰上懸崖峭壁就用繩索攀登,較輕的火炮零件和機槍全靠人力運。第三天,所有人筋疲力盡,速射炮等重武器只好忍痛拋棄,這樣,主力部隊的攻擊主要依靠輕重機槍掩護了。

18日午後,前進至隆加河畔的丸山發現,對岸地形落差很大,與預想中完全不同,行軍難度大大增加。先頭部隊一直到19日傍晚、師團司令部到20日清晨才到達隆加河渡河點以北6公里。等於一天時間僅前進了3公里。丸山臨時決定,預定集結點變為現有地帶後方2公里。20日9時,丸山向各部下達了集結命令。

丸山認為,新集結區域距機場僅6公里,步兵一個衝鋒即可抵達機場外圍。殊不知由於地形複雜,他們與機場實際距離超過13公里,這在戰場上是致命的失誤。況且除先頭部隊之外,第十六聯隊、川口支隊、東海林支隊仍在後方艱難跋涉。「丸山小道」大大阻礙了行軍速度,各部均未在20日抵達指定陣位。

就在第二師團在叢林中艱難跋涉的同時,擔任佯攻任務的住吉部隊開始向馬坦尼考河西岸移動,準備與主力部隊同時發起進攻,牽制美軍注意力。

10月20日,接到第二師團距機場僅6公里的電報,百武決定攻擊發起日為22日,同時向聯合艦隊司令部通報了進攻計劃,約定佔領機場暗號為「萬歲」。電報最後,百武未雨綢繆地規劃了第十七軍下一階段作戰任務:佔領機場五天後,軍主力將轉進佔領圖拉吉、倫內爾島、聖克里斯托瓦爾島等戰略要地,為此海軍必須向瓜島輸送更多彈藥物資。在百武眼中,勝利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不存在任何懸念。仗還沒打就已盤算今後的打算,日軍的狂妄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百武甚至提前準備了一個受降儀式,初步就定在22日舉行。

百武顯然忽略了一件大事,就是忘了問問對面的美國人答不答應。殊不知,此時的范德早已鳥槍換炮、兵精糧足。第一六四步兵團登陸之後,瓜島美軍兵力達到4個團13個營,另加1個突擊營、1個守備營、4個炮兵營和1個坦克營,不但人數穩佔上風,火力上更佔據了絕對優勢。攻佔馬坦尼考河東岸之後,范德對環形防線進行了調整。新抵達的第一六四團與陸戰一團換防,把守難度相對較小的泰納魯河一線。重點防區仍是機場以南的奧斯汀山。機場南面從第一六四團右翼開始,依次擺開陸戰七團、一團、五團,馬坦尼考河口則由七團三營和一團三營共同把守。駐紮內線的12個炮兵連構成火力中心,由陸戰十一團團長維萊準將統一指揮,向前線提供炮火支援。坦克部隊也整裝待發,隨時準備出擊阻敵。雖然克萊門斯和的土著偵察兵並未發回更多敵情,但范德清楚,日軍下一輪攻勢隨時可能發起。美國人在高度不安中靜候日軍總攻的打響!

22日中午,百武向全軍下達了第109號作戰命令:日美決戰的時機業已成熟,軍決定於當晚發起總攻,全軍將士務必奮勇死戰,一舉殲敵,以報聖恩。

百武的「報恩活動」還未發起就遇到了麻煩。當天,瓜島暴雨如注,第二師團向前開進的行動嚴重受阻,攻擊只好順延一天。接到百武電令的宮崎,只好緊急向參謀本部和聯合艦隊致電說明情況。

此前,馬坦尼考河一帶發生了零星戰鬥。20日下午,住吉部隊以2輛九五式輕型坦克打頭陣,一個中隊步兵隨後越過馬坦尼考河向陸戰一團三營陣地發起試探性進攻。美軍37毫米炮立即叫響,1輛坦克迅速中彈起火,日軍只好悻悻而退。傍晚時分,日軍集中重炮猛轟三營陣地。隨後,第四步兵聯隊在9輛坦克帶領下沖向河口,但在美軍密集炮火面前再次無功而返,損失坦克1輛。美軍僅陣亡6人、傷25人。

