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五胡戰爭之重回動蕩2

78.8.3慕容戰神

這一回說到，大器晚成終為神，二代紈絝累坑爹。

說起當時，那真是名將迭出、各領風騷的歲月，說到戰神，據說但凡慕容家的人都敢爭一爭，（比如上面說到的慕容沖。）但其中最強的，一般認為還是慕容垂！畢竟一生三百餘戰，在這英傑輩出的年代，一生未嘗一敗！這戰績太過駭人！這慕容垂一直都很能打，但是奇怪的是在他的前半生里，越能打他的境遇就越慘！他是開創前燕的慕容皝的五兒子，第一代戰神慕容恪的弟弟。（關於慕容恪與慕容垂，誰是慕容家的第一戰神，這個在網上還是有爭論的，兩人都基本一生保持不敗，所以雙方都有支持者。支持前者的就認一條，慕容恪是五胡十六國進入後世武廟的唯一一個胡人；支持後者的理由則有三，其一慕容垂是因為當了後燕開國君主才未進武廟，並不代表慕容垂的水平進不了武廟，帝王是不進武廟的，項羽曹操李二趙大也沒進武廟，這幾個人的水平都是足以進的，其二慕容恪征戰一生，身後一直站着個強大國家在始終地支持，而慕容垂一生顛沛輾轉，多數時候身後的國家只會起反作用，他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努力得來的，其三，除了棘城一戰慕容恪親身上陣搏殺之外，後面的幾乎所有勝利，慕容恪的身後，都站着慕容垂！所以我也站慕容垂，並且細分析對手，慕容垂的含金量也稍高，畢竟冉閔名過其實，而王猛足以冠於一時。）想來兄弟倆共同率領鮮卑鐵騎縱橫中原，為前燕皇帝打拚天下之時，慕容垂一定望着身前四哥的英姿，心裏暗暗期許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他一樣的人吧。

慕容垂大敗桓溫，救前燕於危亡，聲名大振。不過，慕容垂知道自己在王族中的地位，因此他只是向前燕朝廷提出應獎勵麾下將士。這一行為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但在一些內鬥內行、外斗外行的眼中，這樣的請命被解讀成「市恩」。比如慕容垂的叔叔、久居朝廷且一直歧視慕容垂的太傅慕容評。慕容評不僅壓下了慕容垂的大功和請命，更與太后可足渾氏聯手謀划如何殺死慕容垂。可是，這一消息被慕容恪的兒子慕容楷和舅舅蘭建獲知了。他們將慕容評與可足渾氏的密謀告知了慕容垂，並勸慕容垂先發制人——殺人、篡位。然而慕容垂的回答是：「骨肉相殘的結果還是國家大亂，我寧願死也不忍骨肉相殘。既然他們對我的成見不能改變，我寧可選擇離開。」鬱悶的慕容垂回家都不敢聲張，怕兒子們忍不住作亂，這事只告訴了長子慕容令。慕容垂問慕容令：「我拚命殺敵，只是想保衛我的國家。誰知今日功成，我卻連容身之地都沒有了。你說我該怎麼辦？」慕容令給出的建議很簡單：「既然這樣，咱們全家想活下去，只有跑。我們先佔一地自保，等哪一天，皇帝搞清楚情況，會主動請我們回來，那才比較靠譜。」慕容垂覺得這一計劃可行，於是全家以打獵為由出城，準備逃往龍城。（這是要武裝割據啊。）但是，到這裏，計劃出了岔子。一向未得慕容垂寵愛的幼子慕容麟知道之後，居然跑去向慕容評告發了慕容垂的計劃，於是慕容評派軍隊追殺慕容垂一家。不得已之下，慕容垂一家只得改道，與妻小段氏、諸子慕容令、慕容寶、慕容農、慕容楷及蘭建、高弼等，轉而投向前秦苻堅。（這慕容皝這麼會生兒子，而可憐慕容垂卻這麼不會生兒子。慕容麟，這是第一個坑慕容垂的兒子，但決不是最後一個。可憐慕容垂不但要與殘酷的世道作鬥爭，還要替這些坑爹貨擦屁股。這慕容麟也是個不甘寂寞的，其父慕容垂崛起後來並沒有與他多計較，但他一生橫跳，還是一根很好的攪屎棍。）北方雄主苻堅大喜過望，拜慕容垂為冠軍將軍、封賓徒侯，食華陰五百戶。

