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後漢系列之兩士爭功1

第19章 後漢系列之兩士爭功1

9.5.1題記

本篇述歷史上三國歸晉事。凡兩戰:

名稱滅蜀之戰,時間AD190,地點西蜀,對陣鄧、鍾兩軍對姜維蜀軍。

名稱蜀亂之戰,時間AD190,地點西蜀,對陣鍾、姜兩軍對魏亂軍。

9.5.2滅蜀之戰

這一回說到,司馬昭興兵伐蜀,鄧士載暗渡陰平。

一部三國演義,實際上分三段,從桓靈黃巾到赤壁之戰,是群雄並起;從赤壁之戰到秋分五丈原,是鼎足而立;從秋分五丈原到降幡出石頭,是三國歸晉。但前兩部分寫得精彩紛呈,眾口傳頌,而最後一部分大約佔據三分之一時間的卻只寫了篇幅的六分之一,說好聽是有事則長無事則短,說難聽就是江郎才盡、實力爛尾了。在演義成為國民讀物的情況下,前兩部分被人譽為前三國、后三國,應說盡說;而武侯死後的內容,已經不為大多數人所詳知了。

你當然可以說前面英雄輩出,後來時無英雄,但是英雄也是要靠塑造的,比如趙雲、許褚,常被深挖歷史的青良歷、鍵史俠呼之實質不過保鏢耳。但於今一介政治勢力的保鏢被塑造成世間英明神武第一帥哥、天下肌肉爆裂第一猛男,這難道不是文化文本的功勞?(另外,你欺負我大帝無保鏢嗎?不死神將周泰的不死技能了解一下。)其實真論起來,三國最後期的英雄也是絕不遜色的,比如文鴛神將、諸葛公休,比如晉國兩大都督,羊祜說「不如意事常八九」,足夠後世常人深思了吧,(這段因為楊過的緣故,也算流傳甚廣吧。)杜預說:「大辱加於智者,大難止於忍者。」同樣發人深省。如果包裝起來看,效果也是可以相當不錯的。只是現在名著的認證大門已經關閉,再也出不來一部《三國演義》了,所以造神難了。(杜預得奉文武雙廟,歷史上似乎只有兩人得此殊榮。此人實力被遠遠低估。應該說在社會上層還是有地位的,僅僅在民間聲名不顯。)

說起來,三國歸晉,是從最弱的蜀國開始。(蜀國當然自稱漢國,各種神劇里諸葛亮打着「蜀」的旗號,被青良歷、鍵史家們詬病久已了。)國小民弱,天下十三州,魏占其十,吳占其二,蜀占其一而已,此外若算上歸化州,魏占遼東營州,吳佔南海交州,蜀佔西南南中,大家相抵,還是蜀小得可憐。任誰作決定一統天下,都是從蜀開刀。

蜀自丞相歸天,姜維上位,繼承遺志,以攻代守,九伐中原,與鄧艾父子在踏中對峙多時;而魏自政歸司馬氏,司馬父子就開啟獨斷統治模式。司馬懿搞死了曹爽攬權,到了司馬昭時,已經路人皆知了。

這司馬宣王打仗水平頂多與諸葛武侯相當,可是這論培養接班人的水平呀,兩人這差著幾條街呢。論起來,丞相的獨子諸葛瞻那也是忠義雙全、文武兼備,但是百無一用啊,被鄧艾輕輕一打就完蛋了。而鄧艾這種百戰精英,不過是司馬宣王兒子下面的走狗罷了。司馬昭詔令滅蜀,發三路大軍伐蜀,鍾會種士季這個二代領中央軍,鄧艾鄧士載領邊軍,諸葛緒這個諸葛本家領地方部隊打醬油。

諸葛家雖然培養後代不行,但一直如大家說的多方下注。作為民間政治陰謀論的一部分,大家一直傳說中國自古有大家族在中國的政治大分裂中多方下注,比如國共內戰中的俞家,這樣無論那邊勝利家族都會是贏家。民間一直傳說,諸葛家一龍一虎一狗,卧龍自不提,身處江東之虎的諸葛驢一家也不用提,狗指的是後來的諸葛誕。一個幫蜀,一個幫吳,一個幫魏。只是這個「龍虎狗」邏輯我不是很服氣的,卧龍與諸葛謹那是親兄弟,他們還有個三弟諸葛均呢,所以如果合乎邏輯的諸葛家分投三國,應該是他們三兄弟呀(諸葛均呢)。這個諸葛誕是什麼鬼,如果說是因為作為諸葛家族的一員諸葛誕在魏地位高的緣故,那麼諸葛緒也不差啊,能統領一路滅國大軍那還了得,為什麼不是他來秉承家族意志呢?只能說諸葛緒知名度太差,在民間陰謀論愛好者那裏沒有地位罷了。(然而「齊王田橫,諸葛公休」齊名呢,諸葛誕的知名度還是更勝一籌的。)這諸葛緒既然是以家族利益為先,自然不會傻乎乎沖在前面出死力,所以很快就歇菜了。三路伐蜀變成兩路。於是滅蜀大戰,就變成鍾士季、鄧士載這兩士爭功。