10月23日,第二師團左、右兩翼先鋒部隊終於抵達預定集結區域。當天下午,師團指揮部將基地航空部隊拍攝的隆加防線航拍照片發給川口和那須。川口一看照片頭就暈了。對面美軍防線已由原來的1條增至3條,日軍兩翼突擊點正是美軍防禦最堅固的地帶,極易得到強有力的炮火支援。一個月前,國生大隊折戟於此的悲慘場景猶在眼前。經仔細觀察,川口發現美軍第一六四步兵團右翼與陸戰七團防線左翼接合部防禦薄弱,只需越過光禿禿的小山,穿過開闊地及稀疏的小樹林即可抵達機場外圍。經過上次激戰,川口對這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那須如果按計劃從左翼行動,稍微改變一下進攻路線實施突襲,就可能取得上次田村大隊那樣的效果。此時,排在最後出發的東海林支隊尚未趕來,川口認為改變攻擊路線的做法是可取的。

此時,他看到了前來巡視的辻。辻打心底里瞧不起川口,這個敗軍之將整天牢騷滿腹,戰意不足。之前在馬尼拉,作為「自由派」軍官的川口拒絕槍決被俘菲律賓領導人,讓辻丟了面子,兩人幾天前在海灘還爭吵過,這是一向飛揚跋扈的辻絕對不能容忍的。川口並不知道辻的敵意。「你在這裏我很高興,」他把自己對進攻計劃的疑慮告訴了辻,「海軍拍攝的照片你看了嗎?美國人已擴大了防禦區域,從正面進攻我們獲勝的希望渺茫,我想率部繞到敵軍東側後邊去。」

「我不需要看那些照片,」辻爽快地回答,「我熟悉這裏的地形。對你的說法完全贊同。」川口想把意見通知丸山,辻說完全沒有必要,「我會親自向丸山君解釋,祝貴支隊成功!」辻把手伸了過來,「好吧,這個仗越打越有意思了,你說是嗎?」說完,放聲大笑,揚長而去。川口不久就會發現,睚眥必報的辻根本沒將本次談話內容向丸山彙報。

丸山對這些情況一無所知。晚些時候,轉移途中的川口接到了師團長打來的電話:當日午夜發動總攻。此時,川口距自己設計的進攻地點至少還有一天半路程。情況緊急,他在電話里告訴丸山,部隊無法在規定時間趕到預定地點。丸山的話更加簡捷:「不能有任何拖延。」

直到此時,川口方才明白,善於玩弄權術的辻根本未將他調整進攻路線的建議向師團長彙報。川口竭力控制情緒,在電話里告訴丸山:「東海林支隊尚未趕上,如此我只能派先頭的一個大隊參與進攻了。」

對此,丸山怒不可遏:「我不管你有什麼困難,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喊完便把電話撂在一邊。戰前有很多人不同意起用川口,說他打仗不行,丸山當時還不相信。現在看來,起用川口這個敗軍之將真是一著臭棋。如果將川口戰場免職,接替他的只能是更令人討厭的東海林。不過現在確實沒時間選人了。川口很快從電話里聽到了師團參謀長玉置溫和冷冰冰的聲音:「川口將軍,請你立即到師團司令部報到,右翼隊的指揮交給東海林大佐。」如此一來,最了解戰場情況的川口被就地免職。辻隨即向軍司令部打去了電話。「川口拒絕前進,」他告訴小沼,「師團長已解除了他的職務。」其餘辻什麼都沒說。

冒着大雨前往司令部的川口迎頭遇到了匆匆趕來的東海林。川口劈頭就是一句:「你來得正好,本職剛剛被炒了魷魚。從現在開始,右翼部隊歸你指揮,我回師團司令部報到。」

東海林起初以為川口瘋了,聽口氣又不太像開玩笑:「您別生氣,我們趕到這裏已經盡最大努力了。」

「我清楚你們不熟悉這裏的情況,肯定會來晚的。命令集合地點就在前面不遠處。我跟司令部解釋說部隊再往東一些,總攻最好明天開始,於是被解僱了。現在右翼隊歸你指揮了。」

東海林一臉詫異:「歸我指揮?我指揮什麼?這是什麼地方我都不清楚,如何指揮?」川口沒有回答,打着手電筒頭也不回下山去了。

雖然解除了川口的職務,但右翼隊主力東海林支隊依然無法及時到位,僅憑第一二四聯隊第一大隊無法配合那須左翼的攻勢。怎麼辦?還是老辦法,推遲。百武無奈再次發出了延遲進攻的通知。

攻擊日期一拖再拖徹底激怒了東京。隨百武登島的杉田一次立即發報向大本營解釋:「本日傍晚師團實難掌握足夠兵力,為徹底使全部兵力指向敵陣以期必勝,才做出延期一天的決定。敵仍未覺察我軍意圖,目測機場南側美軍在打網球。住吉部隊方面攻擊未按預期取得進展,但敵軍正在朝該方向移動。推遲一天對我極為有利。」這樣總算把大本營忽悠過去了,幸好他們離得遠看不見。