下一個坑爹的，就是慕容垂最看重的長子慕容令。不過這似乎也不能怪慕容令，畢竟這是「功蓋諸葛第一人」的王猛出招，這一回合中慕容令只不過是個工具人罷了，慕容垂輸得毫無脾氣。不錯，慕容垂投奔苻堅，令苻堅欣喜若狂，但是一生君臣相得的苻堅王猛，在對待慕容垂問題上，發生了激烈對抗，（當然，也有可能是做戲。）王猛對苻堅說：「慕容垂父子，就如龍虎，不是可以馴服的人，若果他日其假借時勢，就不可能控制了，不如早日除去他們。」但苻堅拒絕。（王猛對慕容垂的評價就是「不如早除」，奇怪的是王猛對上代戰神慕容恪的評價卻是「古之遺愛」，果然只有死敵人才是好敵人啊。）於是大名鼎鼎的「金刀計」如期上演。（「金刀計」作為古代陽謀，現在知名度也算普及，與「推恩令」相提並論。所謂陽謀就是兩頭堵，明告訴你也不怕，不管你走哪頭都掉入我的彀中。）王猛於前秦建元五年（AD369年），出發進攻洛陽前，慕容垂在與王猛飲酒時將，王猛與慕容垂表示親善，討要其隨身佩刀，慕容垂受寵若驚，怎敢不從。因慕容垂長子慕容令是參王猛軍事隨軍，路上王猛就買通慕容垂的親信金熙假稱慕容垂使者，向慕容令假稱慕容垂將在長安叛秦東歸，並出示慕容垂的佩刀為憑。慕容令不敢不信、整天猶豫，但又因為不能找到父親查證，最終還是假稱出獵而投奔前燕。王猛於是乘機上表慕容令叛變，嚇得慕容垂出走藍田（今陝西藍田縣），但苻堅追還慕容垂后沒有加罪，仍舊善待他。相反慕容令始終不被前燕所信賴，最終起兵失敗被殺。（這個陽謀，就是慕容令接到父親的金刀后，可能真、可能假，慕容令也有兩個選擇，聽或者不聽，如果真的不聽則可能自己受害，如果假的聽則可能害了父親。這是一個囚徒困境，最終慕容令依照人性選擇了把自己摘出去而寧願坑爹，這一切沒有出乎王猛預料。真正的陽謀是對付慕容垂的，兒子先反了，慕容垂不反也完了、反也完了。）慕容令在老狐狸王猛的算計下，着實坑了一把爹，慕容垂還好忍辱負重，沒有跟着反，這沒準備的造反在雄帝苻堅與武侯再世的王猛面前，與送死無異。反正是死，不如引頸就戮爽快，也賭了一把苻堅的「以德服人」是真是假，最終逃過一劫。但長子慕容令的身亡還是令慕容垂心痛不已，慕容垂是把他當接班人來培養的。（在老狐狸王猛手下吃虧，不冤枉。王猛算計多少人了都成功，唯獨算計慕容垂連流傳千古的金刀計都拿出來了，最後也沒有達成戰略目的，即沒有幹掉慕容垂！但是慕容垂最心愛的兒子死了！慕容令反回前燕，前燕那伙人會放過他？還是太年輕阿！）