鍾鄧這二人都了不得,鄧艾能與武侯正宗傳人姜維纏鬥了十幾年,無論如何不弱(有個梗叫「鄧艾刷姜維,從校尉刷到太尉」)。有個成語期期艾艾,說得就是鄧艾,劉義慶《世說新語》:鄧艾口吃,語稱「艾艾」。晉文王戲之曰:「卿雲『艾艾』,定是幾艾?」對曰:「『鳳兮鳳兮』,故是一鳳。」《藝林伐山》卷十二引《玉箱雜記》:「鄧艾號伏鸞,陸雲號隱鵠。」鸞也就是鳳凰。「鳳兮鳳兮」是《論語》中一個典故:春秋時楚狂接輿歌中說「鳳兮鳳兮」,指的是一個鳳。(另一個陸雲則是江南陸家名流了。)

鍾會則是知名二代,他爹是三國知名士人鍾繇,做到了位極人臣的三公。這鐘繇在文化史上的地位,還遠高於他的政治、歷史地位。鍾繇擅篆、隸、真、行、草多種書體,在書法方面頗有造詣,推動了楷書(小楷)的發展,被後世尊為「楷書鼻祖」。鍾繇對後世書法影響深遠。王羲之等人都曾經潛心鑽研其書法,據說王是鐘的徒孫。與王羲之並稱為「鐘王」。南朝庾肩吾將鍾繇的書法列為「上品之上」,唐張懷瓘在《書斷》中則評其書法為「神品」。

而據演義說,鍾繇守長安時,出馬與名將馬岱交手,敗而不死,這麼大一個文人,上馬能提刀,真不容易,當與鬼畜王司徒之臨陣交手太史慈相提並論。(就魏三公而言,鍾司空本來就當與王司徒並列。按演義,這魏三公的文臣,武力還都不弱吶!)

鍾會雖是二代,但他是以心機、陰謀著世,而非以紈絝、自大出名。世說里:鍾毓、鍾會少有令譽,年十三,魏文帝聞之,語其父鍾繇曰:「可令二子來。」於是敕見。毓面有汗,帝曰:「卿面何以汗?」毓對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復問會:「卿何以不汗?」對曰:「戰戰慄栗,汗不敢出。」「戰戰慄栗」四字成語,當足以與「期期艾艾」相媲美、為勍敵。後來混熟后,一次司馬昭與陳騫、陳泰一起嘲笑鍾會,以「遙遙不至」犯鍾會他爹的名諱,結果鍾會說「矯然懿實,何必同群。」一下子犯了司馬昭、陳騫、陳泰三人爹的名諱。(「懿」不用說,陳騫是陳矯的兒子,陳泰是陳群的兒子,陳群就是寫檄罵曹操那位。)司馬昭還不服,說:「皋繇何如人?」繼續犯鍾會他爹的名諱,答曰:「古之懿士。」又給犯回去了!

這鐘、鄧哥倆一齊出馬,再加上魏國壓倒性的國力,姜維能夠逃脫被圍殲的下場,大軍退守西川門戶劍閣,已經相當不容易了。魏軍困頓於劍閣雄關之下,不得其門而入。鍾鄧兩位,都是心高氣傲之徒,一個二代出身,一個底層上升,能尿到一個壺裏去才怪。看起來司馬昭本來就是帝王術搞平衡,讓三觀完全對立的兩個人,一個二代中的英才,一個拼殺上來的底層,相愛相殺,相互掣肘。畢竟領滅國大軍在外,任誰上位者也不放心。