比大本營更氣憤的是早已傾巢而出的聯合艦隊。東京等一天不過多着急一天,眾多艦艇在海上無所事事,多晃悠一天,要耗費多少寶貴的燃油!參謀長宮崎不敢怠慢,於15時55分向「大和」號發去了解釋電報。看到陸軍頗有誠意,加上氣憤也改變不了現實,山本就未過多計較,電令近藤和南雲暫緩南下。

由於疏忽,第十七軍司令部竟忘了將第二次推遲進攻的消息通知住吉。23日,住吉支隊在實施一輪炮火準備后再次由田村大隊配合10輛坦克朝三營陣地發起了新一輪攻勢。美軍炮兵劃分區域實施攔截,先後發炮6000餘發,將日軍坦克和步兵完全分割。田村大隊步兵在密集炮火和機槍火力下紛紛倒斃。日軍5輛坦克被美軍37毫米炮摧毀,另3輛陷入泥濘無法移動,卻依然轉動炮塔不斷炮擊。1輛日軍坦克突破炮火攔截衝上西岸,1名陸戰隊員從散兵坑中挺身躍起,用手榴彈將坦克履帶炸斷。癱在原地的日軍坦克很快被美軍炮火悉數摧毀。到22時,住吉丟下9輛燃燒的坦克倉皇撤退。此戰日軍傷亡逾150人,獨立第一坦克中隊44名乘員僅17人倖存。美第三營亡25人、傷30人。後來,丸山和百武互相指責對方沒有及時通知住吉。百武說通知住吉是丸山的責任,丸山卻宣稱是百武過高估計了行軍速度,直接命令住吉23日發動進攻。老酒以為,這事應該怨百武——住吉並不隸屬第二師團。

10月24日是總攻發起日。與馬坦尼考河畔的激烈廝殺相比,主戰場亨德森機場以南地帶靜悄悄的,陷入大戰前的一片沉寂。中午時分,美軍觀察哨發現1名日軍軍官潛入血嶺一帶,用望遠鏡觀察美軍佈防情況。一支由46人組成的巡邏隊在隆加河上游現對面河谷地帶升起了裊裊炊煙,隨後發現了向血嶺挺進的日軍主力。巡邏隊只好從背後繞過日軍大隊返回,並立即向范德做了彙報——他們發現的正是那須的左翼部隊。

14時,日軍兩翼隊開始向預定出發陣地挺進。天空再次大雨如注,部隊前進異常困難。丸山拒絕再次推遲,決定冒雨發起攻擊。大雨同樣遮擋了美軍視線,兩翼主力於19時抵達預定出發陣地。但總預備隊第十六聯隊依然沒能跟上。

本次總攻是大本營籌劃所謂「日美決戰」的第一篇,從拉包爾、特魯克到東京,日軍一眾陸海軍大員都在焦急等待着瓜島傳來的戰報。田邊、田中、服部以及井本熊男、竹田宮、通信課小山公利齊聚作戰室。連首相東條都想在第一時間接到前線傳回的「捷報」,搬了張椅子在門口坐定。「大和」號戰列艦上,山本、宇垣及眾幕僚同樣徹夜不眠。一旦第二師團攻入機場,近藤、南雲、三川等人將揮戈南下,封鎖瓜島海域阻敵外逃,同時捕捉圍殲前來增援的美軍艦隊。眾人都盼著事先約好那兩個字——「萬歲」。

總攻23時首先在右翼打響。根據東海林的部署,第二三○聯隊一大隊在右翼,三大隊在左翼,聯隊部隨一大隊一起行動。攻擊一開始就不順利,二大隊因地形不熟沿着與美軍防線平行的方向行進,誤入兩軍中間地帶,遭到美軍炮火猛烈轟擊。大隊長大跟田安平及時後撤才避免了更大損失。

雨越下越大,幾乎形成了一道雨牆。丸山、辻及眾參謀沿着山坡爬到一塊平坦的岩石上。眾參謀圍着丸山緊緊擠在一起,以使他能夠暖和一點。午夜後幾分鐘,他們聽見右方傳來了輕武器射擊聲,緊接着槍聲爆豆似的響個不停,隆隆炮聲說明美軍正在反擊。東海林支隊是形成了突破,還是被敵軍擊退啦?