但是，AD379年，當前燕國滅，慕容家舉族來降、下階伏闕，而作為勝利一方的成員，當他看到昔日排擠他的對手、卻又與他留着相同血脈的那些人的慘狀，我想慕容垂的心中一定是五味雜陳的。這時王猛雖然已經死了，可是想到喪子之痛、家族成囚之事，慕容垂若是還對苻堅大帝心無芥蒂，想來也不可能現實吧。所以苻堅大帝要下一盤統一天下的大棋，作為重臣的慕容垂，表面隨聲附和、暗地推波助瀾，這也是陽謀：大業乃成，自己有首謀之功；功敗垂成，自己是龍脫金鎖。飽經生活的毒打的慕容垂終於也學會兩頭堵了。（符融作為皇弟可以勸諫，自己作為一個降臣有什麼資格忤逆聖上？可不是送刀把子給對立面么？王猛雖然死了，王猛這派可沒死絕！）於是轟轟烈烈的淝水大戰之後，前秦軍隊被東晉的謝玄以少勝多，打得是一敗塗地，唯有慕容垂所率領的三萬前秦人馬沒有受到損失，（當然他的三千鮮卑本部另算。）大抵慕容垂聲名在外，旁雜人等不敢捋虎鬚，何況百萬大軍潰敗，何處不能撈實惠，何必找硬茬。所以從前線逃回的光桿司令苻堅狼狽地逃到慕容垂的軍營中避難，（苻堅逃離前線時手下只有千把人，當時一片混亂，東晉乘亂攻擊，前秦的軍隊中也到此是姚萇這種野心家，對苻堅來說天底下幾乎沒有一個安全的去處！大概只有慕容垂整齊的軍容可以給其些許的安慰。）這就給慕容垂出了一個選擇題：是把握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幹掉苻堅取而代之？還是禮送出境，以後再光明正大地決一雌雄呢？當時，聚攏在慕容垂周圍的一幫前燕舊臣都勸慕容垂行大事不拘小節，乘機取代前秦。慕容垂的兒子慕容寶也勸說父親殺掉苻堅：「願不以意氣微恩忘社稷之重！」在此關頭慕容垂顯出英雄本色，答道:「你說得沒錯。現在苻堅信任我才來投奔我，我怎能害他？如果天要他亡，圖謀的機會何患不多？我現在護送苻堅，正可以獲取天下人心。」好兄弟慕容德接着勸:「秦國強的時候吞併燕國，秦國式微了當然就要圖它；當年吳王夫差不聽伍子胥的進諫，被勾踐所滅，這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啊！有道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希望兄長別再猶豫！」（關於慕容德這個准戰神的經歷，也值得說一說。當初慕容德跟隨四哥慕容垂征戰，與之走得頗近，所以慕容垂投前秦，慕容德也被牽連一擼到底。好在很快前燕亡國了，慕容德跟着前燕皇帝慕容暐一起俘送長安、困作楚囚，又好在苻堅很快發動舉國南侵，慕容暐、慕容德也得以帶兵跟隨南下了。淝水大敗后，苻堅是顧頭顧不了腚，各路心機婊也開始飈心機。慕容暐、慕容德發生激烈爭吵，慕容德發現慕容暐實在是不值得追隨的人，遂帶部投靠自己心愛的四哥慕容垂來了。）慕容垂長嘆一聲說:「當年我遭太傅慕容評排擠，無所容身逃到秦國，秦王以國士之禮待我，關切備至；後來我被王猛出賣，根本無力為自己辯白，唯獨秦王相信我，待我之禮更厚，個中恩情怎能忘卻？假如說秦國真是要滅亡了，我殺他的機會，還怕沒有？關西之地，本來就不是咱們的，自然會有人擾亂，我現在的首要目的是平定關東。君子不乘人之危，不首先作亂，我暫且觀望形勢。」慕容垂慷慨陳詞說服眾人，並將前秦三萬軍隊全交給苻堅，自己還一路護駕保護苻堅返回長安。但到了渭水之濱，慕容垂就下馬請東歸，堅持不入長安一步了。苻堅想到自己手裏唯一的三萬人馬還是慕容垂給的，雙方火併，指不定會發生什麼呢。天下已經大亂，自己實在是不想再樹慕容垂這樣的強敵啊。於是隨口指派慕容垂出巡關東，慕容垂遂以此帶着自己的鮮卑人馬拜別苻堅，揮淚而去。（這是兩位絕世奸雄互飆演技啊，苻堅知道慕容垂走了就不會再回來，慕容垂也知道苻堅知道。但是苻堅當務之急是安定自己的基本盤關中，慕容垂賭他不敢與自己翻臉，以不與自己搗亂為條件，換取雙方和平分手，雙方各得其所。這簡直是博弈的經典一幕，可以進教科書的那種！日後慕容垂雖然叛秦，卻感念苻堅對自己的恩德，因而終身並未與苻堅兵戎相見，而不像其他那些前燕的慕容氏降官，趁苻堅勢衰，在長安城密謀起兵叛亂，導致苻堅逃出長安，最終被後秦的姚萇所殺。）