鄧艾作為一世強人在鍾會手底下討飯吃,那滋味一定是不堪忍受。所以鄧艾父子決定行險計偷渡陰平。這種計,難度不大,一般考驗的是意志和決心。就是風險收益比不理想,就像魏延的偷襲子午谷,彼時武侯有其它選擇,當然不必孤注一擲,博巧弄險。而現在鄧艾父子事實上是被逼上絕境,二士本來就是表面笑嘻嘻心裏mmp,這攻蜀不下回去的鍋誰背不是很明顯嗎。就算不回去,這鐘會在前線尋些差池幹了鄧艾父子也是分分鐘的事。

所以鄧艾父子選擇了帶領本部大概幾千人輕裝偷渡陰平道,饒過劍閣,直插成都---蜀漢的老巢。能打的都在劍閣,成都想必是柔軟的腹部。陰平道果然艱險,自古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若不是五丁開山,外人未必能入蜀。一路上千辛萬苦,還遇上武侯廢棄營寨的戲碼,足以證明武侯的神機妙算與接班人的託大粗疏。甚至還有需要鄧艾裹着毛氈身先士卒從山頂往下滾的險道,一路死人無算。這充分證明了憑險進兵不是一個好主意,歷史上這樣的案例,都是倖存者偏差才讓人覺得那也是一條可行的險招,事實上就是九死一生,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嘗試。試想你千難萬苦、丟盡輜重鑽出叢林,迎接你的是一座鎧甲鮮明的戰陣,這仗還怎麼打?哪怕敵人堅壁清野,你這支沒有後勤的游兵散勇,很快就會墮落成土匪。這個就是裝甲集群出現前沒有出現「閃擊」戰術的根本原因,頂多也就是可以一人三跨、可以三月不下馬、可以不帶糧草的蒙古人低版本模擬一下。

而這次的奇葩之處在於,西川柔軟的腹部不修兵革、承平已久,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神兵天降;加之益州、東州、荊州之爭由來已久,人心浮動,不少人早就思變了(真正能戰的肯戰的都在劍閣吶)。於是江油、涪城不戰而降,鄧艾軍不但得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還得到了寶貴的帶路黨。然而,這一切要說是鄧艾事先的廟算我是不肯相信的,他能算到這一步,後來就不會被人坑。說到底之前還是一個「博」字啊,陰謀論雖然牛逼,但是需要多個小概率事件的連續加成,但凡某一步出問題,陰謀論就變成一個笑話。

成都振動。於是少武侯、駙馬都尉諸葛瞻浮出水面。作為備、葛家屬,諸葛瞻當仁不讓。在要兵沒兵、要將沒將、還不知誰可靠的尷尬中,諸葛瞻帶着兒子諸葛尚以及一些二代匆忙上了前線。此時魏軍已經成勢,諸葛瞻一意堅拒。鄧艾就使了一招反客為主,派人給諸葛瞻送去一封招降書,說願以琅琊王待之。(諸葛家出自琅琊,榮歸故里,是古代的最高榮譽。)這琅琊王自然是假的,連鄧艾自己都沒混上王位,哪來的資格許諾封王。這個是鄧艾與諸葛瞻都知道的,諸葛瞻還知道鄧艾知道他知道,鄧艾還知道諸葛瞻知道鄧艾知道他知道。。。但是一旁的兒子諸葛尚不知道,所以一看老爹拿着招降書沉吟不語,就以為老爹心動了。這個正直的中二少年,拔出劍來就刺。諸葛瞻大驚,被自己兒子誤解的境遇是他無法忍受的。於是第二天就領軍突入魏軍陣中以洗清白,他一個二代,怎麼比鄧艾一步步從底層軍官爬上來的戰鬥水平?最終求仁得仁、以死明志;諸葛尚悔恨交加,也以求死之志、亡命豬突,父子成仁。也無愧武侯子弟,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忠有忠、要孝有孝。可惜與大事無補,境界與當時俊傑一比,立見高下。

從博弈角度講,姜維領軍在外,是避禍良方,只要軍權在握,別人就害不了他、也掣肘不了他;鍾會大軍之主,當取正兵,即使不利,也有的是背鍋俠,所以他選與姜維對峙;鄧艾在鍾會之下,想翻身就得出奇招,否則就永遠受仇人所制,這是驕傲的鄧艾所無法忍受的。所以,這些俊傑,無不選擇了於己最有利的策略。相反,諸葛瞻為了名聲氣節,選擇了一條於己不利也於國不利的路,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死後成都就徹底完了?與其認為他心智的缺陷,不如認為他困於道德束縛。一個道德潔癖之人,不能忍受一絲旁人懷疑的目光,遂坐成了鄧艾一段天大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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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百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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