第一大隊在關谷容治帶領下於24時穿越了一片草地,闖入了美軍一營防線前沿地帶。機場周圍美軍有三道防線,事後證實東海林支隊的位置距第一道防線至少還有1000米。因事先並未察看地形,日軍士兵分不清楚草原和機場的區別,他們見過自己的野戰機場不過就是一塊平一點的陸地而已。

跟隨一大隊行進的聯隊部判斷似乎已經進入機場,但又不敢完全肯定,便向軍司令部拍發了一條模稜兩可的電報:「看起來,一部分部隊是不是已經進入機場?」通信中轉站在轉發時將疑問變成了肯定語氣,又嫌電報太長,去掉了「一部分部隊」幾個字,百武得到的消息就成了「右翼隊看起來已經進入機場」。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使第十七軍上下無比亢奮:「不愧為東海林支隊,這下有面子了!」如此輕易就攻入機場,看來這美國人真是不經打!以前一木和川口都幹什麼吃的?倒是百武頭腦還算冷靜:不會就這麼容易吧?他立即下令進一步確認以下事實:有多少部隊進入了機場?佔領了機場多大部分?是單純進入了還是已經佔領了?等上述情況核實之後再向大本營彙報。

但在這個上上下下均已失去理智的狂躁之夜,那些所謂的精英參謀個個激動得無法自持,哪還有心情再去核實?百武司令官未免也太小心了吧!25日零時30分,「萬歲」的捷報被迅速發了出去。

1時50分,東京收到了前線發來的「萬歲」電報。作戰室里所有人都跳了起來。隨後,前方發來了更為詳細的電報:「右翼隊佔領機場,左翼隊正在與敵激戰。」聽到室內傳出了歡呼聲,坐在門口的首相東條站了起來,立即指示:「快快,準備奏章,明天一早進宮稟報。」

大本營機密作戰日誌上立刻寫下了:「日美決戰,帝國陸軍初戰告捷!」激動不已的井本在日記上自豪地寫下了5個大字:「天下第一夜!」

范德和他的陸戰一師顯然不會如此軟蛋,日本人顯然高興得太早了。關谷很快發現,部隊進入的僅僅是美軍陣地前沿,而且地形複雜,難以前進。當他們艱難推進到美軍陣地前400米時,突然有無數炮彈劈頭蓋臉落了下來,聯隊副官中條寧富及6名士兵當場倒斃。關谷下令發起衝鋒,卻被美軍密集的炮火完全壓制,無法向前推進半步。眼見地形困難加上敵軍火力強大,之前憋了一肚子火的東海林索性下令停止進攻,撤出戰鬥。反正打贏了也是第二師團的功勞。右翼隊的進攻至此戛然停止,傷亡僅36人。

隨後東海林向軍司令部發報:「當面地形困難,無法繼續進攻,撤銷之前的疑似電報。」剛才還在興奮中的參謀這才緩過神來,敢情連進攻都未正式開始,更不用說佔領機場了。除了大聲問候東海林他娘,他們也只能補發電報:「撤銷之前的『萬歲』報告。」

4時30分,一片亢奮的大本營突然被一盤冷水兜頭潑下:「第二師團尚未佔領機場,左翼部隊與敵正在激戰中。」熟悉日本陸軍「行話」的人都清楚,「激戰」並不是描述戰鬥程度的中性詞,其真實含義是「進攻受阻正處於失敗邊緣」。深諳其中道理的參謀本部立即陷入沉默,東條的奏章也不用寫了。

在那須的左翼,第二十九步兵聯隊十一中隊於零時30分向劉易斯·普勒中校七團一營陣地發起了進攻,在美軍炮火和機槍火力的雙重阻擊下傷亡慘重,僅半小時超過70%人員傷亡,中隊長柴小屋一郎被陣前擊斃,日軍被迫全線潰退。1時15分,第九中隊再次向七團C連陣地發起衝鋒——這個C連就有大家熟悉的機槍手約翰·巴斯隆中士。美軍炮火和機槍火力將日軍牢牢頂死在鐵絲網前,沖入陣地的零星日兵很快被剿滅,中隊長牧田幸夫中尉戰死。左翼隊未能達成任何突破。相反,得到羅伯特·霍爾中校第一六四團三營增援的美軍陣地變得越發牢不可破。

經一晚戰鬥,原先領導兩支機槍小隊共15人的巴斯隆身邊只剩兩名隊員。他們的後方補給線已被日軍切斷,但仍頑強堅持戰鬥。巴斯隆交替使用兩挺機槍向日軍射擊,彈藥不足,他不得不穿越火線到處搜羅。當晚,他共打出26000發子彈。在增援部隊到達之前,作為著名拳擊手的巴斯隆甚至憑藉手槍和匕首與日軍近身格鬥,陣地在他們腳下巍然不動。倒在陣地周圍的日軍幾乎達到一個中隊。巴斯隆憑此戰一舉成名。瓜島戰役結束之後,他被授予國會榮譽勳章,成為第二個獲此殊榮的海軍陸戰隊員。