AD384年1月，慕容垂組織反秦聯盟兵臨鄴城，（引領着丁零、烏桓等各少數民族部眾共二十多萬人，包括勸進的丁零人翟斌部。）鎮守鄴城的苻丕派姜讓出城勸慕容垂及早撤兵。慕容垂不理，他對姜讓說：「回去告訴苻丕，趕快帶兵離開鄴城，我將在鄴城重建燕國，如果他執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對他不客氣了。」慕容垂打發姜讓走後，又給苻堅寫了一封信，信中說：「我現在雖然包圍了鄴城，但念及你對我的恩情，不想猛攻，希望心平氣和的辦理交接手續，望你能讓苻丕早日離開鄴城。」苻堅看完信后氣得暴跳如雷，（慕容垂、苻堅紛紛變身戲精。）後悔自己養虎為患，但又鞭長莫及，無可奈何。慕容垂見苻堅父子軟的不吃，就來硬的，下令堵住漳水，用水灌城。慕容垂手下率部擁立的翟斌恃功驕縱，索求無厭，漸有叛心。慕容寶請求將其殺掉，慕容垂說：「河南之盟，不可負也。彼有大功，當聽其自斃耳。」後來翟斌果然反了被殺。（但其部丁零勢力一直存在，在中原流轉，還成立了翟魏勢力。）

此時正直東晉劉牢之北伐，作為北府軍第一強者，劉牢之乘着淝水之戰後的東風，太元十年（AD385年）二月，劉牢之進至枋頭（今河南浚縣西南）。戰神慕容垂在對付內部的丁零人反叛的同時，雙線對付前秦的符丕與東晉名將劉牢之，其格局不可謂不大！三月，燕軍攻鄴城不下，東晉軍又來，慕容垂遂先將北去冀州，命令撫軍大將軍慕容麟屯駐信都（今河北冀縣），樂浪王慕容溫屯中山（今河北定州），召驃騎大將軍慕容農回鄴。慕容溫派遣萬餘名士兵為慕容垂軍遠送軍糧，並在中山營造宮室。就在同月劉牢之進攻駐守孫就柵（今河南浚縣境內）的後燕黎陽太守劉撫，慕容垂親自率兵救援。苻丕聞后，乘機偷襲，但被慕容農擊敗。劉牢之進軍交戰，也被慕容垂擊退，於是退屯黎陽（今河南浚縣東北）。四月，劉牢之於鄴城擊敗慕容垂，慕容垂退至新城。不久，又從新城北退。劉牢之不予苻丕打招呼，便率兵追擊，苻丕得知此事，也發兵跟進。時軍情緊急，燕軍連戰不勝，士氣低落，慕容垂認為：「秦、晉瓦合，相待為強。一勝則俱豪，一失則俱潰，非同心也。今兩軍相繼，勢既未合，宜急擊之。」劉牢之急行軍二百里，在五橋澤（今河北廣宗北）急奪後燕戰備物資時，被慕容垂打得大敗，死數千人。劉牢之單騎逃走。（對劉牢之而言，真是一次令人終身難忘的經歷！）六月，高句麗進攻遼東（郡治遼陽東北）。慕容佐派司馬郝景率兵救援，被高句麗打敗。高句麗乘勝追擊，連克遼東、玄菟（郡治今瀋陽東）。