眼見攻擊接連受挫,聯隊長古宮正次郎親自出馬,與二大隊長渡邊勝利、三大隊長吉井忠雄率聯隊本部、軍旗中隊、六中隊、十中隊、五中隊在第三機槍中隊掩護下發起敢死衝鋒,終於將美軍陣地撕開一道寬150米、縱深100米的口子。但美軍迅疾組織反衝鋒,除渡邊僥倖竄出重圍,包括古宮在內的100多人被美軍包了餃子,吉井和十中隊長堀敬喜相繼死亡。

左翼的戰鬥仍在持續,槍炮聲變得越發密集,以致辻擔心出了問題。包括丸山在內的所有人都被辻的焦慮感染,一動不動呆坐在那裏。一小時后,音信皆無,膽大包天的辻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覺得連骨頭都在「發冷」。

戰至7時,日軍在陣前遺屍300多具,突入陣地的零星日軍悉數被殲。第三大隊軍官除勝股治郎外集體戰亡,完全喪失了戰鬥力。至此,左翼隊的攻擊完全失敗。美國人牢牢掌控了戰場局面。非但如此,連聯隊長古宮和軍旗都不見了。丸山只得向百武發電:「攻佔機場尚有困難。」

當天,馬坦尼考河一線住吉支隊的進攻仍在持續。清晨,日軍轉移攻擊方向,第三大隊繞過七團三營正面,成功插入馬坦尼考河口地帶和主防線前的缺口。雖然美軍實施炮火打擊,並派轟炸機進行投彈,但因叢林太密效果不大。雙方據此形成對峙。

陸上激戰正酣,海上同樣暗流涌動。既然陸軍誇下海口拿下亨德森機場如探囊取物,海軍就必須及時封鎖周邊海道,否則讓美軍殘兵趁隙跑掉那就太不好玩了。總攻打響之前,三川為封鎖瓜島組織了3支分艦隊。橋本率領輕巡洋艦「川內」號及3艘驅逐艦組成第一攻擊隊,負責在戰鬥打響后封鎖瓜島西部海域。高間完領銜「由良」號輕巡洋艦及5艘驅逐艦組成第二攻擊隊,負責把守瓜島東部,徹底截斷島上美軍的逃路。同時,以3艘驅逐艦組成突擊隊,在山田勇助的率領下沖入鐵底灣炮擊機場,配合第十七軍的陸上行動。

為在第一時間接到前線的消息,聯合艦隊之前特意派第十一航空艦隊航空參謀島田航一隨第十七軍登島。零時50分,拉包爾和特魯克同時收到島田發來的電報:「右翼隊於21時(東京時間)佔領機場。」

「大和」號的作戰室里瞬間一片歡騰。山本立即電令近藤與南雲火速南下,阻敵外逃並尋機圍殲前來增援的美軍艦隊。同時三川急令三支分艦隊分頭突進,執行圍堵和炮擊機場的任務。

4時30分,聯合艦隊再次收到島田發來的更正電報:「仍未佔領機場,主力目前於機場附近與敵激戰中。」陸軍對「激戰」的含義非常清楚,幼稚的海軍並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仍天真以為激戰中的第二師團只要再加把勁兒,依然可以拿下機場。

6時23分,島田發來第三份報告「美軍仍在堅守機場」,這不禁使山本猶豫起來。仙人掌對支援艦隊的威脅太大,山本只好電令近藤和南雲暫時按兵不動。前進艦隊和機動部隊眾多艦隻好在瓜島東北555公里附近海面游弋。

三川同樣堅信陸軍一定能在天亮前拿下機場,並未發出暫停前進的命令。8時30分,「曉」號、「雷」號、「白露」號氣勢洶洶突入鐵底灣,先擊沉了美軍拖船「塞米諾爾」號和1艘巡邏艇,之後與「特維爾」號和「贊恩」號驅逐艦展開炮戰。「贊恩」號遭敵重創,日艦隻「曉」號、「雷」號輕傷。島上美軍岸炮立即加入了炮擊行列,日艦隻好暫時撤退。但山田彙報說「擊沉敵輕巡洋艦、驅逐艦各1艘,另2艘輕巡洋艦向東敗逃」。第二攻擊隊於是向東追擊根本不存在的美軍「輕巡洋艦」,一無所獲。高間試圖掉頭炮擊機場,10時50分,天空出現了5架美軍的「無畏式」。

由於空中並無零戰干擾,美軍的俯衝轟炸效率極高。10時55分,「由良」號和驅逐艦「秋月」號相繼中彈。被命中2彈的「由良」號後輪機艙被海水淹沒,挨了2顆近失彈的「秋月」號舵機故障、油庫進水,速度降至23節。其餘驅逐艦隻好掩護兩艦向北撤退。

對此,美國人絕不會輕易答應。12時15分轟炸機和戰鬥機10架、13時30分轟炸機4架、15時轟炸機6架、15時10分空中堡壘6架,對逃逸中的第二攻擊隊一路窮追猛打。高間及「由良」號艦長佐藤四郎試圖讓重傷的輕巡洋艦坐灘,未果。15時20分,高間下令其餘4艦接走「由良」號艦員,並於16時14分下令「棄艦」。將自己綁在艦橋上的佐藤,被水兵強行架走。倖存者全部撤離之後,「春雨」號和「夕立」號奉命補雷,「由良」號在19時沉入大海,艦上水兵54人死亡、83受傷。其間,高間多次呼叫空中支援,參謀長大西向草鹿請求幫助,後者以日機正在瓜島上空與敵激戰為由拒絕。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由良」號因此奪得「日本海軍損失第一艘輕巡洋艦」的稱號。眼看機場仍在美軍手中且仙人掌異常活躍,近島日艦隻有挨炸的份兒,三川急令三支分艦隊火速撤退。

當天上午,草鹿基地航空部隊與角田第二航空戰隊陸續出動戰機82架,對亨德森機場進行了6輪空襲,遭到仙人掌航空隊的全力阻擊。美軍以損失2架「野貓」為代價,換取擊落零戰11架、一式陸攻機2架和偵察機1架的輝煌戰績。25日,日軍在陸地、海上、天空全線挫敗!

費了老鼻子勁兒才登上瓜島,如此草草收場顯然不符合日本人的性格。天亮之後,丸山在總結頭晚的戰況后決定再次發起攻擊。古宮聯隊遭遇重創雖然可惜,但右翼東海林支隊幾乎完好無損,預備隊第十六聯隊也已趕上。更何況第二師團的寵兒——古宮聯隊長和聯隊軍旗還在敵陣中呢。

丸山對部隊進行了調整,生力軍第十六聯隊被配屬給那須左翼隊,同時決定在26日夜間發起全員突擊。當傳令兵將命令送達前線時,躺在戰壕里的那須堅決反對,強烈要求將進攻時間提前至當晚。按說,一名指揮官在遭遇嚴重挫敗之後,如果要再次發動進攻,他要求給予較多準備時間才是合理的。「讓我今晚就進攻吧!目前兵力已嚴重受損。如果停止攻擊,士兵會因疲勞無法振作。現在應集中兵力繼續前進,為後續部隊殺出一條血路。這是我最後的報國機會。請告訴師團長,希望今晚就發起進攻,這是那須最後的請求!」丸山答應了他的要求。那須高燒逾40℃,他叫醫務兵再給他打上一針,並祈禱皇天保佑讓他能活着繼續指揮進攻。

美軍當然不會坐等敵人來攻。當天下午,右翼隊當面美軍突然發起反擊,快速向東海林支隊側翼迂迴。為避免被美軍包餃子,本來就對進攻興趣不大的東海林索性下令,取消當晚攻擊行動,全力對付美軍包抄。攻擊尚未發起,丸山已經折了一臂。

范德清楚兇悍的日軍絕不會就此罷休。25日白天,所有美軍都在抓緊加固防禦工事。陸戰七團一營陣地縮短至1300米,剩餘1000米由第一六四團三營把守。范德將預備隊陸戰二團三營前出至血嶺背後,隨時抵前支援。

夜幕降臨。21時,無數日軍士兵冒雨爬出陰暗泥濘的草叢,向美軍陣地發起了殊死衝鋒。唱主角的依然是第二十九聯隊。渡邊二大隊進攻左翼,一大隊和三大隊殘部進攻右翼。狂熱的日軍發出震天動地的高呼:「美國陸戰隊士兵,今晚你們要完蛋啦!」嚴陣以待的美軍立即展開輕重火力予以迎頭痛擊。身體極度虛弱的那須用指揮刀做手杖同樣出現在衝鋒隊伍里。當他好不容易一拐一瘸穿過美軍鐵絲網時,黑暗中突然射出一排子彈,胸部中彈的那須很快被兩名士兵抬了下去。片刻工夫,一大群頭纏白布、揮舞鋼刀,沖在最前邊的大、中、小隊長,非死即傷。日軍踏着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誓死不退。一些美軍陸戰隊員打得興起,索性抱起機槍從戰壕里跳出來向日軍猛掃。一批又一批日軍揮舞軍刀、刺刀和手榴彈蜂擁而上,逐漸撕開了美軍陣地。戰鬥變成了血腥的近身肉搏。一位美軍軍官描述當時的情景:「大雨傾盆,天好像要塌下來的樣子。雷聲比大炮還響亮,閃電在我們周圍亂鑽。炮彈從頭頂飛過,到處是呻吟聲和廝殺聲。狂風驟雨之中,大樹會在身旁突然倒塌,那都是一些高几十米的大樹。在閃電照耀下,看着周圍慘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活着還是已經死了。」