直到AD385年8月，苦撐不下去的苻丕才放棄鄴城，率共六萬餘軍民撤到枋頭，（苻丕還是不服，要與慕容垂繼續爭關東呀。直到苻堅死訊傳來，才經壺關進入晉陽，舉喪，並繼位。從此以前秦之君的眼光看待世界，而不再與慕容垂作關東意氣之爭了，前秦的基本盤在關西，關西不定，關東沒有意義。從事情的發展看。顯然慕容垂在讓著苻堅父子，以維持自己「不忘舊恩」的人設罷了。）燕軍也乘機入鄴城。慕容垂以魯王慕容和為南中郎將，鎮守鄴城，後燕攻鄴城之戰結束。接着慕容農率眾穿過蠮螉塞（今北京西北居庸關）北上，經凡城（今河北平泉南），直搗龍城（今遼寧朝陽），討伐余岩。（此前後燕建節將軍余岩據幽州叛燕。慕容垂所部也一直不太平。）十一月，慕容農至龍城，就地休整，十餘日後，慕容農率步騎三萬至令支，余岩眾震駭，不少人相繼逾城投降，余岩計窮而降，為慕容農所殺。隨即率步騎三萬反擊高句麗，大敗之，收復遼東和玄菟二郡。慕容垂以慕容農為使持節、都督幽、平二州、北狄諸軍事、幽州牧，鎮守龍城。

AD385年12月慕容垂定都中山(今河北唐縣王京鎮，舊屬河北定州)，AD386年2月慕容垂在中山稱帝，改元建興。改名為垂，改字為道明。（有種說法，說淝水只是小敗，是慕容垂的背叛，拉開了前秦帝國分崩離析的大幕。我不這麼認為，苻堅自己步子跨得太大扯到蛋了，在統一北方后未充分整合就大舉南侵，野心家、輸了不服者遍佈每一個角落。一旦大敗，天平失衡，所有的亂黨都冒出來了。慕容垂作為其中較有實力者，未主動攻擊苻堅，而是選擇返回地方經營，算是對得起他的了。是苻堅自己搞不定關西，並最終國破人亡，這一切與慕容垂關係不大，頂多影響心情。只有在苻堅穩定關西、慕容垂佔據關東，雙雄對決，然後才能看出慕容垂的「不忘舊恩」的人設崩塌不崩塌。當然，苻堅的「以德服人」人設也好，慕容垂的「不忘舊恩」人設也好，都僅僅是人設罷了，人設就是用來崩塌的。但從歷史的發展看，至少這兩個人的人設，到死都立住了！）

苻堅死後，樹倒猢猻散，慕容垂遣太原王慕容楷、趙王慕容麟、陳留王慕容紹、章武王慕容宙等攻秦苻定、苻紹、苻謨、苻亮等部；慕容楷先先寫信給眾人，陳述利害，苻定等前秦諸將遂降。自稱繼承前秦大統的符丕活成了一個寂寞。（後來不久，符丕在東西兩面慕容氏的打擊下南逃，就死了。前秦大統到了留在關西的符登手裏，就更不成氣候了。）後燕建興元年（AD386年）八月，慕容垂在剛剛稱帝不久便親自率軍南下，其前鋒直指青、兗、徐等在淝水之戰後剛剛被東晉收復的州郡。這些地方可以說是南北對峙時期的緩衝地帶，後燕大軍一到，紛紛投降。慕容垂重新將北國的勢力推進至淮北。

之前前秦崩潰時慕容垂已經將關東七州緊緊地握於手中。按理說，和胡戎眾生的關中隴西地區比起來，關東的形勢應該要簡明很多。但由於慕容永這慕容家旁支的徙入，（西燕東歸，消滅符丕勢力后，就地稱王，此時，王位已經到了慕容永的手裏。）加上在河南一帶不停叛亂的丁零翟氏、悄然崛起的鮮卑別部拓跋氏，慕容垂統一關東的步伐邁得並不輕鬆。（這個時候，北方的拓跋鮮卑打跑了鐵弗匈奴的劉顯（這個人顯然不是後趙舊將劉顯），收復鮮卑賀蘭部，已經與後燕接壤。）慕容垂算拓跋珪的舅公，所以選擇扶持拓跋部。（不知道後來他會不會後悔。）幫助拓跋珪大敗匈奴鐵弗部劉顯，使拓跋珪基本收復了拓跋什翼犍時期的代國地盤。慕容垂接下來花了五年時間經營自己的北方領土，這期間他消滅河北一帶的叛軍，收復清河、渤海等地，征服了北方比較強大的賀蘭部，加上這之前慕容農已經率軍擊敗高句麗，佔據遼東，後燕鞏固了自身統治，成為北方強國。接着慕容垂親自領兵，消滅了黃河邊如附骨之蛆的丁零人勢力翟魏國。（丁零人在慕容垂初來起事時幫助過慕容垂，但之後一直作為獨立勢力不服後燕。翟遼在黃河邊建立魏國，史稱翟魏，魏一般指中原一帶，所以冉閔建的也叫魏，巧了，兩個魏分別被兩個燕滅掉。）其末代天王翟釗隻身逃到西燕，后又被西燕皇帝慕容永殺死。

建興八年（AD393年），慕容垂開始籌備攻打西燕。（只有一個燕國！）後燕將領又顯得顧慮重重，認為後燕士兵連年征討，十分疲憊，有待休整。只有范陽王慕容德同意伐西燕。（慕容德後來建立的南燕！）次年，慕容垂大軍在鄴城西南集結，卻一個多月不向西燕境內進發。慕容永開始疑神疑鬼，懷疑慕容垂會從太行山山道突入其境，趕緊分兵去封鎖太行山口，在正面防禦點台壁只留下一支軍隊。慕容垂等見此情景，遣部從台壁進攻，兩軍一交手，西燕潰敗，台壁遭圍。慕容永只得又從太行山召回守軍五萬多人，然而刁雲、慕容鍾軍無鬥志，投降了後燕。慕容垂在台壁以南擺下陣勢，與慕容永會戰，事先還安排了驍騎將軍慕容國的精銳騎兵做埋伏。慕容垂假裝敗退，將西燕軍引入包圍圈，慕容國從其背後殺出，一場大戰，西燕軍光被斬首的人數就達八千，重鎮晉陽也跟着丟失。慕容永退守國都長子，分別向東晉和北魏求救。兩方的援軍尚未趕到，西燕將領大逸豆歸的部下便打開城門迎接慕容垂。慕容垂將慕容永和西燕的公卿大臣悉數斬首，西燕滅亡。（此時慕容垂已經恢復了前燕所有地盤，甚至有過之無不及，戰神也達到了他人生的頂峰！可惜，已垂垂老矣，這都怪前半生的蹉跎啊。。。）