危急關頭,陸戰十一團的炮兵該出手時就出手,用一陣彈雨在陣地前沿構築了一道火牆,將日軍後續部隊死死攔住。突入陣地的零星日軍被迅速剿滅。第二十九聯隊曾參加過諾門坎戰鬥,一些倖存老兵回憶說,只有當年老毛子的炮火可以和美軍炮火「媲美」。陸戰一師戰鬥報告中僅有75毫米、105毫米兩種炮彈的消耗量。之前對一木支隊消耗分別是375發、300發;對川口支隊是878發、1992發;這次打到第二師團頭上的是6164發、2719發。挨了這麼多炮彈的日軍無疑傷亡慘重,一大隊、二大隊和頭天三大隊一樣被徹底打殘,渡邊和二中隊長庄司宮被炸死。2天激戰下來,第二十九聯隊亡552人、傷479人,進攻能力徹底喪失。

第二十九聯隊左翼的第十六聯隊境況同樣糟糕。帶隊衝鋒的聯隊長廣安壽郎、副官秋山次郎、二大隊長小野口知、三大隊長諸角善一悉數死亡。佐級軍官只剩一大隊長源紫郎全身是血被抬了下來,官兵死傷無數。

黎明時分,美軍先後擊退日軍6次進攻。擔架上的那須仍不認輸,重新集結殘兵發起了第七次攻勢。對陣的雙方士兵開始罵陣。

「為天皇討還血債!」日本兵用英語大聲喊道。

「為羅斯福討還血債!讓日本天皇見鬼去吧!」美軍陸戰隊員毫不示弱。

「東條吃屎!」叫喊聲逐漸發展為謾罵。

「貝比·魯思吃屎!」魯思是美國最著名的棒球明星,知名度和20世紀90年代的邁克爾·喬丹差不多。

日軍第七次進攻同樣被美軍頑強擊退。戰至上午,死屍枕藉的陣地上只剩下零星槍聲,日軍已被全線粉碎。奄奄一息的那須被抬回師團司令部。他從擔架上顫巍巍地向丸山伸出了一隻手,還沒說話便咽氣了。

不過那須戰死事小,未能找到之前失蹤的古宮比天都大。難道這古宮比那須還金貴,莫非他出身皇族?非也!關鍵與古宮在一起的聯隊軍旗同樣下落不明。軍旗一旦落入敵手,王牌第二十九聯隊的編製將被撤銷,百武、丸山這人可就丟大了。當年在瀏陽河畔,國民黨軍炮彈擊中了日軍第十八步兵聯隊的軍旗手,正在指揮作戰的第三師團師團長豐島房太郎立即衝過去大喊:「我來保護軍旗!」可見在日本人眼中,中將師團長也遠不如一面天皇「御賜」的軍旗金貴。26日、27日夜晚,丸山多次派特遣隊潛入叢林,試圖尋找古宮和軍旗的下落,最終連根旗毛都沒發現。

事實上,在全部戰爭過程中,盟軍從未從日軍手中繳獲過哪怕是一面聯隊軍旗。身陷重圍的古宮把軍旗纏在腰間,試圖尋找逃回的道路,最終未果自殺身亡。由於暴雨如注,無法點燃,古宮用軍刀將軍旗切成碎片埋進了土裏。戰後整理戰場時,美軍在一具屍體口袋裏發現了一張署名「古宮大佐」的紙片,上邊寫道:「這麼多士兵無辜戰死,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我真是慚愧至極。我不該輕視火力,有了猛烈的火力定會提高戰士的士氣,而火力不足只能把我們引向死亡。靈魂永存,連續作戰已令我非常疲憊。我累了,我想睡覺了。今天在此終結生命,我不後悔。」可惜當時美軍對日軍聯隊軍旗缺乏足夠認識,錯失了找回軍旗碎片拼接起來的機會。但古宮像一木那樣沒有丟失軍旗是毫無疑問的。