關東既平，北魏與後燕的爭霸也就提上議事日程了。接着，便是坑爹名場面---參合陂了！（慕容家的特技之一，就是前赴後繼不斷想恢復大燕，比如前燕之後有西燕後燕，後面還有南燕北燕。。。後來有一對著名父子妄圖恢復大燕---慕容博慕容復，名場面少林寺前，慕容博喝問慕容復，你父親有兒子，你有兒子么？姑蘇慕容家傳武功神奇精奧，舉世無匹，這便是慕容家的「參合指」！這一段，就是在致敬參合陂了。不過是坑爹變成坑兒子罷了。）北魏建國后，勢力逐漸強大，欲擺脫後燕對其控制。後燕缺乏戰馬,屢求於魏,甚至為求良馬扣留了魏使。後來齟齬越來越大，後燕軍攻打西燕，拓跋珪不念燕、魏從前同盟多年，積極出兵援助慕容永，此事令慕容垂很惱火，雙方就算是親戚也不能忍。但是，戰神老矣！天下終究是癟犢子們的！在癟犢子們的不斷慫恿下，後燕建興十年（AD395）五月，命太子慕容寶、遼西王慕容農、趙王慕容麟等領騎兵八萬（應該是名震天下慕容鐵騎！坑爹天團這次組團出發！）,自五原（今山西壽陽北）攻魏。又遣范陽王慕容德、陳留王慕容紹率步騎數萬為後援。散騎常侍高湖苦諫，惹得慕容垂大怒，免了他的官。

七月,燕軍至魏地五原（今內蒙古包頭西北）,掠取了大量糧食,但找不到魏軍主力。慕容寶的軍隊開到五原的黃河北岸，南岸的拓跋珪先派人在中山到五原的路上截獲後燕傳送消息的使者，使得連續幾個月慕容垂的消息都無法傳到後燕大軍營中。拓跋珪又拉上抓來的後燕使者到黃河岸邊喊話：「你老爹已死，還不早早回去！」慕容寶等人此時又擔心又害怕，後燕的士兵們更是軍心動搖。（這是打擊到爹寶男們的七寸上了！）後燕的軍隊處境艱難，這邊拓跋珪則安排停當，他派拓跋虔、拓跋儀各領數萬騎兵駐紮在河東、河北，又讓拓跋遵領了七萬騎兵悄悄地繞到了燕軍的東南面，也就是燕軍的退路上。從九月開始，燕軍和魏軍在五原一帶相持近一個月，慕容寶的軍隊從驕兵變成了羸兵，慕容寶雖然心中發虛，卻沒有撤退的意思。慕容麟手下有個叫做慕輿嵩的部將覺得慕容垂是真的死了，糾合部將作亂，擁立慕容麟做皇帝。事情敗露，慕容寶把慕輿嵩等人給殺了，寶、麟兩人由此互相猜忌。（爹寶男互飆坑爹能力！）燕軍就在這樣的狀況下支撐到了十月底，此時的五原地區已是寒風凜冽，冬日來臨，慕容寶下令燒掉渡船撤軍。當時的黃河水還未結冰，慕容寶認定魏軍沒有船隻，不可能渡河追擊，無須採取任何防備措施，燕軍一路向東撤去。誰想燕軍撤退後的第八天，天氣突變，颳起暴風，河水迅速凍合。拓跋珪大喜過望，留下所有輜重，連夜點起二萬精銳騎兵，全速衝過黃河，朝着燕軍撤退的方向追去。（這是上天也看不慣坑爹貨們的表演了！）

疲憊不堪、士氣低落的後燕軍隊走到參合陂，已近傍晚時分。「天有不測風雲」，這個時候一陣大風平地而起，只見一道黑氣如長堤一般鋪卷而來，完全籠罩住了整個軍營。一個名叫支曇猛的和尚頓覺不安，向慕容寶進言：「狂風暴虐，乃是魏兵將要來到的徵兆，我軍應當作好抵禦準備。」滿以為魏軍早被拋下很遠的慕容寶只笑不答。支曇猛再三請求，在旁邊聽得不耐煩的慕容麟氣呼呼地說：「以殿下的神武，我軍的強盛，足以橫行沙漠，小小的索虜（燕人鄙視同為鮮卑的北魏，罵其為索虜）豈敢遠道追來？應該把這和尚斬首示眾以消慮！」支曇猛痛哭流涕：「苻堅擁百萬雄師，卻大敗於淮南，正是由於恃眾輕敵，不相信天道的緣故啊！」司徒慕容德見此情景，支曇猛也算一片忠心，於是也勸慕容寶聽從支曇猛的話，慕容寶這才讓慕容麟帶上三萬騎兵殿後以防萬一。慕容麟根本不信支曇猛的胡話，不做好設防準備。魏軍晝夜兼程、連日急行軍追趕。乙酉，魏軍在暮色里終於趕到參合陂西面。燕軍在參合陂東邊的蟠羊山南面依水紮營。（從《孫子兵法》來看，這裏的地勢應該是絕地，蠻人沒文化，坑爹男們又不折騰不舒服斯基，即使有人提醒，也是只會起反作用。）拓跋珪發現燕軍近在咫尺，連夜部署進軍計劃，各將領分別帶兵，士兵銜枚，戰馬束口，暗暗向燕軍靠近。凌晨時分，正當疲勞的燕軍最松解的時刻，魏軍全部登上山頂，腳下便是燕軍大營。拓跋珪手一抬，二萬精騎兵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殺過來。精銳的燕騎還沒有上馬就被踩為肉泥，燕軍紛紛逃入水中，人馬相互踐踏，踩死的、淹死的數以萬計。拓跋遵率部轉到燕軍前方進行阻截，燕軍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終於崩潰，剩下四五萬人全軍覆滅。從亂軍中逃出的不足數千，慕容寶、慕容農、慕容麟、慕容德等人憑着馬快，才撿了性命。慕容垂的侄子燕右仆陳留悼王慕容紹也戰死，其餘被生俘的慕容氏等文武將吏數千人。魏軍獲得燕軍數以萬計的兵甲糧貨。（拓跋珪聽從王建諫言，將俘虜的數萬燕騎盡皆坑之！可憐燕國精銳盡喪於此，慕容垂賴以建國的戰力團滅。）

可憐戰神慕容垂，瀕老聞此噩耗，這一口氣怎麼轉的過來！他只得以垂老之身，替坑爹貨們搽屁股，為燕國爭取空間，因為強大的魏軍威脅已到了眼前。他讓慕容隆和慕容盛調集舊都龍城的精兵來到中山，因為已是年底，約定次年（AD396）大舉西征，攻打北魏。軍容精整的龍城精騎進入中山，後燕的士氣重新振作。三月，慕容垂親率燕軍秘密出發，鑿開太行山道，出其不意地直逼北魏佔據的平城。拓跋虔的三萬軍馬駐守此地。慕容垂派慕容農和慕容隆率領龍城精兵充當前鋒，突襲平城。拓跋虔一向不設防備，看到燕軍來攻，才倉促出戰，龍城兵是燕國戰鬥力最強的鮮卑舊部，一個個奮勇爭先，如下山猛虎，魏軍招架不住，拓跋虔戰死，殘部全部被後燕收編。拓跋虔是拓跋珪的弟弟，在北魏威望不小，他的死訊傳來，拓跋珪大驚失色，就想逃走，北魏各部都開始心懷二意，拓跋珪竟恍然無措。燕軍一路前行，慕容垂來到了昔日戰場參合陂。萬人坑上的泥土猶新，曾經龍精虎猛的數萬士卒的堆積如山的屍骨，無數冤魂彷彿還在山間飄蕩。燕軍設下祭壇，死難將士的子弟一起放聲痛哭，聲音響徹山谷。白髮蒼蒼的慕容垂面對此情此景，心中又慚又恨，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舊疾發作，乘着馬輿前進，只得在平城西北三十里休整。然後在歸途中病逝於上谷沮陽，終年70歲。（慕容家最偉大的戰神就此落幕！相比於戰神慕容恪，慕容垂的跌宕起伏的一生要精彩得多！他的一生不敗，顯然含金量要比慕容恪的不敗高，他的所達到的成就，也比慕容恪高。可惜很多次大勝遒勁對手，並未為他帶來多少正收益，也是造化弄人了。比如打破桓溫，反換來猜忌；比如打得一代雄主拓跋珪惶然失措，然而自己的生命也到了盡頭。今後只能看拓跋珪收拾自己這些坑爹貨兒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