與日軍傷亡慘重相比,美軍第一六四團僅亡26人、失蹤4人、傷52人,陸戰七團一營亡20人、傷45人,戰損簡直不成比例。

在機場西側,住吉在26日3時發動了最後一次攻勢。岡部隊將進攻方向對準了河口與隆加主防線之間東西走向的馬鞍形山嶺。赫爾曼·漢納根中校陸戰七團二營的陣地被日軍突破。F連副排長米切爾·佩奇身邊的戰友傷亡殆盡,他孤身一人交換使用4挺機槍向日軍射擊,後來他和巴斯隆一樣獲得國會榮譽勳章。凌晨5時,補給線被日軍切斷的F連被趕下山嶺,3挺機槍被日軍繳獲。

緊要關頭,副營長奧德爾·科洛尼少校率營部文書、炊事兵、通信兵等17人在G連、C連各一部的支援下向立足未穩的日軍發起了反衝鋒,連續端掉日軍2個機槍火力點。猝不及防的日軍再次敗退下去,美軍成功收復陣地,但也付出了亡14人、傷32人的巨大代價。

兩個方向均鎩羽而歸,已經用完所有預備隊的百武只好低頭認輸。26日8時,他以軍司令官名義下達了停止進攻的命令。陣地上日軍留下的屍體超過1500具。27日,左翼隊殘部與美軍脫離接觸,帶着傷兵向馬坦尼考河西岸庫庫姆博納倉皇撤退。大量重傷員在撤退途中自殺,「丸山小道」隨處可見倒斃日軍的屍體。辻看到了倒在路邊的老同學源中佐,他的下半身鮮血淋漓。

「堅持住,」辻說,「我會很快叫人來抬你。」

「我從前天開始就什麼也沒吃過。」源用微弱的聲音說。

辻從自己飯盒裏夾了兩筷子米飯送到他口中,源有氣無力地指了指躺在附近的十幾個傷兵。當辻給這些人喂飯時,他們一個個像剛出生的麻雀那樣大張著嘴。

11月4日,第二師團殘部回到庫庫姆博納向百武報到。很多人特別是大部分軍官都不見了,失去攻擊力的日軍只能暫時組織被動防禦。其間,美軍已越過馬坦尼考河發起了猛烈反擊,後文詳敘。

根據辻的建議,右翼東海林支隊奉命向機場以東的科利角轉移,理由是佔據附近平原地帶修建機場,等第三十八師團登陸后對隆加機場實施東西夾擊。11月4日,東海林率隊抵達科利角,缺少工具和糧秣的他們別說修建機場,連人都快餓死了。再說在美軍仙人掌航空隊眼皮底下修建機場,這可能嗎?難道美國人就只會傻乎乎地打網球?即使機場建成了,飛機和燃料如何送來?11月2日,5艘日軍驅逐艦給東海林送來了一個步兵中隊、一個炮兵中隊的增援和部分糧秣。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范德隨後出動5個步兵營展開圍攻,還派軍艦海上轟、飛機天上炸,兇悍的東海林支隊漸漸陷入絕境。

11月9日,第十七軍司令部令該部從泰納魯河以東向機場以南的隆加河上游轉移,然後沿「丸山小道」向馬坦尼考河上游集結。東海林支隊最終兜了個大圈子回到機場西側與主力會合,途中遭到美軍卡爾森第二突擊營的猛烈追擊,且戰且退的支隊死亡逾500人,但因飢餓和傷病損失高達1200人。在香港所向披靡、在爪哇島以4000人就敢向數萬盟軍發起進攻的東海林支隊,歷盡千辛萬苦輾轉回到庫庫姆博納時,只剩1300個瘦骨嶙峋的殘兵了。不過,丸山倒徹底放心了,這支餓殍部隊再也不會搶他的風頭了。

11月4日,被戰場免職的川口被遣返回國。「自覺肝腸寸斷。」川口說,他知道前程全完了,這一切都拜陰險狡詐的辻所賜,他對同胞辻的仇恨比對美國人要強很多倍。

回到司令部的辻給東京發出一封電報:「第二師團英勇奮戰多日,官兵在猛攻中損傷過半,對此失敗,本人應負完全責任。第二師團之所以失敗,實因本人過低估計敵軍戰鬥力、堅持執行本人的錯誤作戰計劃所致。」辻說自己「罪該萬死」,並請求加入第十七軍與美軍血戰到底。東京的複電很快到了:「請調第十七軍之申請不能批准,速回東京彙報戰況。」

被大本營寄予厚望的第三次攻擊就這以完敗告終。正當東京為下一步決策躊躇之時,海上傳來了聯合艦隊大破美軍特混艦隊的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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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戰爭五:絞殺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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